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动作整齐划一地朝她行礼,目光挑剔地检查她的身体,然后传唤小宫女们将浴桶搬进来。
大婚当天有一连串复杂的流程,秋思怕她饿着,洗漱完毕之后偷偷给她吃了一小块糕饼。
萧景芯吃完才赤着双脚坐进浴桶。
这个鲜花浴要泡一个时辰,泡好后才可以吃一点点姑姑们准备的清淡吃食。
即便她贵为公主,大婚拜堂之前也不能随便吃东西。
超大的浴桶里全是花瓣,这些花可不是一般的花,全是名贵难养的花,为了她大婚,提前几个月在花房里栽种的。
萧景芯泡在水里,捏着一朵粉色桃花举到眼前细细打量。
娇嫩的粉色像她的指甲盖,宫里的桃树以前总养不好的,但是她有一段时间很喜欢桃花。
浴桶里花香弥漫,连她都全身染上花香,她红着脸沉到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
房间里很安静,她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谢珀会喜欢这样的花香味吗?他现在在做什么?
天还没亮,涤北大街已经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都亮着灯,街坊邻居们都来谢家小院帮忙。
只不过没人见到新郎官。
此时的谢珀在沈停的书房里,两人之间的矮案上摆放着几个锦囊。
“我离开之后,齐睿明一定会趁机往刑部安排自己人,到时候你见机行事,将我们的人安排进吏部和户部。还有这些都是齐毓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只要他再缠着公主,就送他进牢山。”谢珀修长的手指点在其中一个红色锦囊上。
“纯之,你千万要活着回来啊,要不然你娘和公主怎么办?”沈停十分苦恼。
好好的为什么谢珀一个书生要上战场,他又不会武,万一刀剑无眼,受了伤怎么办呀?
之前他一直以为谢珀只会在京中遥控指挥,运筹帷幄,谁知道他还亲自去战场!
时间紧迫,谢珀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说:“你在京中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运送粮草,这一仗不好打,我只相信你。”
“我谢谢您咧,这么信任我。”沈停烦躁地站起来在房中走来走去,“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我,我还得想办法瞒过你娘。”
谢珀心里有一丝愧疚,“我在京中有几间铺子,地契在这里。”
沈停回头看着他一付托孤的样子,狐疑地看着,“我怎么觉得你这些房产地契应该给公主?”
谢珀哪有什么财产,这些铺子是最近陛下才刚赏赐给他的。可以说,今天他能带进公主府的家当可能都不满一车。
油灯被窗外拂来的风吹得差点灭了又顽强地挺了过来,烛火在风中摇曳。
谢珀的脸隐在摇晃的灯影里看不真切。
“你的毒是不是没有解药了?所以白宇澜才跑了,连你大婚都不敢来。”
沈停一直很敏锐,这事瞒不过他。
“景融这个王八蛋!”他怒拍桌子,“我去宰了他!”
“嘘。”谢珀食指抵在唇边,“你这么大声是想把沈蔷吵醒吗?”
沈停怒瞪他一眼,压低声音,“你要是不活着回来,我就告诉公主一切。”
他的威胁是见效的,谢珀难得看向他时眼神带着恳求,伸手点在金色的锦囊上,声音极轻地说:“这个是给公主的。如果她很生气很伤心的话。”
“你自己给。”沈停把别的锦囊都收下,唯独不收这个,抱着装好锦囊的匣子起身走到墙边藏好。
“还是不是好兄弟啊?”谢珀轻松地倚在椅背上,抬头笑着看他,“我记得有人欠我一个人情来着。”
就知道他会提到这个,沈停咬牙切齿。
天已经大亮,隔壁传来晏夫人的声音,今天的送亲乐队是她请的,这时候已经开始喜庆起来,喜乐震天响。
礼炮鸣放起来。
“我该回去。”谢珀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玄色长袍,“喜宴记得收好表情别露馅。”
回答他的是沈停一拳头砸在墙上的声音。
宫里今天停朝,明阙台上摆满贴着红双喜的红木箱,一直摆到琼华宫门前,比当初二公主出嫁多了好几倍。
“陛下,这里风大,不如先进殿坐着。”
姜皇后看了看一直安静站在廊下的景嘉帝,人人都知道皇帝宠爱公主,如今公主出嫁,他把自己的小金库都搬空了。
“时间过得真快,轻轻现在都嫁人了。”
景嘉帝叹息一声,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不应该派谢珀出征,至少不应该是明天出征,这几天他都不敢见她。
一个金库怎么能够赔她一个丈夫,明明是他宠着长大的公主。
“来了。”
正当景嘉帝自责的时候,礼乐传来,一直铺到琼华宫的红地毯上首先出现的是巨大的铜鼓,鼓上有舞者,舞动之时鼓声阵阵。
其后有八位盛装的宫女手提花篮,撒下鲜花,之后是笛箫合奏,琴瑟和鸣。
萧景芯由桐喜和梧悦扶着,一手执着团扇掩面面,身着红色百鸟朝凤织锦嫁衣,头上凤冠振翅欲飞。
她的眉稍微抬,小心翼翼看了一遍垂下的红色帘珠。这一身好重,才刚走几步路她就觉得累了,还要这么穿一整天。
“公主。”桐喜小声提醒。
陛下和皇后就在前面,这时候怎么能神游天外?
“父皇,母后。”萧景芯回过神来,在帝后面前盈盈下拜。
“平身吧,”景嘉帝伸手扶起她,“此去吾儿就是谢家妇,当孝顺婆婆,贤惠理家,夫妻和睦。”
照例说完场面话之后,还没等萧景芯反应又小声道:“若是谢珀欺负你,尽管进宫来找父皇,我为你撑腰。”
萧景芯心里一暖,以后就不能常见她父皇了,“谨尊父皇教诲。”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叩首礼。
今日是太子亲自送亲,辞别礼一过,景嘉帝将她送上车驾之后,太子翻身上马,前面开路,队伍浩浩荡荡地从皇宫正门而出。
萧景芯坐在车中,捏着团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心呯呯直跳。
车中装饰一片红色,十分喜庆,为了歇一歇脖子,她让桐喜帮她取下发冠。
“公主,这可不行,不吉利,奴婢为公主揉一揉就不累了,这凤冠可是驸马才能摘下的。”
“那你撩开车帘,让我透透气。”萧景芯也记起姑姑们的教诲。
窗外很静,因为刚出皇宫,还没到热闹的街上,而且公主府离皇宫也不远,半个时辰就能到。
突然河对岸的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十骑匆匆越过他们的队伍往前去。
“那是谁?”萧景芯小心翼翼顶着凤冠靠近车窗。
“看穿着是兵部的几位大人。”桐喜语气不太确定。
今日公主大婚,怎么这些大人们往城外去?听说兵部侍郎武大人还是驸马的好友。
这时候,还有户部的官员也从不远处的大路上策马而过。
萧景芯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是谢珀的好朋友沈停。
只见他穿着官服,行色匆匆,显然是有公务在身。
户部和兵部的衙门就在这附近,见到他们没什么奇怪的,萧景芯安慰自己。
虽然今天停朝,但是各部衙门都是要办公的,说不定他们是为了下午赴宴,早上才这么忙。
她伸长脖子朝北看,桐喜掩唇轻笑。
“公主,驸马爷没那么快进府呢。”
吉时是午时三刻,这会儿才辰时。
“多嘴。”
萧景芯坐回原位,端正坐好。虽说不用迎亲吧,却又让身娇体贵的公主盛装坐等,驸马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心里暗暗发誓,要是谢珀也让她等到丑时才来为她取下凤冠,今晚她一定不理他。
马车驰进公主府,礼乐震天响。这些乐师也是厉害,吹了一路不带停的。
萧景芯小心揉了揉耳朵,才扶着桐喜的手走下车,步入正殿正房等候。
出门吉时和拜堂吉时隔着几个时辰就是累人。
礼部的官员们在殿外忙碌着,晏扬做为主婚之人,与礼部尚书将公主府里里外外都巡查一遍,倒是谢琅一直坐在偏殿饮茶。
他不由得微恼,背着双手走到他身边。
“谢太师怎么如此淡然处之?”昨晚他才知道谢珀要出征北狄的事,气得他当场就发了一回脾气,差点要把礼单撕了。
“纯之的脾气晏大人不是最清楚吗?”
谢琅懒散地抬头望了他一眼,陛下和谢珀两个人合起伙来要骗天下人。
“你是他亲叔叔,你都劝不住他,老夫又如何能够?”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一会儿晏扬败下阵来,移开视线,抱怨道:“齐睿明和宁王魏王动作频频,你有什么好主意?”
“把他们拖在京城,春评快到了,御史台是不是该干活了?”谢琅放下手中小巧的茶杯。
“春耕也是重中之重,但是许谦似乎忘了安排水利清理工作。”一旁的周澜谊小心翼翼地望了望他们。
水利工程自去年由各部抽调人手参与,今年就户部还没安排,他正要参他一本。
几人把偏殿当值房,讨论起正事来。
另一边,萧景芯坐在正房等了许久,才听到桐喜传来消息。
“公主,驸马爷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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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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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像是被前几日的风雪洗过一样,干净透澈。
阳光洒下,路边看热闹的人伸长脖子等着新郎官经过。
他们一早就打听好了,状元郎就是从这里前往公主府的。
这么俊俏的少年郎,如此年轻的朝庭重臣,他成亲怎么能不看?以后还怎么跟人吹嘘见过世面?
众人闹哄哄的,嚷嚷的声音也大,差点把乐声盖过去了。
“哎呀,别挤别挤!”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在哪在哪?”
“天啊!这怕不是神仙下凡吧!”
“......”
谢珀一身红衣骑在一匹粟色大马上,头束紫金玉冠,面如冠玉,俊美的脸上还被妆娘敷了薄粉,好好打扮过。
红衣上有金线绣成的吉祥花纹,阳光洒上去时金光闪现,贵气十足。
道旁的欢呼声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还很淡定的,到最后有人冲他洒花瓣花生红枣等物时,他的耳尖都红了,不自觉拍了拍马腹,让马儿加速。
他身前是吹唢呐的,他速度一快就混进乐队里,唢呐声激昂,惹得路人善意的哄笑起来。
后面跟着的是一队模样好看的少年郎,手捧着用红绸布扎花绑着的木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看着就挺沉。
再后面是几辆大车装着同样红绸布扎花的大箱子。
最后是一辆马车。
齐毓和萧显璋站在人群里,看着刚刚路过的队伍。
“不是说谢珀是寒门书生吗?”萧显璋伸长脖子看了那辆马车一眼。
这些家当可真不少了,不逊于去年永昌候家嫡幼子娶二公主时带过去的礼。
许久没听到齐毓回应,萧显璋侧头去看他,只见他双眼满是嫉恨。
萧显璋顿时全身发抖,齐毓的手段绝对是可怕的,让人防不胜防,就连他祖父都忌惮,让他不要惹恼这个齐太尉家的独苗。
齐家是世家大族,大雍立朝之前就已经鼎盛了几百年,在朝中盘根错节,势力极大,可以说藩王是远离京城的土皇帝,齐睿明就是天子脚下的野皇帝,景嘉帝和先帝为了制衡齐家,两代皇帝都重用寒门,结果如何?还不是不敢对付齐家。
现在谢珀虽然得意了,但是以后可难说!
萧显璋摇了摇头。
从涤北大街一直热闹到崇安坊,万人空巷。
谢珀被迫被人围观了一个半时辰,到了公主府门前时,已经神色如常了。他翻身下马,从身后的少年手上取过木箱。
前面府门大开,礼部和宗正寺众人分两列站在门边,先是寺卿接过木箱,当众开箱之后传来清亮的雁鸣。
两只精神的大雁从木箱伸出脑袋。
众人哗然,上一次二公主大婚,永昌侯家送了一对鹅。
寺卿很满意,没有过多刁难就让他进门了。
吉时未到,他虽然进了公主府,还是被前面一个又一个的难关拦住,
现在的公主府比之前他来的时候更加华丽一些,生机勃勃,到处都是花团锦簇,一派富贵喜庆。
谢珀开始有些紧张,抱着箱子的手有些无力,幸亏身后芋圆扶了他一把。
前面是众位驸马组成的拦路劫。
这个拦路劫是萧氏皇家特有的礼节,要做萧家的女婿,连襟之间也要和睦,不可私下钻营结党,只能明面竞争,拦路劫之后,过往的私人恩怨一笔勾销。
谢珀与这些驸马本也没有私交,还有恩于他们,驸马们自然不会为难他,让他上交几幅字画就给他过去了。
只有永昌候的嫡幼子来之前被二公主拎着耳朵一顿威胁,怎么都不放他过去。
“赵笙,你这是干什么?”幽穗长公主的驸马张廉皱着眉头将他拽到一边。
“没干什么呀。”赵笙是个纨绔,不学无术,偏偏喜欢吹牛,爱面子,“我说他这画敷衍我哪里有错?”
反正就是误谢珀吉时,拖住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怕人说。
“他是你姐夫!”有人看不惯他,喝斥道。再拖下去误了吉时连累他们!
“姐夫的规矩破了不少吧?”赵笙耍无赖。
他年纪小,才十七,在家中就被宠坏了,进了二公主府之后,更是如鱼得水,跟着二公主学了不少后宅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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