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的眼和牧愿转过来的眼神对上,认真地下了定语,“晦气。”
牧愿面色有些复杂,难以理解秦薄星母亲的心理。
“你是不是也觉得匪夷所思?”秦薄星笑了笑,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心的情绪。很多感受已经过了最初那股劲头,现在只剩下了麻木。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他又补了一句。
牧愿无言,这时候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贫乏的。想了想,她快速看了一眼浴室方向,直到听到水声响起,她才像是放下心来,转头轻轻抱住了秦薄星。
女生眼神无措,四处乱转,就是不落在男生身上。
而朗月也悄悄避入了枝梢之间。
那一晚牧愿百宝箱里多了一样物什。
023
翌日,秦薄星起来,看见堂屋靠椅上的书包一愣。牧关摆放好早点,边招呼他去洗漱,边解释,“我早点刚买回来,就碰见你们家里人。你姐姐的琴桌取走了,她留下了你的书包,说包里还放了钱,你自己收好。”
“她一个人过来的?”
“怎么可能,”牧关笑了一声,“那琴桌算不上轻巧,她也搬不动。你爸跟着呢。嗯,那钱也是你爸留下的。”
“那……他说了什么?”秦薄星眼里有些复杂。
“你爸啊?”牧关瞅了他一眼,心下微叹,“就是让你照顾好自己,别亏待了自己。还有手臂上的伤要记得去医院上药。”
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小子的爸看上去倒是个生意场上的人,气势着装不一般。可要他说也是奇怪,说他不关心孩子,钱、问候一样没少,说他关心孩子,小孩受了伤也不知道陪人去医院,感觉总是差了点意思。
牧愿秦薄星早饭吃结束,临出门前,牧关对着秦薄星嘱咐道:“小秦啊,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吃饭都到我们家里来。”
秦薄星拎着书包都走到院门边了,闻言回头诧异地看着牧关。
牧关些许局促,也觉得有些唐突,他笑了笑补了一句,“当然你家里要是有人你就回家吃——”
他越说越词不达意,最后呸呸了两声,仓促道:“我的意思呢,就是你别见外,把这儿当你自己家,你想吃饭的时候就过来,都随你。”
总算这一句算是把意思表达了个清楚,牧关不怎么习惯说这些肉麻的话,一经说完,忙不迭催促她们赶紧离开,上学别迟了到。
直到出了院门,秦薄星往前走了几步,顿了顿,又折返回来,对着院子里大喊道:“阿公,我知道了,以后就麻烦你照顾了。”
等步子远了,牧关才从堂屋出来朝外看了看,嘴边挂了点笑,背着手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儿。
路上,牧愿瞥瞥秦薄星神色。
“看什么?”他问。
“哦,没什么。”女生匆促间收回打量的目光。
“我这算不算已经是被家长认可了?”男生突然说。
“秦薄星,你知道城墙拐角多厚吗?”这明明都不是一码事,他都能往一起摞。
秦薄星使劲揉了揉女生的头,哼笑道:“我不管,阿公就是这个意思。”
他兴奋过了头,力道重了点,牧愿早上才打理好的马尾,又给整乱了。牧愿气得追上去打他,“你高兴了就可以祸害我的头发了啊?”
“都说了,不能摸我的头,不能摸我的头!摸了就长不高……”女声飘出去老远,期间还伴随着男生的求饶声,零零散散地落了一路。
等到前面两人的身影远去,隐在墙体身后的向桃才走出来,眼神晦涩难明。
在国庆之前,初一来了场月考,哪怕考试当日哀嚎声不绝,但因为有那七天假期在后头吊着,好歹是抚慰了一片莘莘学子的心。
牧愿在秦薄星这段时间的辅导下,学习初见成效。英语试卷基础分都拿到了,拔高分拿了一部分,起码两节课下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踏踏实实地答题中,而不是抓耳挠腮的看着题发呆。
下课铃响起,她收拾好笔袋,准备交卷,从讲台上下来看到正要交卷的杨思宇,两人视线对上,牧愿毫不避让直直地看了过去,杨思宇没过一秒就惶惶躲闪开了。
牧愿暗嗤了一声。
“国庆干什么?”李木子和她出来一起拿书包。
“上武术课,补课。”
“哟,和秦学长一起啊。”李木子暧昧地眨了眨眼。
牧愿推开她凑得极近的脸,“是啊,他要给我补数学。”
她坦坦荡荡的样子倒让李木子没了话打趣了,她颇为无趣地撇了撇嘴,小姐妹除了学习还有男人,而她要什么没什么。人生啊,真是不能比。
牧愿拿起书包,看到她那副垂死的模样不禁笑了,“至于吗?”
李木子背上书包,点了点头,“太至于了。”
牧愿想了想提议道:”国庆你要不要到我家里来一起补数学?”
李木子眨了眨眼,有点犹豫,“可以吗?”这是秦薄星为牧愿开的小灶,她怎么好意思过去蹭课。
“我们数学程度一样,教一个还是教两个没区别。”牧愿见她神色意动,劝她。
“哎哎……听者有份啊,牧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严锋从后面追上来,听到这一句,赶忙接口道。
“嗳,杨缙你说是不是?”他还找了帮手。
牧愿就听到杨缙一本正经地道:“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
数学课代表不知道什么时候练了一口好嘴皮子功夫,说起话来引经据典,让人没法拒绝。
中午吃饭,秦薄星听完来龙去脉,好整以暇地看着牧愿,“这是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给卖了啊。”
难得的二人空间硬插进来三个电灯泡,男生难免不爽。
牧愿看着男生要坐地起价的架势,赶紧打感情牌,“这都是我玩的很好的同学,那两个男生平常对我都很照顾,上回还帮我倒了垃圾……”
“一起也是可以,只不过我的劳动力可不便宜。”男生坏笑道,“你拿什么来换?”
牧愿咋舌,“你和家里闹得穷得都要自己挣生活费了啊。”
“装,你再跟我装。”女生顾左右而言他的招数太烂,秦薄星压根不吃。
“那你想怎么样?”牧愿戳了戳眼前的麻辣烫,泄气地道。
小姑娘爱吃辣,肤色又白,脸颊唇畔都染了红,像上了胭脂妆一样,男生视线落在唇畔,似狼如虎,灼灼逼人。
牧愿若有所觉,眼睛如幼鹿仓惶,忙看向另一处,结巴道:“……看……看什么?”
“我想好了,”秦薄星按捺住冲动,别开了眼,“补课条件是——”
他凑近了小姑娘耳畔,轻而慢地说了一句。
像是故意,那热烈的吐息慢慢沿着耳畔攀爬,他眼见那玉色小巧的耳朵抖动了一下,霎时红了一片。
牧愿捂着耳朵,眼里似嗔含怒瞪了一眼秦薄星,这个坏胚子。
“行不行?”男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牧愿慌措地避开了眼,男生的视线就像蛛网一般,裹缠的人透不过气来。即使低着头,她还是能感受到那犹如实质的热度,烫得人心发慌。
他紧逼,“嗯~”
上扬的尾音似在征询,也像是海妖塞壬的蛊惑。
男生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动作轻柔。
牧愿不期然看到男生近在咫尺的手背,青筋克制地突起。
她的心失序地乱跳。
偏偏他还问,你怕什么。
——
国庆,举国同庆的日子,也是喜事扎堆的好日子。合作的家具城,订单一下增多,牧关也没了以往的清闲,不得不每天早出晚归。
秦薄星来得早,牧关也是刚刚出门。牧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过来给他开门。大花看到进来的人,也只是抬抬眼皮,连个敷衍的叫声都没有,显见的也是将常来常往的秦薄星当个自家人了。
“嗳,”牧愿拍了一下他的手,“怎么又摸我的头!”
“哦,那这里……可以吧。”秦薄星揉了揉女生耳垂。
指腹微热,还有些粗糙,异样的触感让牧愿敏感的一缩,女生眼眸火星四射,恼羞成怒,“秦薄星,你手怎么那么欠!”
又是这样,牧愿暗恼。
自上一回过后,牧愿就怕了这厮的触碰,他撩拨人的段数太高,她着实吃不消。她爱煞了他的亲近,却又怕了他的亲近。
小姑娘闹不清自己矛盾的心理,她只知道和男生的相处隐隐有一条红线,而那条红线,在男生越发肆意的举止下隐隐可危。
而她知道男生的行为并不越轨,失了控的是她。
她怕在男生亲近的举止下失了防守,而那后面是难以直视的深渊。她现在就像暗访后花园做了一场春梦的杜丽娘,进退维谷。
牧愿对于自己隐秘的心理羞于探寻,连悄悄揭开看一眼都觉得满是羞愧。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是这般好色。每逢脸红心跳过后,夜晚坠入绮丽旖旎的无边梦境的自己,像大海里起伏的孤舟,无处能靠。每每醒来后,女生面上都满是绯红,只能暗自唾弃。
男生不知小姑娘的纠结,还很无辜,“不是你准的吗?”
牧愿说不过他,大脑不经思考竟犯了傻挑字眼道:“你刚刚那是揉!”
“小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坏人舌尖抵了抵腮帮,眸色沉沉。
——
李木子她们到的时候已经十点了。不管她们向学之心再怎么浓厚,难得的假期时间总还是想睡个懒觉的。
“刚才那是谁啊,怎么那样说话!”一进院门,李木子就愤愤不平道。
后面跟着进来的严锋、杨缙脸色也不好看。候在院子里撸狗的秦薄星抬眼看向从外面回来的牧愿。
“谁?刘扬?”男生眉宇拢起,语气冷沉。
之前李木子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到了安溪巷口,但不知道牧愿家的具体位置,于是牧愿就出去接他们过来。她不知道就这点路还能生出风波来。
“是也不是。”刘家的人就像是苍蝇,时不时就跳出来恶心人,牧愿也被闹得耐心尽失,“是他们家的那个老太太。”
李木子一看到秦薄星就像是见到了能为牧愿撑腰的人一样,就噼里啪啦的说开了,“学长你是没听见那个老太婆是怎么说牧愿的,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成天不学好,一天到晚地尽招惹男孩子,还把人往家里领,以后肯定是个水性杨花的……”
她从没有听过那些恶言,所以气得不轻。
李木子家是小区单元楼,邻居之间关系没有巷弄里生活的人们来得紧密,彼此之间也就是上下楼碰见点个头打个招呼的情分。这样的交往分寸感明显也不会失礼。因此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她犹自气得胸腔起伏不定,严锋杨缙两个男生虽也气愤但对于这样不讲理的老人也没办法。
“那些话你们听听就行了,别往心里去。”牧愿拍了拍秦薄星的肩膀,像是安抚。
李木子看着面容平静还反过来劝慰他们的女生,惊讶道:“你都不生气?!”
“怎么会,泥人还有三分气呢,况且我的脾气算不上好。”牧愿白了她一眼,她从堂屋拿出茶壶来,秦薄星沉着脸跟着她进屋拿了几个茶杯出来。
给三人倒好了茶,她才淡淡地说:“就是犯不上跟那些人计较,再说生活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我老是看那□□,这日子就没办法过了,整个人就变成气做的了,迟早有一天不是气死了自己就是炸了别人。我觉得犯不上。”
这里头的话大部分是牧关常念叨的,牧愿听多了也就入了耳。其实牧愿以前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也是生气的不行,可每次牧关只要知道了,都会立马找上门去,将那些嚼舌根的人一通骂,回来就用那些话来宽慰她。
牧关从来没让她带着那些气过了夜。年深日久,在这样的爱里,牧愿也就平和下来,她常记得生活里顺意的一二,而那些不如意的□□也随着时间消散在过往里。
杨缙举起了手里的茶敬她,“有气度。”
牧愿咯咯地笑起来,秦薄星扫到女生的笑容,眼神也柔和起来,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哎,老话不是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见我们牧愿以后也是个做大事的。”李木子跟着夸道,逗牧愿开心。
“对对对,咱是大人有大量,犯不上跟那些人计较。”严锋收到李木子的眼色也忙着道。
秦薄星是个学霸,他知道现阶段牧愿他们学习数学的难点,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只是分别问了点每个人的情况,据症下药,各自出了几道题,判过题后,根据错误反推,每个人的问题就显而易见了。
“我居然不知道我计算有那么烂!”刚一出牧愿家,严锋就捶胸顿足道。
“你就算了吧,你那根本不是计算的问题,就是心不在。”李木子日常怼道,然后眼骨碌一转,“不是有一首歌这样唱的嘛,‘心若在,梦就在’,那反推,梦想什么的跟你也挂不上勾了。”
严锋哼哼,“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也不看看你那几道题都挂了,问题比我多了去了。”
“你——”李木子不服还想接着吵,杨缙赶忙打断了她,显然对他们这一见面就掐的行为头痛不已,“你们还是想想我们中午吃什么吧。”
“唉……”严锋挠了挠头,民以食为天,每天吃什么也是个烦心的事啊,“早知道牧愿留饭的时候,我们就应该留下来了。”
他说完,发现空气异常的安静。严锋看看李木子,再看看杨缙,一脸“我难道说错了吗”的表情。
李木子翻了个白眼,“严锋,你脸真大!”补课也蹭,吃饭也蹭,怎么就这么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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