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江与张廉对视一眼,刘晓川一个旁观者都发觉了事情的不简单。
“那晓渔姑娘知道海底哪些地方有石油,岛上人都是怎么取的吗?”
陈学江继续温和的问道,声线有些微颤抖和急切,微不可查。
晓渔点点头,“海底多宝物,有晶石,有珊瑚,有海珠,有螺母,海底的环境也不相同,有石油的地方多晶石和珊瑚,但是鱼儿不喜欢,只有鳌虾鲍鱼之类的生物,还有的地方有可以燃烧的臭气,海水温暖,鳞虾最喜欢。”
陈学江欢喜的几乎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拍了拍大腿,“好,好,好,这些都是我们目前紧缺的,晓渔姑娘,先养好身子,等你好了,我们出海,麻烦晓渔姑娘指路。”
晓渔点点头,“应该的,不麻烦。”
尽管晓渔不知道晶石的价格,但是陈学江不愿意占晓渔便宜,无奈手边可用资金不多,只得让刘晓川和张廉继续跑一趟,先给陈石头送了二百块钱,其他的,等晶石上交国家,国家发下奖金,扣去这二百,再扣掉贺余年的医药费,剩下的私下给晓渔,由她自己处理。
第44章 时间的荒野
刘晓川与张廉再次来到陈家,陈石头正坐在院子里的石磨旁边端着麦乳精,“晓茶乖,这个不能给蚂蚁喝。”
晓茶乖巧的点点头,“阿爹,晓茶肚肚装不下了。”
陈石头想了想,今天晓茶吃的不错,“那就等下午再喝一回。”
晓茶点点头,“要哥哥出去玩。”
陈石头摸摸晓茶的头,“哥哥最近有心事,咱们别去打扰他。”
没有晓渔这个任劳任怨的润滑剂,家里的云淡风轻闲云野鹤变成了琐碎的家务,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没有欢声笑语,只有晓茶的童言稚语,安广柱已经心事重重很久,陈石头心中老大不高兴,也不知道怎么说,索性不搭理他,整日没有好脸色给他,连晓茶怀孕的事情也懒得告诉他,看他这个丈夫什么时候能发现。
刘晓川在院门口听到里面的交谈,步伐有些重,敲了敲开着的门走进去。
“陈叔,晓茶让我来送钱。”
晓茶原本笑嘻嘻的看着这位面善的哥哥,刚要靠近,却发现这次这个哥哥气场不对,忙躲到陈石头身后去。
西边卧房里,原本蜷缩在榻上的安广柱听到声音也只是翻身起来,透过糊着玉米皮的细缝看出去,竖着耳朵倾听,心里思量着跟他们打听岛外情况的可行性。
陈石头「嗖」的站起身,他还等着拿捏贺余年,“多少钱?”
张廉底下眼帘,不想去看。刘晓川递上厚厚一沓大团结。
“这是二百元钱,陈叔你先用着,晓渔最近忙,不能回来,您要有事可以去营地找我。”
陈石头有些失望,“怎么才二百。”
刘晓川不解,“家里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吗?”
“额,呵呵。”陈石头挠挠后脑勺,“那什么,我让晓渔想法子弄三千块钱来,送贺排长去治腿,贺排长说愿意回来给我当个半子,我拢共就这两个闺女,晓茶有着落了,晓渔也要有才行。”
张廉抬眼看了看陈石头,刘晓川也皱了皱眉头。所有不解不安最终化为心底一声叹息,终究是他这个局外人无能为力的事情。
“陈叔你放心吧,晓渔已经挣到足够的钱送贺余年去治伤了,这是剩下的钱。”
“真的?”陈石头菊花一样的脸顿时舒展开,成了憨厚的笑脸,“那就好,那就好。”
刘晓川什么也不想说,只点点头,转身就走。
“对了!”陈石头喊住两人,“你知道贺排长什么时候出发吗?”
刘晓川与张廉对视一眼,“我们来的时候,陈团长刚给晚上回陆地的船打过招呼,大约今晚就跟船一起回。”
陈石头疑惑得解,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
刘晓川与张廉这才转身走了。
陈石头将钱揣进兜里,按了按口袋。转身看见晓茶在戳蚂蚁洞,想了想,又掏出来,只装了两张大团结,剩下的钱拿到偏房与晓渔其他的钱放在了一起,这才舒了口气,按住口袋走了出去,时不时的看看太阳。
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晓茶午睡未醒,安广柱在院子里劈柴,陈石头算了算时间,夹着烟袋杆,按了按口袋,准备出门。
想了想又回头交代道:“小安,把家里照看好,晓茶醒了给她冲豆奶粉喝,看着天色,太阳下山就能烧晚饭,我出去一下,晚饭前就回来。”
安广柱放下柴刀,擦了擦额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阿爹,你去哪儿?等会儿晓茶醒了要找你,我好哄哄她。”
陈石头挥挥手,“去码头,跟人说几句话就回来。”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广柱见陈石头出门,等了片刻,又站在院门口往外看了看,只看到一个影子。忙跑回头,扔下柴刀,进了偏房。
晓渔的藏钱的地方没有变,安广柱抓起布包揣进兜里,准备出门,走到院门口,瞥一眼自己丢下的柴刀,想了想,又捡起来揣进怀里,急匆匆的跟在陈石头身后出了门。
走到门口,安广柱神色莫名的回头看了看这栋青灰石头房子,最后看了看院子里的一切,想到正在屋子里安睡的晓茶,按住怀里的柴刀,最终还是咬咬牙,关上门走了。
海边的港口,陈石头特地到的早些,等了一会儿,才看到贺余年被几个小青年抬着往船上走。
陈石头看着几个小伙子眼热,都是壮实的好小伙,可惜啊,可惜是个有纪律管着的,想到这里,陈石头将视线移到坐在担架上的大龄男人,唔,就这个也不错。
将要踏上船就被人阻拦了,陈石头忙扬声喊道:“贺余年!”
贺余年循声望去,就想起那天绝望的一幕,随即跟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身边人这才过来把陈石头带过去。
陈石头笑容满面的拍拍贺余年的肩头,似是十分满意,“去好好治腿,不要操心别的,治好了一定还得回来。”
贺余年点点头,“多谢你。”
“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陈石头志得意满,“哦,对了!”
陈石头掏出按了一路的口袋,一幅慈父口吻,“这里还有点钱,穷家富路的,出门在外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平日里不要不舍得花,吃得好,伤才能长的快。”
贺余年看着在风中飘动的两张薄薄的纸币,神色不变,“不用了,我这里还有点积蓄,吃饭是没问题的。”
陈石头讪笑着就要往贺余年胸口的口袋里塞,贺余年面无表情的快速伸手捂住口袋,不给陈石头一点机会。
“那,那好吧。”陈石头不甘不愿的缩回手,“那我留着你以后总要用的,反正晓渔挣钱也不容易。”
贺余年点点头,“没什么事,我就上船了。”
陈石头看了看四周,众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搬东西,还有一群人在搬运一块丑陋黢黑的大石头。
陈石头嗤笑一声,“真不懂这些人想啥,一块破石头也死气白咧的往陆地上搬。”
自从岛上对外通航,虽然多了不少舶来品,但是每次来船也都是满载而回的,陈石头非常不满意,总觉得这样的交易自己肯定是亏了的,虽然具体亏在哪里他不知道,可是每次看到返航船上运的东西,哪怕一块石头,都觉得是未知的宝贝,心里总会有浓浓的不甘和吃大亏了的想法。
第45章 时间的荒野
陈石头见四下无人靠近,小声的冷哼一声,骂一句,“周扒皮!”这才转身下船走了。
躲在不远处礁石后面的安广柱等陈石头走远,船快开了,才忙跑上船,高声叫道:“等一下!”
船上马上有人拦住他,“做什么的?”
安广柱依稀记得那人叫贺余年,具体是贺还是何他也分不清了,只能操着一口浓浓潮汕风味的官话道:“我找贺余年。”
“等着!”
很快有人去找贺余年,贺余年无奈,摆脱战友将他抬出来,见是个生面孔,冷冷问:“有事?”
安广柱点点头,“我是陈石头的女婿,阿爹叫我跟着你,防止你治好了不回来。”
说着眼神扫了一下贺余年被固定的腿,“毕竟,治伤的价钱不便宜。”
安广柱的视线扫到贺余年的腿上时,贺余年脸就黑了,此时听到来人张口闭口价钱,更是厌烦,只冷冷道:“随便你。”接着就冲起舵的人点了点头。
安广柱听了忙跟在贺余年身边往船舱里走。
终于,船缓缓开动了,很快,远处的海岸线远去,成为小小的一片,消失在海天之间。
看着四周的海域,听着船轰鸣声,安广柱一直捂着的胸口几乎要跳出来,他家一定要平反才行,平反,放弃这里的一切,才变得值得。
贺余年同样面无表情的盯着外面,悠悠说道:“上岸还要跟着我吗?”
安广柱被这把冷的如刀锋一般的声音惊回神,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张口结舌,支支吾吾的,“啊,嗯!”
贺余年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上岸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别跟着我行不行?”
安广柱心里突的猛跳,脱口就要答应下来的话被他咽下,不自然的用手背蹭蹭鼻子,“我哪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就得跟着你,阿爹说的……”
贺余年抬抬眼皮,“那我派船把你送回去,还是要跟我一起找陈石头对质?”
“不行!”脱口而出,安广柱瞬间变了脸色,双手按住上衣胸口。
贺余年冷笑一声,“再给你一次机会,走不走?”
安广柱浑身紧绷的神经松动了几分,他仔细打量一番贺余年,猜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诈他。
安广柱瞪大眼睛细细辨认贺余年的表情,不知不觉,额头汗珠冒出来,贺余年不动如山。
机会错过,下次找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况且如果让陈石头知道自己卷款跑了,岛上整个渔村只怕都不会放过自己,他已经被整个村子斗怕了,安广柱咬咬牙,“行!”
陈石头回家后,家里静悄悄,晓茶还没醒,安广柱劈到一半的柴正散落在院子里,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陈石头满意的坐在堂屋,家里静悄悄,不同于以往的寂静,只觉得到处都暖洋洋的。
不一会儿晓茶醒了,睁开眼没看到人,好在天是亮的,晓茶撇撇嘴,喊一声,“哥哥!”
陈石头听到喊声,扬声道:“晓茶,阿爹在外面,醒了就出来吧,阿爹给你冲糖水喝。”
晓茶这才趿拉着鞋子打开房门,见陈石头咬着没有点火的烟袋杆,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哀哀凄凄的走过去,“阿爹,我要哥哥。”
陈石头磕磕烟袋锅,“晓茶,小安出去了,你乖乖的,阿爹给你冲糖水喝,等会儿小安回来给你做吃的,晚饭想吃玉米糊糊还是吃米粥?”
晓茶顶着凌乱的头发,举起手上有些褪色的糖纸蝴蝶结,还是很早之前晓渔给做的,“晓茶想梳辫子。”
陈石头眼角抽了抽,接过蝴蝶结,“唔,要不还是等小安回来给你梳!”
晓茶噘嘴,“我不,我现在就要梳辫子,要两个,麻花辫。”
陈石头挠挠头,“好吧,我去找小安回来给你梳。”
晓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安广柱跟贺余年道别的时候,贺余年面无表情,被人妥帖安排,抬去车站。
“呸,都是给人当上门女婿,有什么了不起。”安广柱狠狠啐了一口,这才摸出钱往回乡的公车站赶。
确定没有人跟随,他先去的乡里公社,一路上他极为谨慎,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前,明明瘦高的提高,这会儿却耸着肩膀,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眼神更是带着怯懦,让人一看就是村里人进城,被晃花了眼的样子。
避开行人,在公社旁边穿过三条巷子,找到一个黑漆漆的大门,敲了敲门,三长两短,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把老者的声音,“干什么的?”
安广柱小声答道:“叔,过路的,来讨碗茶喝。”
安广柱答完就听到里面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紧接着「吱哑」一声,大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头,须发皆白,头发剃的很短,几乎贴着头皮,只胡须长到下巴处,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的,“进来吧!”老人看了看他,开口道。
安广柱闪身进去,走进堂屋,关上门,里面凑上来几个男人,七嘴八舌的问,“安哥,你不是游去对岸了吗?怎么回来了?”
“安哥,你最近去哪儿了?”
安广柱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我流落到一个小岛,与世隔绝,好不容易回来了。现在局势怎么样?”
一个脸型瘦削的年轻男孩说道:“已经下发文件,年底可以高考了,除了极个别政治面貌有问题的,其他人都可以参加,不止知青,很多读过书的村里人都报名了,现在到处在高价收参考书,我也搞了一批到工厂去卖,赚了一笔,我们前些天还在说,要是安哥在就好了,安哥会搞油墨印刷机,咱们可以印一批书继续拿去卖。”
安广柱点点头,“那平反归还财产的事呢?”
另一个圆脸男人道:“很多人都平反了,不过知青现在还不能回城,除非城里有工厂招工接收。”
“我听说现在很多地方允许有个体经济,羊城温城那些卖货郎现在都敢带着整个村子开作坊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回城倒也不难。”安广柱轻飘飘说道。
第46章 时间的荒野
“关键是我们回城能做什么。”一青年道出关键。
安广柱看着忽闪忽闪的烛火,“高考你们都报名了吗?”
除了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小五,其他四个青年都腼腆起来,瘦削脸点点头,“我们都想拼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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