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惊鸿。”
叶禹岚还昏迷着,他们四人还是在雪中的那个小山村,梦惊鸿一直在一旁看着她,半夜叶禹岚梦魇,身子开始不停的挪动,梦惊鸿只好一遍遍地给她重新盖好被子,半晌,叶禹岚终于安定下来,梦惊鸿赶了一天的路也没有休息过,此时已是深夜,他睡意渐浓,正要趴在叶禹岚床前小睡片刻,只听床上的人又小声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楚,一下子睡意全无,轻轻俯身上前,凑到她嘴边,等了一会,叶禹岚终于又嘟囔起来,梦惊鸿听清楚了,原来喊的是他的名字,他一顿,脑中一片混沌,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最后将叶禹岚额前的碎发捋至耳后,轻声道:“我在呢,好好睡吧。”他说完,睡梦中的叶禹岚居然真的消停下来,梦惊鸿看着她的睡颜半晌,起身出了屋子,此时屋外正是寒冷的时候,狂风大作,白雪纷飞,梦惊鸿静静的站着,双手背至身后,眼睛眺望远方,离了寒渊派,他便再也不能动熙明,他想到这里,竟没有预料中的那般惋惜,而是不自觉地弯了嘴角,感到一丝愉悦,这愉悦让他一惊,他扭头,屋里的姑娘还在安然睡着,梦惊鸿握住拳,风越刮越大,雪迷了他的眼,此时的天气如同他的心绪一般。
“不管了。”梦惊鸿沉默半晌,终是抬起头道:“先不管了,等到了京城再说吧。”
此生第一次,他逃避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赐良缘来到屋里看叶禹岚,梦惊鸿还在她床前守着,见两人来了也不客气,直接道:“这里已不能多呆下去,我们该启程了。”熙明的情况算是暂时稳住了,但如果要彻底治疗,还得去那些大的城镇中才行,天赐良缘听他这么说,也不多说废话,直接点点头,马上收拾行李,出发之前,梦惊鸿去找了村中的那个男人,男人见他来,马上跪倒道:“不知贵客还有何吩咐?”他实在是怕极了眼前的这个人,若是他记得没错,这人与寒渊派有很大关系,想到这,男人又想起了多年前寒渊派的惨象,他又抖了抖,梦惊鸿看着他害怕的样子,道:“本座也不是多话之人,只是有一点,这次我们四人的行踪希望你保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男人赶紧点头,叩首道:“我记下了,请您放心,就算村中只剩一个人,这秘密都不会泄露半分。”梦惊鸿听了他的话,点点头道:“多谢。”便转身离去,留下男人一人,男人喘了口气,偷偷望向外面,只见四人已收拾好行李,骑着马走远了。
到了一处城镇,还是叶禹岚来时住客栈的那个城镇,梦惊鸿照老地方住下,给了小二些钱,一位大夫马上进来了,向三人躬了躬身,三人也回了礼,大夫便直直坐到床前给叶禹岚把脉,半晌缓慢道:“其实伤倒是寻常伤,只是小姑娘娇柔,受不得这刀枪,且这姑娘身子柔弱,受伤多时能撑到现在已算是不错的了,待老夫给她开了药,请各位按时给她煎了服下,估计这两日就能醒了。”天赐良缘二人道谢,那大夫又道:“不知姑娘后背的伤有多深?”“剑伤,没有见骨。”梦惊鸿答了,大夫点点头:“那就不用缝合了,只是药膏得日日抹,不然好得慢。”“是。”大夫说得差不多了,便躬身行了一礼,出去了,天赐良缘对了个眼神,也默默出去了,日暮西山,梦惊鸿煎了药给叶禹岚服下,轻轻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下去了,估计这两日便能醒过来,梦惊鸿微微叹了口气,这次外出时间超出预期,京城那边云暮估计会很快找过来,这也就预示着他不能再拖了,这其中的所有事都要有个交代,梦惊鸿起身,离开了叶禹岚的卧房。
夜半时分,叶禹岚咳嗽了两声,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来时住过的客栈里,她理了理思绪,应是自己晕倒后梦惊鸿和天赐良缘带她过来的,毕竟雪山平原里没有大夫,叶禹岚试着动了动,感到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将躺得僵直的身子小小活动了一会,才畅快地呼出一口气,她慢慢挪步至窗前,街上开着的店铺不多了,推算时间,应是戌时往后,现在的天气早比她上次住在这里时冷了许多,叶禹岚被风吹得抖了抖,下意识拢了拢衣襟,仍向外望去,这街道,还有街道上的烛火,她出神地看着,慢慢的,脑中掠过一些碎影,她皱皱眉,努力回想起来,终是记起了那个梦,梦中她反常的对梦惊鸿十分顺从,甚至,甚至,叶禹岚眼睛睁大,呢喃道:“我这是堕落了吗?”
梦惊鸿回了自己的卧房,叫小二上了几壶酒,便轻声一跃,又飞上了屋顶,拍开酒壶封泥,直接灌了一大口下去,两壶酒很快下肚,他喝得又急又快,意识有些不清楚,恍惚中又听到下面有人在说话,便放下酒壶,就地躺下听墙角,下面的叶禹岚并不知他在屋顶上,还在回想自己做的梦,想着想着脸就红了,笑道:“叶禹岚啊叶禹岚,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她趴在窗沿边,歪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低声道:“我自小,便受家族管教,他们将我看作家族的希望,我便一直也这么看我自己,从没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更没想过,”她顿了顿,继续道:“更没想过在危险来临时,会有那么一个人挡在我前面,对我说,别害怕,对我说,别逞强。”叶禹岚闭上眼,想着那些场景,屋顶上的梦惊鸿听出来是她,也没说话,仍旧躺着,静静地听叶禹岚说话。
叶禹岚抬手看看,双手已被裹成两个馒头,看得她又笑出来:“唉,这感觉可难得呢,梦惊鸿,”一个人坚强久了,自然会把自己看做别人的倚仗,别人的依靠,她便是这么一个人,从小就是,叶禹岚又道:“所以,谢谢你,梦惊鸿,谢谢你让我明白什么是依靠。”哪怕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感觉,至少有过,她就已经很知足了,叶禹岚站了许久,又耗了精神,说到这里已是疲惫,就原路返回,又回床上躺着去了。
屋顶的梦惊鸿听着声响,知道叶禹岚休息了,便静下心来,他想起上次也是这么个情形,只不过是叶禹岚说的话不一样罢了,梦惊鸿呼吸匀畅,心中的涟漪又荡起来,激起了更大的波浪,他眼中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古井无波,而是多了几分神采,他默,在屋顶上将剩下的酒缓缓喝完,街上早已没有人,商铺也都关门,亥时已过,他掀起一片邻近的瓦片,握到手里,慢慢收紧,那瓦片顷刻间已成齑粉,他又张开手,手中齑粉随风飘散,转眼间只剩了一小片,梦惊鸿看着看着,到底没忍住,自己有些生气,也不知为何生气,冷冷道:“我醉了,做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便又进了叶禹岚房中。
叶禹岚正睡得熟,梦惊鸿轻轻放慢了脚步,走到她床前,明明前几日夜间自己也是这么照顾她的,这次偷偷进来他却觉得心情很不一样,他望向床上的姑娘,手不自觉的伸出去,伸至她的额头,他也不知为何,手不受控制般继续向下,她的眼睛,睫毛,鼻尖,梦惊鸿凌空一一扫过,到了嘴唇,他的手停住了,小姑娘的唇在月色照耀下,幽幽之色,饱满又可爱,偏偏叶禹岚这时翻了个身,原本正着的身子现在侧过来,直直对着梦惊鸿,还无意识的砸了咂嘴,梦惊鸿看着她,面具后的眼睛幽深,喉结滚动,终是回过了神,出了房门,回了自己的卧房。
他脑中怔怔的,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第20章 终是要回那个牢笼中
不出梦惊鸿所料,第二天一早,云暮就来了。
他刚起身,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主上,云暮求见。”梦惊鸿叹了口气,云暮来得真是快,想必是在他出去的这段时期里在轻功上下了不少功夫,便懒散道:“进来吧。”云暮推开门,低头进来先躬身行了一礼:“问主上安。”梦惊鸿私下也不是个讲究礼数之人,见她进来又行礼,便上前将她扶起道:“我不是说过,私下里不必向我行礼吗?拜来拜去怪麻烦的。”云暮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些,答道:“主上虽说过这话,可礼数不可废,这是属下应铭记的。”梦惊鸿听了也懒得与她再争辩,直接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京城可有什么变动吗?”“主上聪慧,您走了半月,朝廷上多了一位王家的人,此人刚上任便马上站稳了脚跟,熟悉各种朝中事物,头脑灵活,颇有手段,且身后有王家的全力支持,怕不是个简单人物。”梦惊鸿皱起眉来,王家中有才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他在脑中一一掠过一遍,还是没有头绪,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人,又觉得有些诧异,便问道:“可是,王家嫡长子,王清衡?”“主上料想的不错。”云暮点点头:“清衡公子一上任便呈雷厉风行之势,短短十多天,已成了王家在朝中的核心人物,”她抬起头,眼中有些忧虑:“主上,这会不会对我们有影响?”梦惊鸿没有回答她,嘴中喃喃道:“清衡此人,本是无心朝政,与熙明交好,如今竟是开窍了吗?”他笑笑:“那便随他去,只要有熙明在,他便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是。”云暮应下,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直说,只是时不时看上梦惊鸿一眼,梦惊鸿见她这个样子,皱眉道:“想说什么便直说,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吞吞吐吐之人。”云暮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道:“属下有一疑虑,请主上解惑。”“什么?”“熙明公主为何还活着?”
叶禹岚这一晚睡得十分满足,直到窗外的光穿透进来才悠悠转醒,起身下楼去吃早饭,天赐良缘早已是在楼下等着了,叶禹岚坐下来,不见梦惊鸿,便问道:“梦惊鸿人呢?”“还在楼上。”良缘答道,叶禹岚疑惑,搅了搅碗里的粥:“难道是还没起吗?”那这人也太懒了吧?比她一个病号起得还晚,天赐闻言,放下手中的粥:“并不是,我们两个一大早便看到了副楼主来了,进了他的房中,到现在都没出来。”“哦。”叶禹岚点点头,开始吃早饭,直到他们吃完梦惊鸿都没出来,这应是要走了吧?叶禹岚回了屋子,在屋里来回踱步走,应该是要走了,人家副楼主都找上门来了,肯定还有事情要做,她这样想了半天,天赐良缘忽然来了,在门外敲了敲门:“主子,我们能进来吗?”叶禹岚随意地嗯了一声作答复,两人便进来,良缘问道:“主子的伤可好些了?”叶禹岚活动活动身子,利落的做了个踢腿的动作:“放心吧,我这岁数,想好得慢些都难。”天赐被她的话逗笑,缓了缓之后正色道:“那咱们就该起程走了,主子的伤既已好些,那骑马应没什么大碍,咱们现在走,不出两天便能到京城了。”他说着便有些激动,这趟寒渊之行十分凶险,早些回京城主子便能更安全些,且京城于他和良缘而言,已是家乡般的存在,出来半个月,总是想念的,叶禹岚愣了愣,道:“那,梦惊鸿和咱们一起走吗?”良缘摇摇头道:“应该不回了吧,云暮大人都找来了,应是有别的事要处理,跟咱们走的话速度太慢了。”叶禹岚郁闷道:“我都已经骑马了,走得还慢吗?”“慢。”良缘斩钉截铁直接回答,这更是往叶禹岚心口戳了一箭,哪知良缘还在补充:“骑马是最慢的了,一般我们出去做任务,用轻功,百里的行程一天内就能到,这是跟着主子您去寒渊,我和天赐去的话在路上的时间能减上一半。”“行了你别说了。”叶禹岚痛苦的捂住心口,皱着眉闭住眼,默默打断了良缘:“良缘啊,你小小年纪,话说得如此直接,不怕将来找不着媳妇吗?”良缘听了这话,一脸不解:“主子,我对您说的一直都是实话,您难道希望我说假话吗?”“不,没有,你继续吧。”叶禹岚抬头望天,被良缘攻击的说不出话来,天赐在一旁问道:“那我们马上就起程吧?”叶禹岚点点头,天赐良缘便出去了,而她还在窗边站着,想到要回京城,还是叹息一声道:“又要回那牢笼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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