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城在慕容绮身边侍奉多年,慕容绮每次心情低落时,总会隔着披香殿遥望那里,却从没有踏进去过一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敦城没有读过这句诗,却隐隐约约从慕容绮的态度里看出了一点影子来。
夜色里寒风呼啸,慕容绮的衣袖衣摆都被风挟卷而起,他站在风里,侧脸冰白秀美,却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座冷凝的白玉雕像。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披香殿。
他甚至都不敢走的再近一点,只能隔着漆黑一片的披香殿,遥遥看一眼小院里闪烁的灯火。
慕容绮在风里站了很久,直到掩藏在袖底的指尖冰冷,才如梦方醒地转过身,往朝华宫的方向走去。
他声音微哑,叮嘱敦城道:“皇后想召乔安入宫,你明日就去传旨。”
敦城应了一声,心里却生出些对燕檀的不满来。
——一个亡国公主罢了,皇上对你已经是百般用心处处着想,却不懂得体恤皇上半分。
大婚三日不朝,皇上都可以不上朝在朝华宫陪着你,你却满心都是梁国的使团。
到底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敦城虽然这样想,却也知道这些话不能付之于口。只在心里打了个转,就默默按下去,道:“风大了,皇上还是快回朝华宫吧。”
慕容绮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去。
慕容绮离开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一个时辰。
他回朝华宫的时候,燕檀刚刚沐浴完,穿着雪白的薄衣靠在榻上,手里捧着本书正读的入神。云蘅正跪在榻上,用手里的细绢吸去燕檀头发上的水珠。
殿里大部分的宫人都被打发出去,整座寝殿里只有这一主一仆。
就算是慕容绮派来的春华再贴心再有手腕,云蘅对燕檀来说也是最不同的、无可取代的那个。
寝殿里暖意融融,慕容绮进来时殿门一开,一阵冷风也跟着钻了进来,纵然他立刻关上门,还是惊动了那一主一仆。
燕檀和云蘅一同回过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慕容绮,脸上都浮现出惊讶之色。云蘅连忙下榻,行礼道:“奴婢拜见皇上。”
“起来吧。”慕容绮挥了挥手。
云蘅就站了起来。
燕檀盯着慕容绮,秀眉微蹙:“皇上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她的话顿了顿,转头看了云蘅一眼:“你去沏茶。”
云蘅立刻明白了燕檀的意思,应了声是就急急走了出去。
慕容绮自己没有察觉到,燕檀却看的清清楚楚:他的面容原本就冰雪一般白,如今不知道去哪里晃了一圈,已经冻得有些隐隐发青,深夜里猛地出现,十分吓人。
还不等慕容绮开口,燕檀翻身下榻,往慕容绮身前走去。她只穿了件薄衫,慕容绮满身寒气,燕檀刚走到慕容绮面前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有点嫌弃地伸出手,碰了碰慕容绮森白的指尖。
“怎么冻成这样。”燕檀猛地收回手,“云蘅沏茶去了,你到炭盆那里坐一坐,喝杯热茶暖暖身体。”
慕容绮看着燕檀。
少女表情是藏不住的嫌弃,眼底却隐隐透出些关切来。
慕容绮突然就微笑起来,声音柔和道:“好,我知道了。”
他用的自称是‘我’。
燕檀被他突如其来的柔和弄得一怔,神色怪异且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第23章 深夜里燕檀醒来的时候,……
深夜里燕檀醒来的时候,慕容绮正在她身侧合眸安睡。窗子关的严严实实,将呼啸的狂风和森寒的冷意全部挡在了殿外。
燕檀撑起身体,静静凝视着慕容绮安睡的面容,眼神复杂。
慕容绮的睡相很安静,淡红的唇角紧绷着,眉心微微蹙起,显然哪怕在睡梦里,他也没有那么安逸。
鲜卑尚武,就像他们看不起燕檀这样娇生惯养的关内公主一样,慕容绮的长相对于他们来说过分秀丽单薄,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其中种种艰难险阻不问而知。他所背负的压力,也远比燕檀想的更重。
这个传闻中阴晴不定、城府深沉的年轻皇帝,就这样躺在燕檀身侧,安静的、毫无防备的沉睡着。
燕檀如果愿意的话,哪怕想杀了他,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燕檀不想杀慕容绮。
她只是因为慕容绮今日的心事重重感到烦闷,因为越看不透慕容绮的心思,就代表又多出了一件不在燕檀掌控之中的事。
她恨恨盯了慕容绮一会,终于还是满心烦闷地躺倒,在寝殿幽暗的烛火里渐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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