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温和丘穆陵氏在宫里提心吊胆待了一日,终于有朝华宫的宫人前来传话,说皇后已经为她们准备好了车马,要送她们离宫。
贺兰温和丘穆陵氏在宫里轻松愉快过了数月,阿六浑只用了一夜就让她们对皇宫充满了恐惧,恨不得拔腿逃离,此生再不踏进宫门半步。
——她们甚至都没敢去拜别接她们进宫的太后,生怕太后迁怒。
两位贵女被带进朝华宫拜别皇后时,燕檀看见她们,自己都深感讶异。
——前面那个穿绿衣服的还好,后面那个怎么抖得像只吓坏了的鹌鹑!
燕檀记性不错,一眼就认出了后面抖得像只鹌鹑的丘穆陵氏正是当日她打了步六孤氏后,那个出口斥责她放肆的贵女。
那日匆匆一瞥,看着也是个骄傲张扬的少女,怎么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们到底看见了什么,以至于吓成这样?
燕檀心里十分好奇。
第25章 两位贵女落座,宫女奉上……
两位贵女落座,宫女奉上茶点来。燕檀正和颜悦色地端起皇后的仪态,十分体贴地关怀她们衣食住行,又问了问步六孤小姐怎么不一同出宫。
步六孤家那位小姐吓病了,此时不宜挪动。这一点燕檀也知道,做表面功夫问了两句,又开始关怀贺兰温和丘穆陵氏。
丘穆陵氏的那位贵女不怎么开口,沉默坐在一旁,只偶尔说上一句半句。燕檀说十句话,八句话都是贺兰温在回答。
燕檀其实不太擅长寒暄,她活了十八年,从来都是被人捧着,哪里会需要长袖善舞的交际手段。她绞尽脑汁和贺兰温聊了片刻,总算没有冷了场,按了按眉心往下看去,正迎上贺兰温看过来的眼。
两人目光交叠,刹那间诡异地读懂了对方眼底相同的情绪——好想赶快结束。
燕檀刹那间居然和下首并不相熟的这位贺兰小姐产生了些许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复杂心情,正想随便说句话赶快把她们打发走,突然正往下首小桌上摆放茶点的宫女往后猛地踉跄一步,居然是被缩在一边不声不响的丘穆陵氏狠狠推了一把。
春华的斥责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丘穆陵氏惨白着脸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往殿外冲出去,刚冲出殿门,丘穆陵氏痛苦的干呕声就响了起来。
燕檀一时愣住,对春华道:“去看看丘穆陵小姐怎么了,身体不适就传太医来看看。”
春华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丘穆陵氏当着皇后的面失仪,和她同来的贺兰温哪里还敢安坐,连忙忐忑不安地站起身来,低头行礼:“皇后娘娘……”
方才和贺兰温说话时,燕檀觉得她谈吐得宜,也无意给她难堪,摆手道:“无妨——她这是怎么了,你知道吗?”
贺兰温瞥了一眼小桌上放的那碟松油肉末酥饼,含糊道:“她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闻不得肉腥,这才不慎失态的。”
皇后宫里的点心必然是精心烧制的,哪来什么肉腥?若是连这酥饼的味道都受不了……燕檀眼神一闪,暗叹丘穆陵氏这位怕是真被吓坏了,一年半载都未必能缓过来。
她大概猜到了慕容绮让她们看了什么。当年在梁国宫里的时候,生下四皇子的周丽妃和她妹妹周昭仪曾经十分得宠,将这对姐妹的心也养大了,甚至意图谋害太子,扶持四皇子争夺储君之位。后来事情败露,越皇后下了狠心,把主谋周丽妃活活杖毙在冷宫里,让侍卫压着周昭仪亲自观刑。
燕檀当时又是害怕又是好奇,越皇后不准她去看。只从碎嘴的小宫女嘴里听说周丽妃断气的时候全身血肉模糊,也不知道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观刑的周昭仪吓晕过去,再醒过来就已经疯了,没几日就一头撞死在冷宫里,被一卷草席丢出了皇宫角门。
她淡淡道:“既然如此,就请太医来看看。”
丘穆陵氏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不绝于耳,贺兰温硬着头皮替丘穆陵氏谢恩:“谢娘娘恩典。”
做完了表面功夫,燕檀也懒得再继续浪费时间。她后宫宫务尚且没有处理完,一月后的祭礼更是近在眼前,颔首道:“青桔,送贺兰小姐到偏厅休息,稍后太医来了,也在那里看诊。”
宫女青桔是从梁国带来的二等宫女,闻言俯身行了个礼,娉娉婷婷走到贺兰温身前:“贺兰小姐,请随奴婢来。”
贺兰温跟在青桔身后,见她行止袅娜容貌清秀,难得的是举手投足既娉婷动人,又仿佛拿尺子量过似的,一举一动都有礼数在。单是这份从容的行止风仪,就胜过绝大部分鲜卑贵女了。
贺兰温不得不承认,梁国的礼仪昌盛绝不是说说而已。饶是她自幼对梁国礼仪文化深感兴趣,书房堆满了梁国典籍,也比不上一个梁国皇宫里出来的宫女。
她忍不住偷眼去瞟青桔的侧脸,皇后宫里的关内宫女个个容貌清秀,虽然不是十分的美人,但仪态袅娜,亦称得上出众。
青桔似乎是察觉到了贺兰温的动作,在偏厅前站住脚,笑道:“请小姐在此稍坐片刻。”
贺兰温面颊微红,轻声说了句多谢,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应该打赏。但她来的急,带进宫来的婢女还在小院里收拾行李,一摸袖口空空荡荡,什么也没装。
她正想着要不要拔一支簪子下来,青桔已经看穿了贺兰温的想法,笑道:“这是奴婢的本分,小姐不必客套。”
贺兰温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听见宫院中传来一阵喧哗声,情不自禁地伸头想往外看。
是什么人敢在皇后宫中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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