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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去？”
“为什么不去？这是我花了很大精力准备的……当时申请的时候我还到处问了学姐学长呢。”
陈澈突然冷静下来，语调也跟着放平。
“我同事那个儿子不就是从加拿大读了几年书回来么，现在还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出国干什么？没人照顾你，而且语言又不通，净浪费钱。”
“我的专业是英语，不存在语言不通的问题。”陈澈闷闷地开口。“我雅思口语满分……”
顾哲航察觉到客厅里的人不太正常，下意识探出脑袋看过去。
这是怎么了？刚刚还恨不得扯着嗓子说话呢，现在怎么这么安静？
陈澈起身往书房的方向走，顺手反锁门。
“你当初申请的时候就应该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现在结果出来了才通知家里人？出国要多少钱？我同事那儿子在加拿大学了那么久，花了两三百万，现在回来了还不是什么工作都找不到？我现在怎么可能同意你出去？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当初去上海读书我就不同意，现在还打算出国？”
陈澈靠着墙滑下来，坐在地上，那种满腔的激动和开心被一盆冷水浇透的感觉真不好，眼泪瞬间就在眼眶里打转。
“我当初怎么劝你的？考个教师资格证回来当老师多好？你也不想想，现在当老师多轻松？有那么多假，你想去哪个国家玩都可以。平时在学校上课，偶尔还能在外面开班赚外快，这钱来得多快？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
陈澈没说话，豆大的眼泪往下掉。
“还有你当什么摄影师，拍照片能给你赚多少钱？说什么都不如赶紧结婚生孩子，你把孩子扔给我和你妈带，然后去家里附近那个学校当老师，多好？非要出国？一个女孩子出什么国？等有钱了出国玩不是一样的？”
陈澈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为避免让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她的抽泣声还刻意把手机拿远了一些。顾哲航放心不下，匆匆扔下手里的东西，洗了把手就跑向书房。
门被锁了。
“陈澈……”
他能听见屋里的抽泣声。
不出意外就是在家人面前受挫了。
“你外婆也肯定希望你能安稳生活，你也不想想你外婆会怎么想。现在动不动就出事，你呆在国内多好？你外婆之前也说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结婚生孩子当个老师，你现在怎么这么叛逆？”
“你够了！”陈澈终于爆发。“你闭嘴你别搬我外婆出来！”
那种像被针扎过的感觉还是回来了，她最不愿意回想起的痛苦终于再次占据她的整颗心脏，瞬间痛到发麻。
“不要搬出外婆来压我！你闭嘴！”
从小到大，外婆一直都真真切切地知道她想要什么，她想成为什么。甚至在小时候看电视看到那些说英语很流畅的人，外婆还会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要她以后好好学习，争取早点成为一个这样帅气的人。
外婆一直都是她最大的靠山，也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
现在这是要怎样？非要用最传统的那套压死她吗？
第80章
门外的顾哲航瞬间皱紧眉头。
外婆？
当初陈澈在外婆葬礼上的那个状态，家人居然还忍心去戳她痛处？都是疯子吗？
“陈澈！”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勃然大怒。“你没有资格跟我叫！”
“是是是我没有资格跟你叫，你也没有资格随便提外婆，你之前就不怎么去外婆家，外婆走了之后你更是。我不出国可以，但是如果你想搬出外婆来支持你那套歪理的话，你看我会不会听你的。”
还真是可笑又悲哀。
外婆还在的时候，总是念叨着要她爸爸多去走走亲戚，然而爸爸总是以工作太忙为由再三推辞，老太太只能无数次叹气，这些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外婆走了之后，爸爸甚至连那个小区都不去了，更是让她无比寒心。
“我不同意出国，你给我尽快考教师资格证。不想考研可以，那就回来当老师，两年之内结婚生孩子，就这样，我还忙。”
陈澈的心随着电话被挂断后机械的声音掉进冰窖。
顾哲航老半天没听见里面的声音，再次敲门：“陈澈？”
被点名的人终于清醒，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房门。看见站在外面一脸担忧的顾哲航，眼睛再次通红，下意识揪住头发。
要怎么办才好呢，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顾哲航看见她这个样子就心疼得不行，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揉着她的后脑勺：“没事的没事的。”
“他不同意我出国可以，我接受，我没关系。”陈澈再次泪崩，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但是他不配提我外婆。”
“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种被无尽的绝望和悲哀包裹起来的感受，再次吞噬了她的心脏，眼前仿佛又一次出现她当初跪倒在外婆病床前的场景。
很痛，痛到连头皮都发麻的那种。
“哭得眼睛都肿了。”顾哲航小声开口。“不哭了不哭了，问问你妈妈好不好？”
“我不想问了。”陈澈闭上眼睛，抱住他的脖子。“我不想了。”
妈妈肯定是希望她考个教师资格证的，但是最近也很少提起，只是一直在说要赶紧结婚生孩子，然后把孩子扔给她带，所以应该也不会同意她出国。
很绝望，看不到光了啊。
“如果不想打电话的话就不打，钱的问题我来解决，你只要把材料都准备好，还有雅思成绩和签证。其他的我都能帮你解决，你把要准备的都准备充分，剩下的事情不想了，好不好？”
“不是钱的问题。”陈澈看着他的眼睛。“不是……我是希望他们能认可我……我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希望得到家人的认可。刚刚我爸用他同事儿子来反驳我，但是我能做得比那个男生好得多……这是我自己争取到的机会，不是家长花钱把我扔出去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不想按照他们给我安排的路走，也不喜欢他们给我安排的人生。我不喜欢当老师，不想立刻结婚生孩子然后把孩子扔给我妈妈去带，我想做我自己的事情……”
顾哲航拍着她的背。
他都知道，陈澈的脾气他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她很好强，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而不是借着其他人的力量。她很努力，在一个人往前走的时候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完完全全靠自己。
“不哭了，那先跟妈妈打个电话好不好？”顾哲航擦掉她的眼泪。“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陈澈点点头，拿起手机，颤抖着拨通妈妈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下意识抓紧他的手。
“妈妈。”
“嗯，在听。”
“我投了英国的学校，现在收到了offer，学的是口译，你可以查。今天系主任还找我了，他说最快六月份可以去适应环境，然后秋天开学，时间一共是两年。”
“英国啊？出国留学？你一个人去吗？”
“不是，我跟学姐一起过去，我申请住在学校宿舍里。”
“我就是怕不安全……你爸怎么说？”
陈澈委屈得话都快说不出了：“爸爸不同意我去，他说让我考个教师资格证然后去当老师，然后还说不考研的话就两年之内结婚生孩子。”
“他怎么净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就生孩子？他懂个屁！我闺女凭什么遭生孩子的罪？”
“他还说外婆会支持的……”
“我妈怎么想的他怎么知道？我妈不给我托梦给他托？你是铁了心出国留学？”
“我真的想去，求求你了。”陈澈的眼泪再次汇聚在眼眶里。“我准备了好久好久……”
“也是，学英语的孩子不出国没什么用，感受感受人家的文化也好。”中年女人长叹一口气。“你要出去的话，得去多久？中间回不回来？我要是照顾不到你该怎么办？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去，身边就一个学姐，我怎么放心？”
“去两年，中间会有假期的，假期我可以回来。”
妈妈担心的地方其实并不多余，但是……她就是想出去看看，体验一下外面的世界，不想一直被绑在爹妈身边，不想按照爹妈安排好或是期待的路走。
“报名需要些什么？”
陈澈愣在原地。
“阿姨说什么？”顾哲航小声提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妈妈你刚刚说什么？”陈澈睁大眼睛。“你……”
没听错吧……
“我说你去报名要带些什么东西，你耳朵不好使了？”中年女人翻过一页毛衣花样图鉴。“还有你的护照在家还是被你带去学校了？大概要准备多少钱？”
“你同意了？”陈澈甚至不太敢眨眼睛。“真的吗？”
顾哲航扬起嘴角，给她擦掉脸上的眼泪。
看来是好消息，就知道家里人不可能都像那样狠狠戳着她最痛的那块地方。
他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的，这些事情，他知道得或许比她还清楚。当初爷爷是怎么反对他的，爸爸妈妈又是怎么说的，他记得清清楚楚。被逼到跪在地上认错，被逼到跪在空房间里背家训，被逼到一个人搬出家门自己住，这些事情他都记得。
“你可别真听你爸的，他说的话跟放狗屁没两样。闺女你听我说，没文化就这点不好，目光短浅。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当老师就不当，结婚生孩子的事情我也懒得催你了，省得你又跟我犟，你想多玩几年也行，不想结婚就拉倒，多赚点钱够自己养老就行，我是养不了你一辈子。我那些姐妹们都跟我说了，现在的孩子就是这样，都想着摆脱我们老一辈的思想，你有这意识也挺好，反正你的人生是你自己选的。”
陈澈疯了一样跑向沙发边，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顾哲航笑着回到厨房，继续准备午饭。
“那爸爸那边要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我答应的事情还能给他反悔了？”
“那我等一下把要准备的材料发给你，学校给我发的邮件是英文的，我翻译好了给你发过去。”
“你那邮件别删了啊，最近身上还有钱吗？零花的够不够？”
“还有不少，上个月的生活费还有留下的，这个月可以不用给我打钱。”陈澈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痕。“够用了。”
“钱有剩的你就自己存着，要万一碰到点什么要花钱的时候你还能应付一下，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要存钱应急呢？”
“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挂掉电话，陈澈急急忙忙把邮件上那些要求的内容翻译好，一条条发给妈妈，激动得打字的时候手都在抖。
顾哲航把午饭端上餐桌，回到客厅，坐在她身边笑着揉她的脑袋：“开心到连家里给的生活费都不要了？那这个月我养你吧。”
陈澈把所有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发给妈妈之后，简单跟小苏说了一下，突然凑上前抱着他。
“一中午又是哭又是笑的，你情绪变化的速度还真是快，猪。”顾哲航笑着刮她的鼻子。“去洗个脸吃饭吧，午饭都快冷掉了，我做了牛排。”
陈澈乖乖跑去卫生间，顾哲航看着她的背影，一下子笑出声，起身走向餐桌。
怎么这么可爱。
第81章
吃过午饭，陈澈被顾哲航抱去卧室午休。因为之前的精神波动实在太大，她早就困了，脑袋一沾到枕头，眼睛就自动合上。
“陈澈。”
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喊她的名字，陈澈实在困得不行，只是小声应了一句：“我在听……”
顾哲航认真想了想：“下午打算去哪儿？”
“你不是要工作吗？之前还跟我说你有好几张画没弄完。”陈澈翻了个身，懒懒散散地靠在他怀里。“我想核查一下邮件里的那些东西。”
“工作可以往后推，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核查邮件又不是不能拖，离截止日期还远着呢。我喜欢的那家店最近有个新系列，里面有件外套我很喜欢，想去店里试试。”
“那就去嘛。”陈澈再次合上眼。“你醒了之后叫我一下就可以，我能起来的。”
“你刚刚才哭过，好好睡会儿吧，把精神养好了再出去，我们还能顺便在外面吃点好吃的。最近我看了两家日料，味道应该还不错，正好我们去试试。”
“也可以呀。”
陈澈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进入安稳的睡眠。顾哲航就这么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
想想还是有点生气来着。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专门往孩子伤口上撒盐的家长啊？既然做不到共情，理解孩子的痛苦总是应该的吧？
他陪陈澈参加葬礼的时候就知道外婆在她心里究竟有着多么举足轻重的地位，陈澈她爸爸怎么什么都不懂？
他才舍不得他的小猪受委屈，尤其在她家里人那里。
在梦里被穿着怪异的爸爸骂醒的时候，陈澈有些手足无措地从床上爬起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顾哲航？”
被点名的人正坐在书房里工作，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扔下手里的笔就起身跑过去，下意识抽了张纸给她擦汗，声音也轻轻的：“醒了？怎么满头大汗的？”
陈澈半梦半醒地看着他。
“看样子是没醒，笨蛋。”顾哲航看着她重新倒回被窝里。“平时都睡一个半小时的，今天一个小时还没到就醒了。”
“你不是要出门逛街的吗？”陈澈迷迷糊糊地念叨着。“我怕耽误了。”
“那也要等到你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候再出去，现在这样子不行。”顾哲航把被子掖好。“睡吧。”
陈澈抓着他的手，重新进入安稳的睡眠状态。等她再次醒过来，顾哲航坐在她身边，垂眸翻着手里的书。
“醒了？”男生察觉到身边的动静，立刻移开视线。“没再做恶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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