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啊,打扰你休息了。是这样,我妹妹说,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冯灵霄一脸抱歉。
赵士诚双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目光落在冯灵筠脸上,但是没说话。
冯灵霄推了她一下,“有话赶紧说,别耽误人家小赵休息。”
冯灵筠这才往前走了两步,她看着赵士诚,嘴唇动了动,但什么话都没有说。
“发什么愣,哑巴啦!”冯灵霄又推了她一下。
她的身子下意识地扑向病床,而赵士诚则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她。
也就在这个过程中,赵士诚的残肢露出了被子,就那样呈现在冯灵霄的视线里。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残肢,突然间就跪在病床前。
这一跪,让赵士诚和冯灵霄都很意外。
刚刚两兄妹在外面,冯灵霄问她要干什么,她说想跟赵士诚说声谢谢,还想说声对不起。
冯灵霄听到这话,已然欣慰,觉得妹妹长大了。可是,没说要跪着说这话呀,虽然不久之前,冯灵霄确实有让她跪,但那不是没跪成嘛。
“冯总,快扶她起来。”赵士诚忙道。
“小赵,让她跪着说。”冯灵霄觉得赵士诚受得起这一跪,救命之恩,跪这一下,应该的。
赵士诚见冯灵霄不拉,只得自己下床来拉,而他的残肢就那么样在冯灵筠面前。
冯灵筠突然抱着他的残肢大哭起来,弄得赵士诚既尴尬又不知所措。
“对不起,对不起……”她抱着赵士诚的残肢就那样不停地说着。
“灵筠,放手。你弄疼小赵了。”冯灵霄哪知道她会这样,赶紧扒开她的手,扶了赵士诚到病床上坐下。
“诚哥,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这是冯灵筠第一次叫‘诚哥’,赵士诚叹了口气,大概也看出来,这丫头今天好像是来道歉的。
“先起来吧,有话慢慢说。”赵士诚其实觉得,道歉与否不改变任何事实。腿也没了,并不会因为她道歉了,一切都能恢复如初。
但是,孩子愿意认错道歉,至少得给人家机会,毕竟只有十四岁。
冯灵筠并没有起来,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冯灵霄,“哥,我今天当着诚哥的面起誓,从今以后,我一定会乖,所有你们不喜欢的,我都改。我也会努力学习,绝对不会让老师再叫你去学校挨批。”
冯灵霄心想,这是中什么大奖了吗?
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他这妹妹,如果说变乖,他勉强能信,毕竟孩子嘛,都有那样一个过程。但她妥妥一学渣,努力学习?估计是天方夜谭了。
“诚哥,我也跟你保证,以后都会很乖,会很努力,像你一样努力……”说到这里,冯灵筠突然就哭了起来,因为她的目光又落在赵士诚的残肢上。
赵士诚似乎也注意到她的目光,赶紧拉了被子盖上。
“诚哥,虽然你的腿……你的腿没啦,但我保证,保证以后会做你的腿……”
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大哭着说以后要做他的腿,别说是赵士诚意外了,就连冯灵霄也觉得这谎说得太不真诚了。
“灵筠,不得胡说。小赵以后康复了,会跟我们一样。”冯灵霄赶紧道。
“你打算怎么做我的腿?”赵士诚突然有点好奇。
“我……我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谁要敢欺负你,我就替你都找回来。”冯灵筠抹了一把眼泪,信誓旦旦地道。
“你护着我?可是,护着我,那得有能耐和本事。我听说,你的学习糟透了,那你以后准备拿什么护着我?拿拳头吗?”赵士诚又问。
“诚哥,我会好好学习的。我可能成不了你那样的学霸……但我会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我一定能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是十四岁的冯灵筠哭着对二十三岁的赵士诚许下的承诺。
赵士诚回想起这一段往事,发现自己的外卖也凉了。
本来也没什么胃口,索性也就不吃了。
十四岁孩子的承诺,赵士诚怎么会当真呢。
但是,八年过去了,冯灵筠确实很努力。
从许下承诺的那天起,冯灵筠就让家里给她请了一对一的家教,每天都学习到很晚。
每天早上上学之前,都会来一趟医院,有时候给赵士诚带一个鸡蛋,有时候带一个苹果,有时候是一盒牛奶。
周末的时候,她在补习之外如果还有时间,便会来陪赵士诚做康复训练。每次赵士诚满头大汗感觉撑不下去的时候,她都会在旁边鼓励道:“诚哥,咱们再坚持一下下,一会儿我给你讲个特别搞笑的笑话。”
赵士诚现在回想起冯灵筠的那些笑话,真的不那么好笑。但当时,因为那丫头的话,他就真的撑着再坚持,然后一步步走到康复训练结束。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赵士诚的思绪。
“赵总,我刚刚去了桐花府邸,但没有找到那个服务生。他们的经理说,那个服务生辞职了。我要了服务生的电话,但刚刚打过,电话关机了。”唐涵在电话那头道。
“你估计也找不到他了。这件事,就这样吧。”赵士诚叹了口气。
“那行吧。赵总,你还在酒会吗?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不用,我已经回了酒店。你辛苦了,早点休息。”
赵士诚挂了唐涵的电话,然后给吴姗姗发了条信息。
“嫂子,知道灵筠今晚砸了谁的车吗?”
片刻之后,吴姗姗直接把一个视频发了过来。
这是吴姗姗的助理偷拍的,从视频里看得出来,冯灵筠砸的是顾北的车,而且在砸车之前,跟顾北还有些肢体冲突。
而旁边站着那个人,是桐花府邸的骆驿,赵士诚认得。
这三个人凑在一块,赵士城又联想到,那天晚上在桐花府邸好像确实见到了顾北,他隐隐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第38章 灵筠,我也想问,你想怎么样?
冯灵筠原本是想去蹲赵士贤的,但因为之前的事,什么心思也没了。开着车在大街上转了好几圈,最后发现,她把车又开回了赵士诚住的酒店楼下。
她没有下车,甚至没让车熄火,就那样一直坐在车里。
今晚,这臭脾气一上来,不只砸了顾北的车,还弄得赵士诚也知道了。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她才掏出来看了一眼,是顾北发的消息。
“筠哥,对不起。是我做事欠考虑,我自己犯的错,我会收拾干净。你的手,记得擦药,别留下疤。”
看完这条信息,她才扫了一眼手上缠着的纱布。这是她跟酒店前台要的纱布,随便缠上去的,主要是不想让这血淋淋的手吓着别人。
“你给我老实待着,桐花府邸的事你别管。砸了你的车,我不对,但想揍你是真的。我容不下任何人设计或者欺负诚哥,包括我自己。修车费我出,咱们一码归一码。”
冯灵筠回了信息,然后把手机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她就那样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敲车窗,她才睁开眼,站在车窗外面居然是赵士诚。
她都怀疑自己是做梦了,不然赵士诚怎么可能来。
她侧头看着赵士诚,隔着那一层玻璃,他们在彼此的视线里。
冯灵筠希望这个梦可以长一点,她就可以这样一直看着赵士诚,哪怕永远都不醒来,也没关系。
“灵筠!”赵士诚似乎叫了她的名字,她看着他的唇形微微有些笑意,别人叫‘灵筠’总不如他叫来好听。
赵士诚还朝她招了招手,她顿时有点激动,想伸手去抓。此刻,哪怕赵士诚要带她去地狱,她都愿意跟着去。
她伸出手来,隔着那车窗玻璃根本无法触摸赵士诚的指尖。
她记得,赵士诚十指修长,极是好看的。
她还记得,赵士诚的指甲也总是修剪得很整齐,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总是一丝不苟。
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让她的美梦瞬间破灭。
她浑身打了个激灵,这才回头抓起了手机,这个电话来得很不是时候,所以她的心情也就格外地糟糕。
“喂,说事!”她甚至都没有看来电话的人是谁,便很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车门打开。”
“什么?”冯灵筠觉得这声音怎么那么像赵士诚,难道是梦还没有醒?
她赶紧看了看手机,确实是赵士诚来的电话,“诚哥,你说什么?”
“车门打开。”赵士诚道。
她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刚刚那个不是做梦,一回头,赵士诚可不就站在车窗外。
冯灵筠赶紧挂断了电话,推开车门下来,“对不起,诚哥,我睡得有点迷糊了,还以为……”
话没说完,冯灵筠立刻意识到,她已经不用装乖小孩了,没必要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赵总有事?”
脸冷了下来,声音也跟着变得没了热度。
赵士诚在心里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纱布上。
若不是把吴姗姗发的视频看了好几遍,他都没有注意到冯灵筠那一拳头砸在了顾北的车上。他才回想起来,冯灵筠开车送他回来时,手上是缠着纱布的。
赵士诚啊赵士诚,你也真瞎。
她手受了伤,就摆在你面前,你居然都没看到。
就她那个性格,自己受了伤,所以也不管疼不疼的,这会儿怕是不知道在哪里,一个人反省呢。
“先跟我上楼去。”赵士诚伸手拉她,她像是怕被沾上脏东西一样,赶紧扒开了赵士诚的手。
“跟我上去,处理一下你手上的伤。”赵士诚见她反应有点激烈,又补了一句。
“不用,没事,我不疼。”
冯灵筠把手放到背后,干脆不让赵士城看。
赵士诚知道这丫头固执起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只服软,不服硬,十四岁的时候就这样。
“可是,我疼。”
冯灵筠怔了一下,没敢看赵士诚的眼睛,却装着什么也没有听到,“赵总,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冯灵筠转身钻回车里,车门关闭前,赵士诚却把自己条残腿伸进了车里。冯灵筠一看,自然不敢关车门,也不敢碰。
“赵总想怎么样?”
“灵筠,我也想问,你想怎么样?”
“赵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冯灵筠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就像猴一样,永远翻不出赵士诚的五指山。
平常她的脑子可聪明了,可是,只有在面对赵士诚的时候,她觉得脑子是短路的,完全不够用。
“灵筠,你不是说跟我两清了吗?我说腿疼,你就让张院长大半夜亲自跑一趟,我赵士诚何德何能?”
第39章 别怪我耍流氓
大约四十分钟之前,张氏骨科的张院长背着药箱敲开了赵士诚的门。
看到张院长,赵士诚顿时明白,这是冯灵筠的意思。
张院长年纪不小了,别说是大晚上让他亲自出诊,就是大白天人家也不见得会想挣出诊那点钱。
也就是冯家,能叫得动张院长。
张院长进来忙活了半个小时,又是按摩又是理疗,最后还提醒他不要活动过度,以免肌肉劳损。
临要走了,又叮嘱他,如果过几天还是疼痛,就去骨科看看。
哪知道,张院长走了没有十分钟,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在楼下看到冯灵筠的车,好像是在车上睡着了。
张院长也是有意思,就这么一句话,没有多的,说完就挂。
所以,这才有了赵士诚刚刚敲车窗的那一幕。
“是两清了,我可没在你面前晃,是你自己凑上来的,少碰瓷。”冯灵筠嘟囔着,目光始终落在赵士诚那条腿上。
赵士诚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自己在意那残肢这是肯定的,虽然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但缺了就是缺了,不管别人发没发现,知不知道。
但冯灵筠似乎比他更在意那残肢,不是嫌弃,不是可怜,就是觉得那残肢是她的责任。
她给自己背了个包袱在肩上,一直背着,从十四岁那年抱着他说‘对不起’,那包袱背了八年,从未放下。
“灵筠,你看着我。”赵士诚缓缓道。
“我不看。赵总你有话就说。”
赵士诚笑了笑,这就是冯灵筠。若是别人,就算不想看他,也只会不吱声,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你下车,扶我上去。”赵士诚难得能说这么直白。
“赵总,还是你上车,我送你去医院。”说着,冯灵筠拿起电话来就要打,她心里其实挺担心赵士诚的腿。
关于截肢后会出现些什么情况,或者是有可能有哪些病变,冯灵筠无一不清。
今晚赵士诚说腿疼,她就悬着心,不知道是神经痛,还是幻肢痛,又或是其他的病变,比如肌肉瘤什么的。
张医生也没给她打个电话,她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刚刚赵士诚这一说,她心里又一紧。
赵士诚夺过她的电话来,“既然这么在意我的腿,扶我上楼,就那么不愿意?还是说,我现在就那么让你讨厌?”
冯灵筠没法回答,只得把车子熄火。是的,她才想起来,车子一直没熄火。
锁好车子,双手伸出去,两只手像是无处安放一样,迟疑了一下,还是扶住了赵士诚的手臂。
“赵总,我还是让张医生他们医院的救护车来吧。”没走两步,冯灵筠又说。
她的手机让赵士诚拿走了,而且她就看着赵士诚放在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她可以伸手掏出来的,而且赵士诚绝对打不过她。
但是,她只能想想,没敢伸手。
“只是肌肉劳损,没什么大问题。若是严重,张院长早给你打电话了。”
冯灵筠觉得这话有理,便没有再说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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