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加班童小悠去给陆星成买夜宵,回来拿着发票找Daly报销。当时Daly正忙着给陆星成整理文件,顾不上理她:“发票你拿去刮奖,就当报销的钱了。”
“刮奖?”童小悠无语了,按说她升职到了主编办公室,请陆星成吃顿夜宵也是应该的,但是拿这种几乎没有中奖率的发票做借口,会不会太low了点?
见她一脸不信,Daly忍着耐心又说了一句:“你以为主编和你一样?”
Luckystar了不起啊,封建迷信要不得!童小悠暗暗腹诽,伸出食指很不屑地抠了几下银色刮奖区,然后僵化了。
那小小的方框里赫然印着三个字——伍佰元。
童小悠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稍稍地晃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她觉得整个人生都要被颠覆了。
第4章 崇拜我的人很多,每一个我都要回应吗?
这个世界能量绝不是守恒的,有人就是百吃不胖,有人喝水都浮肿,有人饿一顿少三斤,有人累成狗重五斤,有人问我如何能在最快时间里减重20斤,我的建议是:截肢。
——《孤独星人》专栏
这周是高定周,各大高级手工作坊杀得不可开交,大师们为了体现高定优于成衣的一面拼尽绝招,要的就是一个猎奇抢镜。
加班工作,还一连陪陆星成看了三四天的秀,童小悠早已眼花缭乱。
陆星成倒是精神极好,童小悠趁间歇时从后排走到头排贵宾席,替他端茶倒水收名片,他全程都神采奕奕,不仅能一直微笑着与人交谈,就连被媒体拍照都无一失误。倒是摄影师拍会场全景时几次带到童小悠,她不是斜眼就是歪嘴,还有一张她正好和Daly说话,不知怎么摆了个造型,很像吃香蕉的大猩猩。
“这个系列不错,雨伞材质的百褶裙和条纹很搭,上面印了兰花,让摄影师拍个特写。”陆星成偶尔会发表意见,童小悠则记下备注,作为杂志报道的重点。
童小悠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透明质地的裙摆上印着兰花的图案:“啊,我刚才都没看到……”
“独特见于微小,要是不仔细就白瞎了别人的用心。”陆星成说。
虽然在公开场合陆星成都相当有风度,少见他毒舌刻薄,可有时候也不尽然:“呵,这个头饰倒是蛮拼的,简直是把龙虾扎在头上。”
这就让童小悠模糊了:“主编,你这是褒还是贬?”
“奥林匹克……”
“恩?”
“你说我叫你奥林匹克,是褒还是贬?”
“……”
全场突然一片喧闹沸腾,原来压轴的温惜出场了。闪光灯如暴雨般密集,T台上她一身剪裁利落的米驼色连体裤配金属色亮西装,攻气十足,帅到不行。童小悠看得心潮澎湃,瞬间成了温惜的迷妹,不过目光从上溜到下,又从下溜到上,停在了腰带上。
童小悠暗暗皱了眉头,但还是拿着本子等陆星成做出评价。
陆星成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点了两下:“这是最后一个系列吗?”
“是的。”童小悠翻看了一下场次表,点点头,“这是本季主打的通勤装。”
“腰带太难看了。”陆星成表情厌恶至极,丝毫没有因为这件衣服穿在自己女友身上有任何的温柔,“应该换成……”他说着似乎在思考,停顿了下来。
童小悠心中一惊,像是两列不同轨的火车相撞一般惊心动魄:“换成亮银色!”
陆星成指尖一僵,缓缓扭头看向童小悠。
童小悠激动地回看陆星成,眼神里的期待像一只渴望吃骨头的狗。陆星成被这种眼神恶心得更厉害了,他别过脸去,冷冷地说:“黑色
。”
“哦。”童小悠低头,默默记录。
陆星成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秀。
散场时,人潮涌动,童小悠奋力张开双臂,替陆星成挡开人流。陆星成颇为满意,设计部部长说她力气大确实不假,看样子等《下一站,runway》的风波过去,就可以打发她去管仓库了。
正想着,不知从后面第几排狂奔而来一个年轻女孩,一把撞开童小悠,冲到了陆星成面前:“陆主编,我是一名设计学院的学生,我一直很崇拜你……”
陆星成神色骤然变冷,看来连管仓库都不配了……
年轻女孩心情激动,并未在意他神色的冰冷,兴冲冲地掏出一本笔记本递到陆星成面前:“这次我好不容易能参加时装周,还能遇到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陆星成纹丝不动,目视前方。虽然被撞飞,但童小悠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小心地凑上前,帮女孩叫了陆星成一声:“主编……”
女孩不死心:“陆主编,我是《CHIC》的忠实粉丝,我真的很喜欢……”
陆星成终于开口了:“这个世界崇拜我的人很多,每一个我都要回应吗?”
空气凝滞了三秒,女孩捂脸跑开。
陆星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外走去。童小悠站在原地没动,犹豫了一下,开口:“你是看不起她吗?你明明都有和周围人说说笑笑。”
陆星成停下脚步,用看笑话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径直走开。
Daly上前拽走了童小悠,顺便给她科普:“以后不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了。说说笑笑是因为和那些人有合作,至于看不起嘛,陆星成看不起所有人,这和他们的身份地位一点关系也没有。”
陆星成的目中无人,早不是什么新闻,而恶毒狠辣,她更是深有体会。只是讽刺的是,这样一个人偏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他所有的缺点在光环下都可以消失不见。而作为一个失败者,童小悠那一点点正义的不平似乎都是一种多管闲事。
这狠狠戳伤了童小悠。
最先发现变化的是宋儒儒,因为最近童小悠整日整日地熬夜,尤其是在半夜三更煮泡面,还往里面加一整罐午餐肉外加一勺豆瓣酱,那个味儿啊,熏得宋半仙都没法和天地神交了。
童小悠对此的解释是,她知道自己没有天赋,更没有运气,但她不想连努力都输给陆星成那样的人。陆星成是怎样的人?童小悠甚至没有评价他的资格,她只能埋头发泄,设计稿画了一摞又一摞,黑眼圈熬了一圈又一圈。
和陆星成那种变态工作狂死磕体力,还是一场单方面的比赛,宋儒儒觉得这条路完全是个死胡同!
宋儒儒翻看了几张设计稿,设计的是一个缎带系列,简洁素雅的通勤装搭配不同材质和色彩的缎带装饰,既优雅又活泼。童小悠小心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宋儒儒耸了耸肩:“我当然觉得好,可是全世界都不认可你,对你来说那才是重要的吧。”她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哎,你与其和陆星成死磕,不如把设计稿给他看啊,他那么厉害,如果他认可你,那你不就等于得到了全世界?”
“啊?”童小悠一愣,咬了咬嘴唇,“他看过,你忘了吗?”
宋儒儒想起来了,《下一站,runway》何止是陆星成看过,全世界都看过了。如果说之前童小悠还是籍籍无名尚有未来,那么现在简直是黑历史一把翻身无门。作为闺蜜,不能不鼓励她,但也不能看她一条路走到黑啊。宋儒儒建议:“要不你来我们杂志吧,我可以把我毕身功力传给你一半!”
宋儒儒和童小悠同级毕业,她的专业是古代哲学,进了总公司旗下的另一本命理杂志,现在已经是八卦版块的负责人了,江湖绰号宋半仙、神婆儒。
“我觉得我给人算命也不会准吧。”童小悠虽然没什么天赋,但很有自知之明,“你忘了我抽签……”
宋儒儒想了一下,把设计稿塞回童小悠手里:“你说得对,设计师是最适合你的职业了,祸害自己,放过苍生。”
有了宋儒儒的鼓励,童小悠的斗志更激昂了,就连中午午休的时候都不忘在助理办公室里画设计稿。Daly风风火火地进来抛下一句指令就走:“奥林匹克,快去仓库把上午刚送来的水晶烛台拿过来。”
童小悠立刻放下笔,小跑出了办公室。
“咖啡。”主编办公室里传来陆星成的声音,可惜无人回应。
“咖啡!”
“奥林匹克!”
“嘭”的一声,助理办公室的门替童小悠挨了一脚。办公室空无一人,陆星成颇为不爽地站在门口,目光一瞥,看到了童小悠桌上的设计图。
陆星成轻嗤了一声,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走了回去。设计图上画着那天温惜穿的米驼色连体裤,配着一条亮银色腰带,色彩明亮又夺目。陆星成忍不住往下翻看了几页,目光由冰冷变得专注,甚至没有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主编。”门口的童小悠捧着晶晶亮亮的水晶烛台,惊讶地看着门里的陆星成。
陆星成回神,傲慢的脸上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你在看我的设计稿吗?”童小悠认真地问,捧着烛台的手微微颤抖。虽然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但能被他看设计稿,依旧让童小悠心潮澎湃。
然而在她开口的同时,陆星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情地把童小悠整本设计稿往后一丢。设计稿砸向背后的墙面,“啪”的一声,纸张瞬间散落。
童小悠甚至没能看清那个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是何等的冷漠,因为她下意识伸手去接自己的设计稿。然后哗啦一声巨响,水晶烛台应声落地。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散落的斑斓色彩和一地的晶莹透亮,两样美好的东西同时破碎,让童小悠心惊肉跳,而更可怕的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的陆星成。
“怎么了?”冲进来的Daly用他的惊叫打破了死寂,“天哪,这款鸢尾烛台上午刚刚从巴黎空运来!”
“对不起,对不起……”童小悠慌乱地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
陆星成终于开口了:“打碎的垃圾,拾起来又有什么用?”
童小悠的动作僵住了,目光看向不远处散落的设计稿,陆星成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照价赔偿吧。”Daly轻描淡写地把此事翻篇,语调轻快地对着陆星成报喜,“这个月杂志的销量又破了新纪录,总公司给您安排了庆功宴,今晚……”
“不去。”陆星成走出去,“送杯咖啡到我办公室。”
第5章 你要让杂志社原地爆炸吗?
当你运气不好时,我希望你可以离我远点,毕竟我那么重要,你做人可不能太自私。
——《孤独星人》专栏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渴望被陆星成翻牌,就有多少人恨不得陆星成死,恨他恨得牙痒而又不得不屈居其下。如今这个队伍里,又增加了宋儒儒这个新成员。
“你说说,那个水晶烛台是镶了钻还是镀了金啊,要那么贵!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把你都践踏成啥样了!他除了长得好看,运气好,少年成名,呼风唤雨,捧谁谁红,卖啥啥火,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还不够吗?”童小悠沮丧地说,“我一条都没有呢……”
宋儒儒拎起没出息的童小悠狠狠数落:“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你去告诉他,那破玩意我分分钟淘宝一个同款,咱、不、赔!”
“你就借我救个急嘛,等我年底就可以全部还给你了。”童小悠可怜地哀求道,她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有的是“只要能做设计师让我怎样都可以癌”晚期。
宋儒儒脸色通红,像是气得,又像是其他。
童小悠试探地问:“儒儒,你不会没钱了吧?”
“怎么可能!”宋儒儒愤然拍胸,“我的钱都在股票里呢!”
“……”
清晨四点,童小悠起床了,因为陆星成将于五点亲自跟着摄影组去北山拍外景。下个月的新刊上市在即,而他对封面很不满意决定重拍。陆星成的要求是拍出雨后山景的空灵和日光的通透,整个摄影组和模特都暗自叫苦,当然仅限暗自。
今天轮早班的是Daly,童小悠本不必早起,可她一夜辗转,还是决定去求陆星成,商量一个分期赔款。
等她到的时候已经拍好了一组,模特在寒风里瑟瑟发抖,陆星成在一旁审阅样片,童小悠悄悄地凑了过去。陆星成并未在意她,倒是温惜披着长大衣走过来,对她笑了笑:“新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童小悠说这话既真心又心虚。
温惜有些调皮地笑了一下:“我听说你运气不太好?”
听说?童小悠想了一下,她运气背人人皆知,温惜真是太温柔了,竟然用了个问句,她都会给自己加个惊叹号。她沮丧地说:“是很不好。”
看完样片的陆星成侧身看向温惜下达指令:“你一会儿还要重拍。”
温惜大概是唯一一个敢当面对陆星成翻白眼然后甩脸走人的人,童小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个是叱咤风云的时尚领袖,一个是风姿绰约的超级模特,童小悠想给自己加一排的惊叹号,有些事真的是七分靠打拼,九十三分天注定。
陆星成仿佛洞悉了童小悠的内心,语调冰冷:“别把失误怪给运气。懒就是懒,不是拖延症;蠢就是蠢,不是志不在此。”
童小悠硬着头皮解释,她没想推卸什么,只是想为自己争取到一丁点的公平:“主编,烛台的钱我可不可以用工资分期扣?我现在的助理工资是……”
“你从今天就去仓库工作了。”陆星成打断她的话,“库管的工资是现在的一半。”
童小悠愣住了,身体里最后一丁点力量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就因为我打碎了烛台?”
陆星成给了童小悠今天第一个正眼:“因为你把错误推给运气,我身边不需要这样的人。还好库房的衣服没长手也没长腿,你运气再差它们也不会打群架把自己撕碎。”他从不同情失败者,因为这些人最拿手的就是抱怨,抱怨天时地利,抱怨上司同事,抱怨出身抱怨社会,抱怨宇宙里有七颗星星太亮影响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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