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他听到了弱弱的女声念着《陈情表》,“舅夺母志”然后呢?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独自行走在早上八点的过道上。
他摊开双手,呼吸着早春沾染芍药清香的露珠化作的水汽,不知怎么就接着背了下去……
苏湖迷迷糊糊,听到“零丁孤苦,至于成立”的声音,忆起自己还在背课文,挣扎着站了起来。
耳朵动着,最后听到一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周围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当时年少春衫薄,总以为那样的安宁会是永远,以为写不完的试卷、一触即分的假期是枷锁,以为红瓦白墙的教学楼吞噬着梦想……
后来多少次午夜梦中惊醒,才知道原来我竟那样想回到那段时光。
听窗外雨打芭蕉,嗅到蔷薇、芍药和樱花片片零落的芳香。
当时我们来不及勇敢,总以为一生太长。
蓦然回首,才发现年少的心动,竟如影随形跟随我戎马倥偬,陪我到无尽旷野。
多幸运能重来
逝去是什么?
苏湖曾经不明白,现在也不算了解,可当她看见梦中逝去的陆霁礼时,细细地渗透着的冷意让她胆战。
这冷和半月前在办公室那突如其来的冷,相像却也不相同。
那时她觉得这世界陌生而难以琢磨,连她曾经暗恋多年,觉得注定要不平凡的男孩都可以轻易地离开,那刻的害怕源于内心深处对未知的恐惧,源于对依恋过憧憬过的人终归于寂的茫然,可现在她却觉得更冷。
她觉得残忍,那样年轻的生命,消失在无人问津的地方,而同样年轻的她呢——会不会,也轻易被失联……
然后十年百年地被冲刷,被遗忘。
苏湖来这儿,不只为了心中对于新闻的坚持。
她也为了陆霁礼。
梨花说,陆霁礼逝去在S国和A国的边界,那一刻她太吃惊,AS之间多年不太平,他是要去哪儿,才不得不经过这儿?
同学们太久没有联系了,就连和陆霁礼相交十年,关系最好的程衍之也怔愣着,问她:“怎么会……”
她拨出瞻原镇派出所的电话,那是陆霁礼户籍所在,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同一镇的,却直到十四岁才在枯荣市相遇。
她问了很多,警察却不能回答,苏湖还记得那无力的感觉。
仿佛有人为你注入最好的麻沸散,然后在你面前生生折断了你的手脚,不疼,至少那分那秒不疼,可是你知道它会疼的,可能是两个小时,可能是四个小时,也有可能,是十天半个月……
但是你不能够阻止他,你的四肢已然酸软麻木,而当麻醉药效过去,你挣扎着恢复知觉的时候,却也永远不可能阻止他了。
苏湖听不到她要的东西,她决定亲自来找。
然而她做了这样的梦。
苏湖不敢想是否这是陆霁礼的魂灵来告诉她他在哪儿,好让苏湖带他回乡,抑或是他不愿让她的拜访打扰他在这战火频仍之处的安宁,所以用未阖的眼眸劝她归国。
于是深呼吸,踏出了营帐。
她本来是应该和小姑娘一家一起住的,年少的孩子们张着灵动的双眸,内心惶惶,不知明天是否能跟在救济队伍后领到一份玉米。
苏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永远不能改变他们这样的生活,也难以阻止让他们陷于困境的根本——人类无止境的贪婪和掠夺的事实,她选择逃避。
凌晨的天空,星月低低地垂着。
苏湖披着外套,绕到山的另一头。
排掉多余的水分后,抬头却发现同行的翻译似乎也起夜,苏湖本想打个招呼,意外发现他走的方向有些陌生,走得很快很匆忙却似乎压着节奏,有着韵律。
苏湖想叫住他,迎面吹来一阵凉风,她微张的双唇因冷而相拥,再想开口的时候,翻译已经走了很远了,苏湖只看见他军绿棉衬衫化作深色的点,掩映在漂浮着的木棉花絮中。
她不由担忧起来——人生地不熟的,哪怕他会S国语言,也不该在天未亮时分独自远离人烟。
苏湖眼看叫不出他,拽住外套一角小跑着。
苏湖不明白,她怎么就不应该追上去了呢?
她只知道,沿着路跑着跑着,她忽然就看不见翻译了。
她不安地四望,荒原风声像极了野林里狼的嚎叫。
一声闷响,她的右腿被石块一砸,苏湖跌到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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