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他怀抱的温暖让她流连，还是明明告诉自己不爱却还是情难自己的心酸，一抹猩红不觉便悄然爬上了楚凌兮酸涩的眼眶。
“阿……”她伸了伸手，却在意识到什么之后又猛然顿住，“皇上，奴婢怎么会在皇上这里，奴婢失礼了！”
努力将翻涌的泪水咽下，楚凌兮一边说着，一边撑着床，想要从他的怀中爬起来，可就在她的手与床板接触的那一瞬间，却蓦的碰到了手指上的伤。
“嘶！”楚凌兮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秀眉也在不知不觉间紧紧锁起。
她的冷淡，让他明显沉了脸，可见她把自己弄疼，夜子离那刚要冒起的火气，却瞬间被浇灭了。
“你伤还没好，别乱动！”低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之意，夜子离的眉也跟着她深深蹙了，把她重新拉进自己怀里，他抓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给她吹。
怔怔盯着他那一脸认真的样子，楚凌兮好不容易强忍住的眼泪不争气的再次上涌，这样温馨的画面，让她觉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们在上京初识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只是五六岁的小娃娃，满是童真的年纪，感情往往最是真挚。
曾经的他，对她温柔至极，但凡她磕了碰了，他都会心疼的给她吹，给她揉。
若是稍微严重些，他就会偷偷给她送药，然后一边上药，一边板着脸，像个小大人一样责备她不小心，那奶呼呼的样子，她直到今日还记忆犹新。
分别多年，再相见，便是三年前，她千里和亲，嫁到离王府做了他的王妃。
十多年未见，当年那个奶呼呼护着他的小男孩，早已褪去青涩，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脸上的婴儿肥不再，出落的俊美非常！
做他王妃的三年时间里，虽然她觉得他不似小时候那般爱笑爱说话了，但他对她，亦是很好很好，好到她天真的以为他永远会是那个将她护在身后的大哥哥。
妾心如初，可君心，却早已生变，直到他给她一纸废后诏书，直到他将心爱的女子紧紧抱在怀中，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她才恍然明白，自己有多么天真！
十年的时光，足以将一人改变，尤其是陷在皇权斗争中的人，她惦念了十年的人，其实早将她忘了，山盟海誓尚且不可靠，更遑论童言无忌时的心照不宣。
人若能始终保持初心，就像孩童时那般质朴纯真该有多好！只可惜，不能！
压下心头的万千情绪，楚凌兮用力把手从他的掌中抽出，“奴婢身份低微，皇上这样不合规矩！”
再次挣扎着想要起身，可男人圈在她腰上的手臂却随着她的动作紧了几分。
“皇上，请你松开！”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怎样，楚凌兮有些恼，沉着脸瞪他。
他的温柔，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仿佛致命的毒药，她一次次心动沉沦的结果，便是将自己弄的遍体鳞伤，她是真的累了，也怕了。
“皇后也好，宫女也罢，你都是朕的女人，朕抱着你，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夜子离也不恼，唇角不以为意的上翘，话音将落，他低眸附身，直接攫上了她的唇。
“唔！”熟悉的温热气息蓦的顺着脖颈喷洒而来，楚凌兮方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倏的又是一颤。
他的吻，在这三年来，她不知享受了多少次，对于他的一切，她好似从来都没有抵抗力，差点就要沉浸其中，却在恍然间想到秦舒昨日的话清醒。
他明明知道真相，却帮着他心爱之人一起陷害她，那种百口莫辩的感觉，那种被他厌恶压在身下的感觉，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羞辱。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甚至就连她这满身伤痕，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不是他对秦舒的无条件纵容与宠爱，对方又岂会这般有恃无恐。
心中滋生出的恨意，瞬间将那还未来得及放大的一点点温存尽数席卷殆尽，就在他试图探进她的口中时，楚凌兮抓住时机，毫不留情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浓重的血腥味道当即在口腔中散开，夜子离吃痛，下意识将人松开，俊脸冷沉，可尚未等他发作，她已经扬起手臂一巴掌冲着他打了去。
但终究她的手掌还是没能如期落在他的脸上，因为就在即将触碰的前一刻，夜子离缓过了神，敏捷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看着她那一脸冷清瞪着自己的样子，夜子离不由的怒火中烧，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直接将她按在床上，要了她。
可当楚凌兮那依旧红肿的不成样子的手指落进他的视线中时，他终于还是因为顾及她的伤忍住了。
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强压下愠怒，轻笑着冲她挑眉，“手上还有伤，落下来你不疼？想打朕，先把伤养好！”
从前他是尊贵的皇子，现在更是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所有人都对他唯命是从，该是从来没人敢咬他，甚至还想动手打他吧！
楚凌兮本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对他的不敬生气，却不想他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竟是在关心她的手！
确实，依着她现在的状况，若是这一巴掌落下去，她手指上的伤口必然会被抻开，比较起来，她的疼一定会比他多出许多。
可他为何要在意？她的疼与他何干？
她真的越发弄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她甚至觉得他就是个疯子，怔了下，楚凌兮很快回过了神，眸光清豁迎上他的视线。
“废了便废了罢，反正都是拜皇上所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婢认了！”
第24章 朕喂你吧
不顾手上的疼，楚凌兮用尽所有的力气将他甩开，爬下床，迈步就要离开。
可当她刚要伸手去开门时，身后却蓦的传来男人阴冷的嗓音。
“楚凌兮，你若是敢踏出太极殿半步，凤鸾宫的所有丫鬟奴才，一个都别想活，包括青竹和杏桃！”
每次都用凤鸾宫的人威胁她，她只觉厌烦，却偏偏无能为力。
都是忠心伺候她的无辜之人，她终归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自己平白丧命。
伸在半空中的手当即顿住，楚凌兮秀眉微蹙，回过头，凝眸向他瞪去，“夜子离，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他发了脾气，她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唯唯诺诺了。
对于她的不敬，夜子离非但没有因帝王权威被挑衅而生气，心里反倒是生出了几分愉悦，这才是她本来该有的样子，这才是他所熟悉并习惯的她。
方才因为她的拒绝被激起的愤怒，好像是长了脚瞬间消失无踪，盯着女人气呼呼的小脸，夜子离轻轻扯了扯唇角。
“朕只想让你乖乖在这里把手上的伤养好，你那双手若是废了，非但不能干活，还得有人伺候你，朕可不想白养一个闲人！”
说着，他起身上前，一把将人抱起。
“你……”楚凌兮怔怔的看着他，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被他重新放在了床上。
“奴婢不过一个卑贱的宫女，身子没有那么金贵，在哪里养伤都可以！皇上还是让奴婢回去吧，免得脏了皇上的龙床！”
“朕的话你听不懂？还是想要明目张胆的抗旨？”眼尾微扬，夜子离有些不悦的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仰头与自己对视。
“奴婢不敢！”撞进他幽深的瞳孔中，她面无表情，清清淡淡吐出四字。
“不敢最好！楚凌兮，朕劝你，还是自己乖乖听话的好，否则，朕不介意用绳子把你绑在床上！”将人放开，他转身在床边坐下，开始处理政务。
皇权至上，她不过蝼蚁，又有什么能力反抗，他想怎样便怎样吧！没再出声，楚凌兮双臂抱膝，倚靠在床角，时不时幽怨的看他一眼。
视线一直未从手中的奏折上离开，夜子离表面专注于政事，可心思却大半都在楚凌兮身上。
她的小动作，自然一点不差全都落在了他的余光之中，不气不恼，冷傲的俊脸亦是丝毫没有起伏，但夜子离却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笑了。
从前每次吵架，她大概也是这样吧，气鼓鼓的不想理他，活脱脱一个怨妇模样，虽然有时候好难哄，可他却从未觉得厌烦，倒是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可爱。
时间分秒流逝，太极殿里安静的只剩翻看奏章偶尔发出的唰唰声响。
可即便这样，夜子离却丝毫不觉尴尬沉闷，有她相伴，他倒反而觉得时间过得快了。
一个时辰不知不觉过去，直到一道“咕咕”的怪异声音传入耳畔，将房中的一片死寂打破，夜子离放下手里的奏折，转头向坐在角落的女人看去，“饿了？”
“夜子离……”抬眼蓦的对上他的满眼温柔，楚凌兮瞬间有些错愕。
“饿了？我们吃饭！”幻想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他只想如寻常夫妻一样，安安静静享受与她在一起的时光，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生怕她会说出什么打破氛围的话，夜子离不等她说完，便抢先接过话将她打断，随即提高音量冲着守在外面的大监吩咐，“冯熙，传膳！”
没多久的功夫，宫女便端着御膳房刚刚做好的饭菜送来，一道道摆在餐桌上。
倒全部都是她喜欢吃的，看着那满桌子的美味，楚凌兮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尤其是桂花糕熟悉的香气，随风飘入鼻孔时，她更是五味杂陈。
她喜欢点心，特别是优品铺子的桂花糕，当初夜子离为了她，特意重金将人家铺子做面点的师傅请回了离王府，结果还害得人家优品铺子关门大吉了。
倒是没想到，他登基之后，还会把师傅调进宫里。
难免有丝丝动容，可她现在心里生出的，更多却是时过境迁的酸涩与感叹。
见她怔怔看着那些食物发呆，却迟迟没有动作，夜子离抿唇浅笑，开玩笑道：“怎么不吃，是想要朕喂你？”
她愣了神，一时没有注意男人的话，直到身子一轻被他抱进怀里，楚凌兮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奴婢自己来！”她伸手在他的胸前推了推，顺势从他怀里爬起来，可当她坐在桌子前，想拿筷子时，却倏的意识到了问题。
就她那肿的如香肠一样的十指，怎么可能拿得起筷子，难怪她刚才起身，他没有阻拦，怕是早料到了这一点。
这男人，倒真是善于玩弄人心，这一刻，楚凌兮好像突然明白了他非要将自己留在他寝殿的意图。
想来是想看她生活不能自理，然后苦苦哀求他相帮的笑话吧！
没有回头看他，她咬咬牙，踉跄着用指尖尝试着将桌面上的筷子挑起，可却失败了，还险些将筷子打落在地。
自己这样笨拙的举动，必定是愉悦他了吧，算了，横竖他不让她死，那不如活的痛快些。
什么形象，什么尊卑，楚凌兮统统不想去顾及，放弃了拿起筷子的念头，她索性直接抬手去抓。
就在她指尖将要探进盘子的前一刻，后背倏的一暖，夜子离单手揽着她的腰肢将她环住，整个拉进了自己怀里。
“还是朕喂你吧！你这手，若是弄脏了，也不好沾水去洗！”他看着她轻轻的笑，那样子仿佛回到了三年前，温柔极了。
第25章 此生你只能是朕的人
他这是因为她双手险些废了内疚吗？楚凌兮没有说话，由着他伺候，食物送到嘴边她便乖巧的张嘴，汤汁沾在嘴角，她也由着他给她擦。
曾经他不止一次这样喂她吃过饭，明明应该习以为常的，可不知怎的，这一回，她心里就总觉得别扭。
吃了不少，肚子倒是填的很饱，只是素常再喜欢的食物，也如同嚼蜡般毫无味道。
接连几日的时间，夜子离都是一下早朝便回太极殿陪她，除他传召外，不准任何人打扰。
侍奉的奴才婢女，他全都打发了，楚凌兮上药换药，洗漱吃饭，所有的事情，他都亲力亲为。
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害怕她睡着会不小心碰到伤口，点了她的睡穴后，就彻夜不眠的守着她，知她不愿他碰她，他也全然没有强求。
两人可能从早到晚，都不会说上几句话，但他却很享受她从早到晚陪在他身边的感觉，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她在就好。
在夜子离的悉心照料下，楚凌兮的伤愈合的很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的手便完全恢复如初了。
许是小日子将近，楚凌兮最近只觉得格外的疲惫，被男人关在太极殿，她整日无所事事。
尤其是他早朝的时候，偌大的房间，就她一个人，无聊的紧，正巧困意袭来，她索性就靠在床边，闭目养神，竟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下朝回来，夜子离见她睡着，立即示意下人免安，轻轻将房门关上，他走到床边，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她的肩上。
因为给她用了最好的药，夹伤连带着冻伤烫伤，全都一并好了，肌肤雪白若凝脂，夜子离看着她的纤纤玉手一如从前般细腻，唇角不自觉向上翘起。
下意识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哪知这时，她却突然动了。
夜子离吓了一跳，就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怕被抓包的孩子，一边快速将她的手放下，他一边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
带着几分嫌弃将披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扒开，楚凌兮睁开眼，看见男人坐在她的旁边，便知自己方才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动她并不是在做梦。
她总觉得这人方才趁着自己睡着对她做了什么，可掀开眼皮后，他却只是老老实实的坐着，楚凌兮不能确定，但依着他们现在的关系，她又不好开口去问。
蹙了蹙眉，她赶紧收了身上的披风，从床上起身，冲他福了福身子。
“奴婢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皇上这回可以放心了！奴婢不会变成残废，在宫里白吃白喝，现在，皇上可以放奴婢离开了吧？”
“朕有说过伤好了便让你走吗，嗯？”眉眼间噙着几分狡黠，夜子离极为云淡风轻的道，说话间，他伸手一拉，直接就把人扯进了自己怀里。
“朕照顾了你那么多天，现在你的伤好了，是不是该轮到你照顾朕了？人应该懂得知恩图报，兮儿你觉得呢？”
他咬着她的耳垂小声的说，带着几分蛊惑的温热气息就那样直直喷洒在她的脖颈之间，不由让楚凌兮耳后生出一阵酥痒。
可心终究是冷的！
知恩图报？她倾尽所有助他登基，他又给了她什么回报？他的回报就是将她打入冷宫任由他的心上人欺辱，弄得浑身是伤吗？
她遭受的这一切明明都是拜他所赐，等他看她实在可怜，再如对待一个乞丐般施舍她几分爱意，她就该感动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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