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珀担心地望着她,“是我对不起你。”
他绝对不会逃避责任,如果当初他坚持不让景烁去看景融,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风吹着招魂幡,阴深深地拂动。
萧景芯知道,谢珀有责任,但是这不能怪他,因为他不是一个真正无情的人,他会心软,有时会对他人心存善念。
她默默不说话,谢珀也陪她站着。
“公子。”门外传来贾章的声音,“晏大人来了。”
“你有事就忙去吧。”萧景芯望向谢珀。
“那你先在琼华宫休息吧,等会我去找你。”谢珀认真地望进她眼里,“陛下也不希望你这么伤心,景芯,我们都有很长的路要走,向前看。”
他好担心她想不开,但是他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有很多人需要见,天下也还在内乱,临海的匪盗成灾,暴雨让几个州的百姓无家可归。
萧景芯的样子让他心里没底,她甚至忘了跟他生气,完全沉浸在悲伤里。
“嗯。”萧景芯抬头,发现他的眼底青黑,应该是没有好好休息。
半夜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房中好多药,他又几天没休息,再好的身体也抗不住这么糟蹋。
他的身体可能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好。
谢珀将她送到宫门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小声说:“等忙完了我带你出门散心。你想去哪?临州好不好?”
当了皇帝还能到处乱跑?萧景芯不信,也不理他,默默往前走。
贾章站在一边,看着他轻声哄着,心里嘀咕,果然芋圆说得对,短时间内公子哄不好公主了。
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谢珀依旧在说着天下风光,丝毫没有被她的冷淡吓到,唇边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只要萧景芯不沉浸在悲伤中,他可以一直说一直说,把天下美景美食都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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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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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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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扬气得吹胡子瞪眼,进宫之前与谢琅吵了一架,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当皇帝,总觉得大逆不道。
他口干舌燥道:“虽说大行皇帝连子?都没了,不是还有弟弟吗?平王也是帝裔正统,你若冒天下之大不违登上那个位置,背着天下的骂名,你想过以后的日子没有?”
谢淡当年曾与他说过,只愿自己的孩子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如此,他如何向他交代?
“老师,喝茶。”谢珀微微一笑。
晏扬做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人是迂腐了点,却是对百姓一片赤诚,对他也多有照顾,这时候愿意顶着趋炎附势的骂名也要进宫劝他,可见是真的担心他。
“你这茶烫嘴。”白胡子老头扭过头去,想了想又转头望他,“再说公主心里怎么想你?太后本就属意平王。”
虽然人人都知道现在谢珀实力最强。
“老师知道平王是什么人。”谢珀不急不徐地说。
晏扬自然是知道的,平王就像他的封号一样,平平无奇,封地在临州,他性格懦弱,全靠王府谋臣,这一次谋臣不建议他掺和进来,故而安静待在封地不出来。
壁上观的意味明显,若不是谢珀强势拿下雍京,也不会如此着急上表太后请求入京。
谋臣的打算很明显,就是推平王上位,至于上位之后如何,显而易见,天下未必姓萧。
这位王府属臣当年也是京官,是被寒门官员斗得出京求平王保护的人,晏扬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只是私仇好说,但是当年督建雍京城墙时,他中饱私囊,致使刚建成不久的城墙倒塌,砸死工匠上百人,本是死罪难逃,却因将所得钱财皆献于齐睿明,最后只判了个贬回旧都。
晏扬虽然面色缓和,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想谢珀当皇帝,“你叔父也真是糊涂,尽随你胡闹!临州谢氏是当世大儒之家,听说他们正派人送平王入京。”
“让他们入。”谢珀笑意不达眼底。
他不是谢家人,谢家早就将他父亲逐出家族。
晏扬自知劝不动,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摇着头。
其实从天下大局来说,谢珀当皇帝是最好的选择,他在军中有威望,在文官里也有名气,众人乐见其成,就连周澜谊都说不愿看雍京再乱起来。
谢珀见他坐在那里沉思,一时半会儿钻牛角尖,于是朝一旁的蒙黛招了招手。
“去卫府请卫小姐卫绵进宫看看公主。”
“是。”蒙黛眨了眨眼,“若是她问是谁的意思,小的该如何回答?”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谢珀轻轻瞥了他一眼,“别添油加醋就行。”
蒙黛愉快领命,亲自去了一趟卫府,后来想了想,卫绵早已经嫁到承恩侯府了,原来公子对京中的事也不是每一件都知道。
卫绵听说萧景芯已经回宫,顿时放下汤碗,忍下孕吐跟着进宫了,在路上,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蒙黛,被困宫中那段日子,多亏这个内侍私下里照顾,要不然她的孩子就不保了。
“蒙公公是说谢大人送公主回宫的?他不是在攻城吗?”
现在到处都在传谢珀要当皇帝,她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难道公主郁郁寡欢是因为这个?
那现在她进宫是劝公主接受这事儿的?
卫绵瞪大眼睛,这种事怎么劝?
蒙黛知道她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淡淡一笑,“伍夫人不用担心,你只需多提昔日乐事就好,哄公主开心就行,其他的交给公子就好。”
“公子?”卫绵仔细打量他,“你是谢珀的人?”
她怒眼一瞪,“那你还任由景融逼宫造反?是不是谢珀有不臣之心?”
“伍夫人,若是你这么想就错了。”蒙黛淡淡地闭眼靠在车壁,“我敢肯定在景融造反的时候,公子一心一意只想打下北狄。”
当时他根本没有接到谢珀的任何命令,直到他忍不住放飞那只游隼,谢珀才传来消息,让他尽量保住宫中之人以及自保。
至于后来为什么他要当皇帝,蒙黛也能猜出几分,公子他怕是有一种“我行让我上”的意思。
天下大乱,能者居之,京中这些贵人们看不到天下满目疮痍罢了。
这几年,景嘉帝也对这些烂摊子头疼得睡不好觉。
明君也不好当。
“哪里错了?”卫绵不服气。
“那请问夫人,齐州水灾可有人提到过?岚州兵祸多年,承恩侯不得不在京中避祸是因为什么?夫人的夫君当真是失足坠崖吗?”
每一个问题卫绵都回答不了,她气势不足地小声道:“那不是还有平王。”
蒙黛冷笑一声,“当初伍兆坠崖,平王可是袖手旁观,承恩候回京之后,立刻吞了岚州兵马,侯爷成了领空响的光杆将军。”
这事卫绵清楚,伍家被雍京权贵圈嘲笑许久,她大婚时若不是有公主镇场,只怕门庭冷清。
她蓦然想到,若谢珀不登上那个位置,等平王站稳脚跟,他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平王岂会让他如此功高震主,若是他被平王秋后算账,公主岂不是跟着受牵连,不是吃苦就是丧命。
“我明白了。”想通之后,卫绵不再纠结于皇室正统,那些都是虚的,公主过得好不好才是她该担心的。
蒙黛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他还没开始发力就想通了?
也好,看来卫国公家还是关心公主的。
“公子九死一生,若不是为了公主,也不会如此。”蒙黛幽幽叹气,“你别跟公主说,我家公子为了让白神医救伍兆,连自己的毒都不顾了。”
“什么毒?”卫绵第一次知道去年神医给伍兆治伤是谢珀自己做了牺牲。
“景融在公子小时候下的剧毒。”这事蒙黛只知道一点点,还是芋圆不小心说漏了嘴。
卫绵还要再问,只是已经到了皇宫门前,她只好闭上嘴巴,往琼华宫走。
萧景芯看到她,脸上的郁色淡了些。
“绵儿怎么进宫来了?”
“听说你回宫了,来看看,幸亏你逃了,景阳半夜就住进了琼华宫,你若在,她定是会伤了你。”
卫绵打量她,发现她瘦了一圈,杏眼变得格外大,眼眶微红,“公主受苦了。”
有好姐妹来看自己,萧景芯心里没那么难过,“就是一点苦头,没什么,你不是说幸亏我不在宫里吗?”
两人执着手,边聊边沿着回廊走。
天色放晴,庭院里的花儿怒放,阵阵花香扑鼻。
卫绵突然抽手,抚着肚子干呕。
“怎么......难道绵儿有宝宝了?”萧景芯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公主这是什么表情?我和伍兆成亲已有三月,有孕也是正常。”卫绵双颊飞红晕瞪了她一眼,“刚诊的脉,说是花烛夜那天怀上的。”
又想到谢珀在大婚第二天就出征,实属负心,公主正气恼着呢!
她僵硬地转移话题:“我进宫看见宫门外摆着不少牡丹,这些天香国色开得热闹,想来公主与谢大人小别胜新婚,花儿也高兴呢!”
“什么花?”萧景芯从灵堂回来,心神恍惚,没注意到周围。
桐喜在后面小声解释:“驸马说那些花原来是开在乾承宫,眼下放着不合适,琼华宫被景阳毁了不少花草,搬些到琼华宫让公主处置。”
驸马明明是担心公主,怕公主见到灵堂外花开得好会更加伤心,好景常在,人非当初。
关于卫绵有孕的话题略了过去,聊到往日五六月份萧景芯总是待在永照宫,还有小时候经常玩的小游戏。
萧景芯面上的郁色越来越淡,桐喜松了口气,与春巧对视一眼。
卫小姐来得真及时,刚才她们就发愁怎么让公主不要沉浸在悲痛自责里。
*
另一边,谢珀终于说服了晏扬,亲自送他出宫门,正好遇到贾章大包小包的扛着包袱进来。
“你这是干什么?”谢珀不记得有让他带这些,只说过要做花灯的材料。
“公子晚上还回公主府?”贾章吃了一惊。蒙黛又忽悠他!
谢珀抬头看了看?烂的晚霞,“公主要在宫中守灵,我自然也该守灵。”
“所以我带这些没毛病,公子是要在宫里的。”贾章咧嘴一笑,自觉把这些日常需要用的东西带着,走在他身后。
谢珀:“......”行吧,就看你会不会被她轰出宫。
萧景芯送卫绵离开后,只吃了一点东西,就到灵堂守着了,并不在琼华宫。
明日才是正式的丧礼,各宫还在静静观望,萧景芯只想多花时间安静陪陪父亲,此后可能没这样的机会。
桐喜不知道怎么处置,只好亲自跑过去问她。
“收拾一间偏殿放着。”萧景芯耳尖莫名发烫,现在是合适的时候吗?
服丧期间不但禁乐还禁人常敦伦。
谢珀走进时,就见到萧景芯一身重孝,神情倒是没有早上那么悲伤了,一张巴掌大的脸苍白,耳尖却是绯红。
可怜的人忍着哭泣,耳朵都忍红了。
桐喜朝两人行了礼,匆匆离去,走下石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驸马爷重孝的模样真的像神仙一样好看,比以前穿红衣还惹眼。
“你来干什么?”萧景芯别扭地转头。
谢珀跪在她身边,恭敬拜了三拜,然后回道:“陪你守灵。”
说完握住她的手,“以后什么事我都陪你。”
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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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芯静静地看着他,视线从他清隽的眉眼到布满小伤痕的手指,“纯之,你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还特别请了卫绵进宫陪她解闷。
灵堂里的火烛随风摇曳,经幡飘荡传来轻微的卟卟之声。谢珀把灵堂布置得很是尽心尽力,一丝错处都没有。
谢珀愣了一下,原来她都看出来了?
“没有小心翼翼,我只是担心你难过会做傻事。”
“不会了。”萧景芯的声音轻不可闻。
谢珀仔细听才听见她说什么,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嗯,我相信你。”
他想搂她入怀,但是灵堂之前没敢有过于亲密的举动,默默把他们之间的点滴相处回忆了一遍。
下半夜的时候,萧景芯困得眼睛睁不开还跪在灵前,头一点一点地,最后靠在谢珀的肩膀上睡着了。
棺椁之下放置有冰,灵堂内比外面凉很多。
谢珀给她盖上一张薄毯,紧挨着她,手里在做着花灯,修长的手指在竹片上灵活动作着,肩膀却一动不动任由萧景芯靠着。
暖黄的灯光下,她的嘴巴微张,樱粉色的唇微润,休息几天后脸上的肌肤有了些许光泽,还是瘦得厉害。
谢珀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脸上都没有肉,以后还得好好养着才行。
被捏得疼了,萧景芯一手拍开,呢喃着转向另一边。
他知道他又忍不住老想欺负她了,她生气时,脸颊气鼓鼓的模样特别可爱。
要是胖一点就好了。
萧景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裹成一团,脸靠在谢珀的肩膀上,那个位置有着可疑的水渍。
顿时她坐直身体,目不斜视看前方。
“醒了?”谢珀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狡黠的笑意,“我给你做了一盏花灯。”
“你一夜没睡?”萧景芯不好意思低头收拾薄毯,整理身上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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