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把盆碗摞在一块,一边擦桌子,一边应付他,“我也救过你……”
“那我以身相许呗!”
林菀撇了他一眼,心里莫名地堵着一口气,“你也别老拿救命恩人说事,你救过我不假,可我也救过你,咱们扯平了。”
江军仰卧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比在自己的地方都随便,“你救我一条命,我救你还有你弟弟妹妹三条命,这么算,我还赔了呢。”
林菀没好气道:“谁该你的,你找谁还去。”
江军见她是真动气了,又嬉皮笑脸的哄道:“呦,生气了?谁给你气受了?是不是那两个兔崽子,回头我非收拾他们不可。”
林菀怕他真找阿奇和田哥的麻烦,赶紧切入正题,“你今天怎么来了?顺道?”
江军故作恍然大悟道:“气性这么大,因为我没来看你?这些天忙,忙的脚不沾地的,这不,一得空我就过来了。”
果然,他隐瞒了他真正的来意。来找她不过是一个幌子,连顺道都算不上。林菀心里有着说不出失落和疑惑,她好像在不知不觉的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不安,迷惘,还有惶恐。
林菀心里有事,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后山坡撞见的那一幕。其实这个神秘男人出现,倒是恰好解释了些事,江军身上的矛盾也都说的通了。那个男人是从江军在她家养伤时出现的,而且小满也说过江军曾用家里的座机打过电话,至于打给谁,八成就是这个神秘人。后来被江军杀死的那个人的尸体就不见了,想必是怕被别人发现,所以就让他的人处理了。替江军处理尸体的不是‘月色’的人,那这个神秘人跟大飞虎子他们应该不是一路的,所以早上江军拿她做幌子,一边是防她,一边也是避田哥和阿奇。还有在医院江军威胁她不让她说出他们之前就认识的事,她起初以为江军是想隐瞒他杀人的事,现在想来应该不只是这回事。如果单单是想隐瞒杀人的事,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仿古街的人打打杀杀都是司空见惯的了,江军没道理刻意隐瞒,除非这当中还有别的不可说的事,比如那个神秘男人。
可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按照这个设想,‘月色’和神秘人之间很可能存在对立关系,那江军在这其中又扮演怎么个角色呢?他是‘月色’的一把手,按道理将实在没有必要做有损‘月色’利益的事,可他和神秘人接触,分明是背着‘月色’来往的,也就是说他不想让‘月色’知道神秘人的存在。现在的情况是‘月色’在明,神秘人在暗,这一明一暗的光影交错,江军的形象似乎又模糊了。
林菀趁着下午不算太忙的时候想抽空回家一趟,本来田哥和阿奇要跟着的,她顺口编了两句瞎话,就说派出所的人来电话让她过去一趟核对口供,果然一听是派出所,田哥和阿奇都不张罗跟着去了。
林菀回家一顿翻箱倒柜,终于在仓库的一个木箱子里找到了那个破旧的电话机。已经弃用了半年多,也不晓得还管不管用了。林菀找了一个充电器,给电话机充电。万幸,电话机充了电,还能开机。
林菀也不确定八个月前的来电显示还在不在,不过这是眼下唯一的一丁点线索了,不管怎样都得试试。
皇天不负有心人,来电显记录只剩下两个号码了,一个是林菀经常订货的粮店,另一个是陌生号。林菀怔怔地盯着那串数字半晌,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用手机拨号打了过去。
在等待的背景音乐中,这几分钟显得格外的漫长。
话筒里音乐又循环了一遍,就在林菀已经放弃打算挂断电话的前一秒,电话另一端奇迹地接通了。
“……”显然对方格外的谨慎,接起了,却不说话。
林菀一时措手不及,又担心拖延久了,对方起疑。她灵机一动,客气道:“你好,我是送餐的,您订的面做好了,地址您留的是鸿源小区,请问是几楼几单元?”
“……”对方一怔,随即松了一口气,道:“你打错了,我没叫吃的。”
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她认的,现在跟她通话的就是那个神秘男人。
林菀握紧手机,心里‘突突突’地一阵乱跳。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稳定心神,不漏出马脚。她先是假装不信,然后故意小声地嘀咕着,“没打错呀,这上面留的就是这个号啊……”
对方并没有立马挂电话,还好心跟她核实了一遍号码,核对无误后,又猜测道:“兴许是留错了,这是我的手机号,可我没叫吃的。”
林菀为了尽量多套一些信息,故作为难道:“不会弄错的,明明就是这个号码,那是不是你的朋友给你叫的?您住在鸿源小区吗?”
“鸿源小区?”
“您不在平阳镇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声道:“什么平阳镇,我听都没听过。”
林菀怕他起疑,不得不结束对话,假意遗憾道:“那可能真的搞错了,我再问问吧。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对方没再应答,挂了电话。
林菀紧张的手心都是汗,刚才差点穿帮。这个神秘人连一个送外卖的电话都这么谨慎,肯定不是一个善茬。
第31章
后来, 林菀又打过两回电话,但对方都没有接,兴许对她有所怀疑了。她本想换个号码再试试, 但一想即便是打通了又怎么样, 总不能开门见山地问他认不认识江军吗?而且再这么试探下去,除了打草惊蛇起不到任何作用。
手上的线索有限,对神秘人的追查只能先告一段落了。虽然收获甚微,但至少证实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一晃又过去了一个多月, 秋天过去了一大半。东街那头一直挺消停的, 林菀就琢磨着跟江军说说田哥和阿奇的事。没等她开口,‘月色’那头先出事了。最近仿古街不太平,没人镇场子, 总有闹事的,江军手头人手不够,只能先把田哥和阿奇先调回去。
一下子走了两个人, 尽管原本就不大的家也显得空荡荡的。林菀缓了好几天才适应过来,家里不热闹了, 林茵话也少了,直到小满十一国庆放假, 那股子冷清劲儿才散去一些。
赶上节假日, 小吃街的生意都不怎么好, 大多干脆就不出摊了。整条街只有零星的几个摊位营业, 来往的人稀稀拉拉的就那么几个, 出一天摊也赚不了几个钱。林菀想着这些年小满和茵茵节假日也没正儿八经地休息过,竟围着这么个摊子转了, 反正出摊也就赚个本钱,还不如休息了。不用出摊, 林茵可高兴坏了,正好去热闹的地方溜达溜达,林满跟同学约好了去爬山,只有林菀没有着落。她打算趁这个空档把家屋里屋外都收拾一遍,这就够她忙乎的了。
先是整理堆积如山的脏衣服,林菀把每件衣裤的兜都掏出打开,以免里面装着东西被洗坏了。她从一条裤子上的兜里掏出了一个优盘,完全忘了什么时候顺手放进来,她根本用不着这个东西,显然不是她的。起初还以为是小满的,不过小满说他们高中没开计算机课,他没有优盘。又去问林茵,林茵懒洋洋的瞥了一眼,也说她没这玩意。那这就奇了个怪了,不是他们三个人的,那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裤兜里?
林菀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不明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打开看看,兴许就知道是谁的东西了。
然而,林菀并不知道潘朵拉的盒子一旦打开了,后患无穷。
林菀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现的画面,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这是一段录像,应该是偷拍的,始终一个角度,画质并不清晰,不过并不影响视觉观看,起码林菀一眼就认出了视频里的那个女人是她的姐姐林落。
这应该是林落出事时录下的,视频里的林落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嘴里咿咿呀呀的好像嘀咕着什么。然后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跳下去开门,推了几下都没反应,不知道是门锁死了,还是她用的劲道不够。推不开门的林落虽然意识模糊,但危险意识极强,她马上就感觉出不对劲儿了,人瞬时清醒了些,但整个人还是软绵绵的,有种大病初愈的无力感。她使劲地捶门,张嘴用力地喊用力的叫,只一会儿的功夫,又浑身虚脱了似的瘫在地上。
这样过了大概十多分钟,门外忽然有了动静,‘咔嚓’的一声门锁被划开,一个男人踉踉跄跄地闯进来,他侧对着镜头,只能模糊地瞧见一个侧脸,林菀觉得有些面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人虎视眈眈地瞪着坐在地上的林落,那眼神就像一头饥饿的狼盯着猎物一样,带着一股原始野兽般的侵略性。他一步步地逼近,林落既恐慌又无助,只能挪着身子往后窜,摇着头喃喃地求饶着,“不要不要……”。
男人的眼中闪过片刻的挣扎和犹豫,不过转瞬即逝,他置若罔闻,蛮横地抓起林落的双脚,将她硬拖在自己的跟前,抬手就si扯她的裙子。林落死命地挣扎着,哀求着,隔着屏幕,林菀都能感同身受那种宿命的绝望,同样,对即将发生的悲惨遭遇充满了无力感。
ji情还未褪去,男人忽然转过头,正脸在镜头前一闪而过,那张脸居然和江军八九不离十。林菀心里一个激灵,反复地倒回看了数遍,始终没法下结论,这个人只能说很像江军,却不能断定就是,不过这是事发时拍下的视频,也就是九年前的。时隔九年的光景,一个人的容貌前后一定会有所差异的,林菀也不好判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江军。
男人只稍息了片刻又重振旗鼓,将林落整个人翻了过来,林落浑身的气力早就被抽干了,只能任由他摆弄了。
男人的整个后背正对着镜头,屏幕上随着男人的动作,两tui间一块深褐色的月牙形胎记引起了林菀的注意,这是唯一可以确认男人身份的证明了。
在发现男人与江军有八分相像时,许多当时没想透彻的疑点一股脑地都冒了出来。林菀忽然想起,吴婶曾对她说过江军犯过qj罪,qj的是一个女学生。还有林落偷溜出疗养院那天,说看见了那个坏人,然后用刀捅伤了那个人,正巧当天江军赴约也受了很严重的刀伤,事后却并没有追究,现在将这些线索都串联一起,七巧板就凑齐了。只是这些都是猜测,也兴许这就是巧合,毕竟她没有证据证明视频里的男人就是江军。或许潜意识里,林菀本能地就排斥这个推测,尽管事实已经有七八了,她还是不愿意面对。她无法把那个为了救他们姐弟三人差点把命搭上的江军,跟一个禽兽不如的qj犯联系在一起。
四十三分钟的视频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林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看完的,甚至一些靡靡的画面反复地回放,看了一次又一次,看着自己的亲姐姐是怎么被人qj的,听着自己的亲姐姐一声又一声的求饶,却无动于衷无能为力,没人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林菀只觉得自己的心很疼很疼,是那种窒息的疼,只有感同身受才能体会到的痛彻心扉。
林菀关掉了视频,怔怔地呆坐着,直到心中的波涛汹涌渐渐地平复下去,才开始将整件事从头到脚地想了一遍。看过优盘里的视频,林菀可以确定这个优盘绝对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是有人故意将优盘塞进她的裤兜里,让她发现里头的内容,也就是这优盘是针对她而来的,至于对方这么做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林菀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不管怎样,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确认视频里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江军。
第32章
按常理, 把优盘偷放进她裤袋里的那个人会在头几天联系她,可过了这么多天却一直没露面。优盘里除了一个视频文件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这个人不想她主动去联系他, 而且他似乎也并不急于现身暴露目的。甚至林菀都怀疑也许这不过就是一个恶作剧, 她在局里急得直跳脚,局外的人乐得捡笑话。也许这人就在她身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要不他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优盘放进她的裤袋里,而且就算放进去了, 也难保她一定就能看见, 看见了也难保就一定照着他的路子走。眼下,甭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拿出这段视频的,是别有用心, 还是无聊的恶作剧,追根究底总归是不想她们一家子太平了。
林菀一直千头万绪,满脑子都是优盘, 把身边能来上事儿的人都怀疑了个遍,还是没什么头绪。身边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偏偏你还没辙,这种被监视又束手无策的感觉想想都觉得心头发冷, 从脚底一直凉到头顶。
正七想八想之际, 电话猛地响起, 林菀心里想事一时没缓过神来, 冷不丁有动静, 吓得浑身一激灵,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去。捞起手机一看, 是江军的。
这个时候,这个名字, 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眼前,无端地勾起了满腔愤怒。林落□□着的身体仿佛还历历在目,绝望悲悯的哭喊求饶余音未褪,还依稀回荡在耳边。恨,就像兴奋剂一样,让人的脑子格外的清醒,浑身好像充满了用不完的劲儿。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里,林菀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不管怎样,她都要查出真相,林落遭了那么大的罪,清白搭进去了,一辈子也毁了,大好的年华却要在疗养院四尺见方的地方虚度,这世间也算是白走一遭了。还有爸妈,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心疼闺女,接二连三的都走了,撇下他们姐弟四人,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她从不抱怨生活的艰辛,却没理由不恨命运的残忍。
林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稍缓些情绪,才接起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先说了,“我答应了。”
那头的江军一头雾水,“什么?”
“我说我答应了。”
江军‘嗤’地笑出了声来,“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你那头就一口一个答应了,不怕到时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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