他慢慢不在说下去,眼睛慢慢瞟向桌子上的信纸,颇为期待。
薛陵婼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耸耸肩,无辜道:“其它没什么了,再说了,你刚刚不是说了,写信不安全,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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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疑皇后有效仿武后之心?”
秦王府,听到毕极的回话,齐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刻刀也抖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原来我们想一块了。”
他笑得很温柔,声音不大,隐隐有些缠绵。
毕极摸了摸胳膊,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出言打断齐晗一个人的甜蜜:“殿下,如果真如薛娘子的猜想,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齐晗止了笑意,淡定的继续与手中的木头作战:“自然是什么都不用做,皇位又不是我的,干嘛要管这闲事,再说了,你家殿下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可是……”毕极仍是不解:“可是到时候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齐晗睨他一眼:“倒不用管我,不如先看看太子如何自处,不过,我到挺希望皇后成为第二个武后,不过……”
“不过什么?”
齐晗凝了神,神情肃然了几分:“不过皇后之有武后之野心,却无武后之狠心,实在可惜。”
毕极茫然:“没有武后的狠心岂不是更好,若皇后真的得了势,岂不是对咱们秦王府只有益处?”
齐晗没有说话,心中暗叹,从前武后几乎是把自己的亲儿子都给杀了个遍,才能成事,可现在的皇后终究还是狠不下心,顶多舍得对孙子下手,对自己的亲儿子还是无法狠心。
而且如今的圣人也不是高宗,又怎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春去秋来,白驹过隙,转眼间又到了年下,这一年大约是薛陵婼出生以来过的最提心吊胆的一年,连她阿爹出事那一年都没有这么心惊胆战过。
这一年来过的最不好的是太子,作为一个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的他,这一辈子过的几乎是一片顺遂,连高处不胜寒的感觉都没有过。
唯独这一年,他才体会到人间冷暖,失败的滋味,妻族被贬实力大减不说,不仅在朝上被屡屡申斥,还多了一个劲敌。
要知道,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几乎早就把圣人之位当成自己的了,谁知老了老了,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一年来,圣人极为宠幸赵王陈王,尤其是赵王,渐渐的有了宠惯诸王之称,甚至连续好几日被圣人准许留宿在紫宸殿,要知道紫宸殿可是圣人的住所,连太子都没有过这个待遇。
朝中风向大变,提起赵王来,都称其为是圣人最喜欢的儿子,差点忘记上一个圣人最喜欢的儿子是什么下场。
一时间,赵王麾下追随者无数,他又很会做表面功夫,文质彬彬温润儒雅,众人都夸其为贤王,毕竟这个主子脾气好,可比太子好伺候多了。
随着太子逐渐失势,不少人慢慢回味过来,从前的最受宠的秦王突然被软禁的真相,虽说秦王忤逆犯上,可是到底怎么忤逆的却没说清楚,若只是单单的夜闯宫门,以他的受宠程度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又怎么会惹得圣人大发雷霆。
再加上秦王被软禁后,太子一再倒霉,赵王地位突飞猛涨,不禁耐人寻味,大胆猜测,太子被秦王连累了。
对比一下赵王的胞弟陈王,那是对兄长恭敬极了,平日里辅佐兄长,圣人经常称赞。
这就是好弟弟与坏弟弟的差别。
后宫内,情况和前朝差不过,自从齐晗出事后,圣人与皇后的关系从此跌入谷底,连除夕夜宴,两人好不容易见个面,都能明显的看出面和心不合。
这对在旁人看来恩爱了一辈子的夫妻,在五六十岁的时候闹掰了。
山不转水转,与皇后相比,虽说周贵妃年纪也不小了,但与圣人倒像是老房子着火一般恩爱无比。
圣人年纪大了,倒也不会再宠幸妃嫔,但周贵妃也是跟随着圣人潜邸过来的,感情自然也非同一般,常常陪伴圣驾,连皇后的风头也盖了过去。
宫中也隐隐有传言,道圣人要废黜太子,改立赵王,皇后娘娘也要失势了。
皇后在宫中经营已久,虽说不会真放在心上,但看到被自己压了一辈子的小妾突然胜过自己,心中也不痛快。
有人继续支持太子,有人改投赵王一派,又有人忠于圣人,还有人在观望,毕竟太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又怎么一夕之间便被打倒。
翻了年,又到春日,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长安城又出一件大事:
圣人病倒了!
这场大病来得凶猛,加上圣人年事已高,不少人猜测圣人要不行了,一时间传言纷纷,连与圣人僵了很久的皇后也去看望了圣人。
彼时周贵妃正带着赵王陈王在病人的床榻前细心服侍。
第100章
听到外面的人通传皇后来了,周贵妃有些惊讶,随即看向卧在床上的圣人,毕竟圣人与皇后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圣人想不见想见皇后。
圣人点点头,周贵妃会意,让人请皇后进来。
等到皇后一进来,虚弱的圣人已经强撑着身子让赵王扶着坐了起来。
薛陵婼扶着皇后进来便是看到这么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她不禁看看身旁的皇后,见到面无异色,仿佛压根没看到这幅场景。
她自己倒是替皇后不自在,尤记得当初皇后要见圣人都不需要通报,连在里面的赵王都得被请出来,现在却不一样了。
周贵妃带着两个儿子给皇后行礼,皇后微微点头算是受了,道:“你们先下去,本宫有事情对陛下说。”
皇后一副正妻的理所应当让周贵妃的脸色暗了暗,好像自己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主人有事情要商议,她就要立刻出去。
想了想,她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着圣人,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明白她的心思,道:“那你们就先下去吧。”
这下不仅是周贵妃,连赵王陈王的脸色也变了变。
他们迟疑着不想动。
皇后看了一眼薛陵婼,后者立刻会意,清了清嗓子:“贵妃娘娘,二位殿下,皇后殿下有要事与圣人相商,几位还是请回吧。”
这下贵妃母子三人也不得不走了,赵王临走前,目光不善的看了薛陵婼一眼。
薛陵婼无辜地眨眨眼,没办法,您不是让我做卧底吗?我怎么暴露呢?
等到三人走后,大病中的圣人虚弱的咳了两声,见皇后丝毫没有嘘寒问暖的意思,不自在地开了开口:“皇后前来所为何事?”
皇后又看了看薛陵婼,薛陵婼赶紧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带了人在门口替皇后守着。
现在空旷的房间只剩下了圣人夫妻两个,她在门口亦能听到里面说话,只是不太清晰。
这种能听墙角的差事原也不是她能配的上的,只是最近皇后越发器重与她,这还要多谢韦萱。
刚过完年,沈韶便打听好了韦萱的家世,硬着头皮去了韦家提亲,鉴于韦萱的年纪也不小了,秦王被软禁,家中人便没有让她做王妃的心思,问过韦萱的意见后,便答应了沈韶的提亲。
韦萱求了皇后的恩典,开开心心的辞了差事,回家备嫁,自此之后,薛陵婼格外受皇后的重用,连这种守门的的差事都要她来做。
房间内,皇后回答了圣人的问题:“臣妾此行是想告诉陛下,陛下病的这些时日,大郎在朝中替陛下处理政事处理的得心应手,连几位老大人都夸了太子。”
薛陵婼心中不禁默默吐槽,皇后这哪是来探病的,是来气人的吧!只怕是圣人听了这话病的更重。
果然,殿内有传来的圣人咳嗽的声音,之后又是圣人苍老细弱的说话声,但是她听不出清楚。
随后又是皇后的笑声,她好像温柔了些:“不过陛下还是要好好保重身子,太子毕竟还是年轻,许多事情都还要陛下多教教。”
简直是杀人诛心,薛陵婼打了个寒颤,如今太子都四十了,哪里还能算得上年轻,皇后此言差不多都能算得上是明晃晃的说圣人活得时间太长了。
怪不得要先让其他人退出去。
皇后继续道:“不过陛下放心,虽然太子与朝事不济,却是十分的看中手足,臣妾也常常告诫他当友爱兄弟,对赵王陈王更要颇为厚待,臣妾与贵妃也是多年姐妹,等以后定会善待于她,陛下可以放心了。”
薛陵婼五官几乎都要皱到一处去,她若是圣人,现在都要被气死了。
之后房间里面又是一阵子剧烈的咳嗽声,皇后与圣人说完话后一刻也没有多待,直接端庄地走了出来,对薛陵婼道:“把本宫亲手给陛下熬的补药留下,可别辜负了本宫对陛下的心意。”
薛陵婼连忙吩咐人送进去,只听到了劈里啪啦的声音,圣人全给打碎了。
皇后也不生气,反而更高兴了,带人回了蓬莱宫。
回到蓬莱宫没过多久,紫宸殿那边很快传来了圣人请了医官的消息。
经此一事,让薛陵婼明白了一个道理,夫妻之间最能够压倒对方不是手中的权势,而是要比谁更加健康,活得更长。
大概是皇后的话刺激了圣人,慢慢的,圣人居然又挺了过来,病渐渐的好了一些,等到稍微能行动一点了,还特地让贵妃陪着到了蓬莱宫,耀武扬威了的说了一番话:
大概的意思就是你不是想等我死之后折磨我的儿子和爱妾,我就不让你如意,要熬死我,早着呢!
皇后嗤之以鼻。
薛陵婼在一旁围观,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医官建议,如今圣人还未大好,不能过度劳累,最好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将养着身体。
正好天气也一日日的热了起来,圣人决定去九成宫养病,未防在自己不再时候,皇后磨搓贵妃,太子对赵王兄弟发难,他还特地带走了贵妃母子。
朝中不禁又议论纷纷,圣人如今是真的宠爱赵王,连去九成宫也要带在身边。
此举却方便了太子,赵王不在朝中,同时还没了圣人的掣肘,他开始在朝中大肆打压赵王的势力,清除赵王党羽。
偏偏政令传到九成宫要一段时日,大约等圣人和赵王发现后已经为时已晚。
不过赵王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临走时自然留下了耳目,还特地吩咐了薛陵婼,不论皇后与太子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赶紧传信。
薛陵婼也不傻,比起赵王,她当然还是希望太子做圣人,毕竟太子确实是一位爱国爱民的好太子,当然,除去他的太子妃之外。
随着太子大刀阔斧地搞事情,薛陵婼也默默做下一个决定,她决定把自己复原好的账本交给太子,这个帐本能算得上是赵王贪墨的重要证据。
代价是自己从前帮助赵王做假账的事情也要曝光。
太子收下账本时还有些震惊,没有想到天上会突然掉个馅饼。
“你可知你自己做了什么,就不怕本太子砍你的头?”
薛陵婼跪在地上,说的十分大义凛然:“下官害怕,可是自从替赵王做了假账后,下官便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况且如今赵王借此要挟下官监视太子与娘娘,下官实在不愿意为虎作伥。”
“下官知道太子与娘娘一样都是好人,下官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太子不要连累到我的父母。”
太子哦了一声,不太愿意相信她的话:“你自己就不怕死?”
“怕,下官当然怕,所以……”薛陵婼咽下一口唾液,认真道:“下官如今献上账册,太子可否饶恕下官一命?”
太子沉思良久,最终道:“你既然是母后身边的人,又一贯对母后忠心,吾可以留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先去大理寺候审吧。”
这不还是让自己死,薛陵婼赶紧磕了个头,用一副忠臣死谏的语气,拉长声音,还带着哭腔:“殿下不可,下官死不足惜,只是若殿下把下官下狱,恐怕会打草惊蛇,赵王命我实时汇报殿下与娘娘的消息,倒不如将计就计,维持原样。”
太子点头,表示从此计可行,不过还是变相的把她给囚禁起来,让她回到了蓬莱宫自己房间,不得出房门一步。
皇后怀着痛心疾首的心情来看了她,先是怒叱她一番,道自己万万没想到她是这种人,后来骂狠了又责怪她若要告发赵王怎么不找自己商量商量,自己自作主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一番话中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自己会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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