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按了按眉心,转身问:“贺兰氏和丘穆陵氏出宫了?”
云蘅道:“是,春华也乘车跟在后面出宫,准备去步六孤府上传娘娘口谕。”
燕檀颔首。
云蘅本来该退下,却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燕檀察觉到了,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云蘅神色变幻几下,最终垂首道:“奴婢觉得娘娘有些……”她谨慎地选择措辞,“娘娘似乎有些冒进了。”
燕檀看向云蘅:“你是觉得本宫今日不该下令处置福寿宫的人?”
“是。”云蘅低声道,“奴婢觉得,万一太后以此为借口发作,对娘娘也是个麻烦。”
燕檀淡淡道:“那又如何,太后她能奈我何,派了个女官过来,就以为能在宫里横着走了吗?梁国宫中上上下下六局一司诸位女官,哪个不是行事大气手段玲珑,这个甘女官真是本宫生平所见最为不堪的一个!”
她说完这句话,沉默了片刻,又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本宫这几日行事确实有些急了。”
燕檀难得说出这样的话,云蘅一愣,只见燕檀已经对着她挥了挥手:“你先下去,让本宫想想。”
云蘅退了下去,殿内又是一片寂静。燕檀坐在窗下的小榻上,良久,才很轻地叹了口气。
燕檀不后悔自己做下的每一个决定,但她心里也知道,她确实行事有些过于急迫了。
这是为什么呢?燕檀想。在梁国皇宫里的时候,虽然有母后庇护,但后宫妃嫔争斗不绝,前朝谋算储位的人也并不少。她一样要处处提防,避免哪个举动被有心人拿来当做攻讦太子的把柄。
那时候她从来没有如此沉不住气。
是因为心底不安吗?燕檀想。她不愿意再和太后围着后宫这一亩三分地较量,她想参与前朝的朝政,想推进自己的计划,而不是盯着后宫不放。
所以才要尽快解决掉太后。
太后也好,鲜卑六姓也好,都不能成为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燕檀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太后必须死!只要太后还和慕容绮站在对立面,鲜卑六姓哪怕不送女入宫,都有一个辈分既高,权势又重的眼线在宫里,燕檀和慕容绮也永远要提防来自背后的一刀。而和太后握手言和……太后同意慕容绮都不会同意,他生母柔惠太妃的死和太后可脱不开关系。
燕檀咬牙下了狠心,她攥紧十指,努力忽略掉心里的那点不适,开始在心里谋划如何下手才好。
不知哪个小宫女没关好窗户,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冷风从缝隙里吹进来,冻得燕檀打了个哆嗦。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户合上,只觉得手脚冰凉,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吹了好半天冷风。
北齐的天总是很早就暗下来了,燕檀看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突然想起来春华还没回来复命,正要扬声唤宫女进来,问问春华回来了没有,云蘅就又急匆匆走了进来。
“福寿宫把太医院的太医全部叫走了?”燕檀问。
还没等云蘅回答,燕檀就又笑了一声:“本宫还奇怪为什么太后没来找本宫的麻烦,原来是□□无术。”
云蘅道:“院正大人今日不在太医院,常平刚才从外面回来,说福寿宫已经派人去宫外找不当值的太医,西宫门那里都堵住了,春华和步六孤夫人的马车也堵在那里!”
燕檀目光一闪,轻声道:“七公主这次是真不行了吗?”
七公主发病当夜,慕容绮曾经给院正下了令,让他全力再保七公主半个月,如今半月之期尚未过半,福寿宫就又乱了起来。
燕檀叹气:“你让常平去传个话,步六孤夫人今日进宫怕是不太合适了,就说本宫深表歉意,让春华再把步六孤夫人送回去。”
她想了想,还是对云蘅道:“你去立政殿问问皇上晚上要不要过来。”
云蘅应了一声,极快地退了下去。
“你做好准备。”慕容绮抿了口青桔端上来的蒙顶甘露,突然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燕檀不解其意:“什么”
慕容绮道:“七公主这次是真的快不行了。”
他平平淡淡地道:“院正说七公主本来就已经油尽灯枯,他为了强行吊住七公主的命,用了虎狼之药,虽然能短时间让她看上去像是好了些,实际上药性太烈,七公主受不住,大概也就是这两天的功夫了。”
燕檀虽然没见过七公主,但还是叹了口气:“才十五岁,可惜了。”
慕容绮不置可否。
他眼波一转,望向燕檀:“这几天你约束好宫人,别的也就罢了,最好不要传出什么和七公主有关的话。”
燕檀点头应了,慕容绮又像是怕燕檀多想,补了一句:“朕知道你并不怕太后,只是七公主一死,太后必然要发一阵疯,朕都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这时候没必要往上撞,慢慢动手才好。”
燕檀好笑道:“我看上去像是傻子吗,人发起疯来,什么都做的出,我何必这个时候和她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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