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胜天没说让楚肆坐,楚肆就得一直站着。他站着,但是却一点都不怕楚胜天。
但楚肆之所以站着,不是因为他不敢坐,而是因为懒得跟刚愎自用、自负及掌控欲到了极致的楚胜天浪费时间。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配合他的表演。
“有喜欢的姑娘了?”楚胜天眼角的瘊子动了动,他挑着眉若有所思:“看上谁了?”
“您不认识。”
对于楚胜天这种粗鲁的表达方式,楚肆虽没习以为常,但是也已经麻木了。
“不认识没关系啊,带回来见见。”楚胜天冷笑了一声,又抿了一口茶。
嘴角满是不屑。
楚肆也冷笑了一声。
如果是从前,父亲这种极其不尊重别人的行为或许还会惹怒楚肆,他会跟父亲吵到脸红脖子粗。但后来,楚肆意识到了,有些人的粗俗是刻在骨子里的,除非将其挫骨扬灰,再多的争吵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不,就算是挫骨扬灰都没用。
那以后,他倒也释怀了。
其实算不上释怀,只是懒得计较。
“哗啦——”
清脆的一声响,价值不菲的茶杯撞在玻璃屏风上,薄如蝉翼的杯壁碎成无数片,楚胜天横着眼睛:“楚肆,你这幅脸是给谁看的!”
楚肆没说话,直接迎上了楚胜天的目光,被那样恼怒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气急败坏的眼神盯着,他表情仍旧纹丝不动。
两下相较,像是跳梁小丑的那个竟是年长的楚胜天了。
“那姑娘是哪家的?”楚胜天不满的瞪了一眼楚肆,压下自己的脾气,变脸变得极快,就像刚才摔碎价值一辆跑车的杯子的人不是他一样,“你交了女朋友,总不至于连我这个爸都瞒着吧。”
“我说我喜欢一个姑娘,没说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楚肆平静开口。
“你——”楚胜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楚肆,我该怎么说你好?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比你更没用的人了吗?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生下你了。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楚肆依旧面无表情,像看一块肉一样看着父亲。
似乎是被楚肆这样的眼神刺激到,楚胜天言辞愈发激烈,他不满的看着楚肆,“我那时候条件不好,找女人困难也就罢了。现在家里什么没有,这些年也没见你带回家任何女人。我有时候都想,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您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生下了我,然而现在还不是孑然一身,身边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楚肆注视着父亲,这种侮辱性极强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但是今天听起来格外不顺耳。
他也想刺刺父亲。
听到楚肆这话的瞬间,楚胜天错愕的愣在原地,他完全没料到楚肆会这么说。
他也从没想到楚肆敢这么说他。
下一刻,楚胜天猛地按住椅子扶手站起来,用力甩了楚肆一巴掌,怒吼道:“你妈死了关我什么事?”
“啪——”
清脆狠厉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楚胜天下手重,楚肆一个趔趄身子便撞在了大理石桌上,脸上也红的发烫,像是要淌下血来。
身体某个部分像是要被撞断了,骨头与大理石磕到发出咯吱一声响,可他竟是连眉头都没皱,只是轻轻抬手撑住桌面,微微抿了抿苍白的唇。却在低头的那一瞬间,眼神猝然颤抖。
——手腕上黑色手镯之中封印着的猩红色液体顺着手背流下,带着点铁锈血腥味的气息率先扑入鼻腔,这种会令常人不适的气味却带给了楚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心脏空白了一秒,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下一秒,剧烈的愤怒绝望到近乎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
香水中微微刺鼻的酒精气息之中,是更加明确的玫瑰花香——江柔最喜欢玫瑰,倒也不挑品种,只要是开的美艳的红玫瑰,她都喜欢。
以前楚胜天总说江柔的爱好俗气,但是只有楚肆知道,母亲喜欢玫瑰花是为什么。
自从楚胜天事业做大以后,身边围绕着的莺莺燕燕不少,有一个常常穿粉裙子喷浓郁香奈儿的女人便是其中之一。这个女人本来就是公司里面的一个小职员,就是因为擅长拍马屁,跟楚胜天关系还不错,也到楚肆家里吃过饭。她曾经半开玩笑的跟江柔说,楚胜天送过她玫瑰花。
从那以后,江柔便喜欢上了玫瑰花,还跟楚胜天说,你以后要经常送我玫瑰花,不要送别的女人玫瑰花。
母亲喜欢——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楚肆都将玫瑰花的香气融入到了这混合了母亲血液的香水之中。
这是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气味了。
当初他颤抖着双手从地板上收集了母亲的血液的时候、心痛欲裂的将血液做成香水的时候,是发誓要带着这气味进入坟墓的。
可是终究还是自己无能。
从前他没能力保护好母亲,现在他连这最后的气味都守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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