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姨娘,这些全都包起来吗?”
女子清悦的声音响起,语调里还带着几分傲慢:“嗯,包起来吧。”
沈栀浑身一僵。
掌柜客气地陪笑:“祝姨娘看看,还要些什么,我差人给姨娘送到府上去。”
“你们这最近没上什么新茶吗?”
“白毫银针,刚从南边运来的,您说巧了不是?”
“行,全都包起来吧。”
掌柜乐得合不拢嘴:“咱茶行里的白毫银针可是京城头一家,这几日好多人来问,我都没卖,专门留给王大人的。”
“我家老爷最喜欢你们这的茶,换一家都喝不惯,不然我也不会大半个京城跑过来一趟?”
谁不喜欢有钱又好说话的主,掌柜一张脸笑得红润,一边同祝姨娘说话,一边偷闻人家身上的香:“让姨娘累着了不是,下次,您派人吩咐一声,小的直接送到您府上去。”
……
冬羽在一旁看到热闹,好奇地问店小二:“那人谁啊,这么神气?”
店小二悄了声音:“佥都御史王大人的小妾,专门从益州带回来的,很得宠的,宠妾灭妻就是他们家那点破事,要我说,这姨娘也是个厉害角色,看着温温柔柔的,欺得正室没话说,哦,连名字都温柔,叫什么……祝纭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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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摊牌了,女儿就是颜控。
第50章 礼物
这边冬羽方和店小二打听完八卦,忽然听到掌柜说白毫银针全包给那位祝姨娘,顿时不快:“诶,不是,中秋那会儿我就定了要白毫,你同我保证会留的,目下怎能全卖给旁人呢?”
而且一听祝纭欢那语气,就知她先前是没定过的。
掌柜上楼包茶叶去了,这会儿就剩冬羽面前这个小二。
小二只记得冬羽之前确实来过,却不知她是哪户人家的丫鬟,她略略尴尬地扫了一眼满身珠光宝气的祝纭欢,又打量了一眼素青长裾的沈栀,腹诽道:也不看看人家什么身份,你们什么身份……
祝纭欢被不远处传来的争执惊扰,这才把目光移过去,两个罗裙双丫髻的侍女倒是好认,中间那位小姐……螓首蛾眉,娴静温婉,长相竟是姿容过人!
祝纭欢的目光剜过她的侧颜,只觉得她明眸皓齿的模样令人心生妒忌,她不是会莫名心躁的人,但此刻看着这位小姐,竟没由来地想撕烂她的脸……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一闪而逝了,那身素青裙裾实在朴素,怎么看都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小姐。祝纭欢挺直腰板,搂了搂身上的金丝霞披,翠绿的玉镯在手腕上若隐若现:“这位小姐也想要白毫银针不成?”
冬羽看她着颐指气使的模样就来气,阴阳怪气道:“本来就是我们先定的,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全买走,况且你一个人买这么多,也不怕喝得完吗?”
祝纭欢嗤笑几声:“买多少是我的事,至于能不能喝完,关你什么事?本夫人有的是银子,买多了洒着玩也不稀罕,怎么了?你嫉妒吗?”
“你!谁嫉妒你了!当谁家没钱似的!”冬羽没想到她这人说话这么乖张。
祝纭欢扫了眼一旁不敢说话的店小二,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这么着吧,本夫人也不想让掌柜为难,既然你家小姐也想要这茶,我们公平竞价好了。”说着,她摸出来一个钱袋放在柜案上,“我出五十两,这是定金。”
冬羽气不过,但也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扯了扯沈栀的衣角:“……姑娘。”
“二十两。”沈栀掀了掀眼帘睨她。
祝纭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擦着眼角的泪花道:“本夫人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竞的……小二你也听到了,是这位姑娘不想买,可不是我欺负她。”
冬羽气得要上去理论,沈栀把她拦住了下来,问店家:“有正山小种吗?”
店小二看戏看得入神,下意识道:“有,有的。”
祝纭欢见沈栀还算识趣,走过去准备上楼,只不过擦着她们过去时,故意撞了冬羽的肩膀。
冬羽吃痛:“嘿,你这人——”
“有些人没钱就不要在这里装胖子,小种茶虽比不上白毫名贵,但也不便宜,何必为了个面子受罪呢?”
祝纭欢笑吟吟地想走,沈栀忽然伸手把她拦了下来,冷声道:“给我的侍女道歉。”
“我?给你的侍女道歉?”祝纭欢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沈栀冷冷地看着她,凤目里夹着凌厉。
“你可知我是谁?”祝纭欢比沈栀矮上几分,却依旧仰着脸,不输气势,“我家老爷可是京都正四品佥都御史,你得罪得起吗?”
冬雀扶着冬羽,忍着没翻白眼:“御史又如何?一个妾室也胆敢在我们姑娘面前放肆。”
祝纭欢的目光一下凶狠了起来,瞪着冬雀犹如身含巨毒的蛇蝎:“你再说一遍!”
“本来就是个小妾,还不让人说了!”冬羽顶嘴道。
下一秒,祝纭欢抬手就要打冬羽,却被一下沈栀抓住了手腕:“这位姨娘,你想做什么?”
“反了你!”祝纭欢正准备反击。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从楼上包好茶叶下来的掌柜花容失色,险些从台阶上滚下来。
掌柜急得心口砰砰直跳,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忙分开两人,一个劲地给沈栀道歉:“对不住三小姐,招待不周,怠慢您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瞧得上的茶,小的免费给您送到府上。”
沈栀微抬凤目,语气冷硬:“我想让这位祝姨娘,给我的侍女道歉。”
“凭什么!”
掌柜的冷汗都下来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温声劝道:“祝姨娘少说两句,要不,咱给三小姐道个歉?”
“这话你胆敢再对我说一遍,你这铺子就别想开了!”祝纭欢管她是三小姐还是五小姐的,要她给一个侍女道歉?不可能!
掌柜的对着两边踌躇,哪个都不想得罪,心里埋怨起店小二,怎么这么没眼力见,让两位贵客吵了起来。
“既然掌柜是这个态度,那这茶,我便不买了。”
沈栀一句话说完,掌柜的汗水沾湿了后襟,沈栀的意思就是,如果不道歉,这事就没完,他们茶行也别想好过。
“别不买了啊。”一道清润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只见一位清俊的锦袍公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双桃花眼在秋阳中潋滟,睁七分含三分的,明明一脸的放荡不羁,却看得人心里发怵,他走进来倚在门边,长身玉立时不忘闲散:“三小姐想买什么?”
掌柜一看来人,双腿直打颤,你可以说不识得深居简出的沈三小姐,但整个京城,谁敢说不认得这位声名赫赫的靖安王殿下!
名声在外的靖安王殿下冷眼扫过一旁的店小二,店小二的汗涔涔地下,只觉得江谏的目光如有威压,似是一把利刃抵在他喉前,逼得他不得不开口。
“全包起来,送到三小姐府上。”
整个茶行的小儿和掌柜全站在了一楼,一声不敢吭地包茶叶,除了靖安王吩咐的,这位姨娘的茶叶不要之外,整个茶行的现茶几乎都被掏空了。
祝纭欢看着自己散落在柜案上的茶包,像是渣滓一般被人冷落一旁,脸上火辣辣的,可面前的人是靖安王,她哪里敢多言什么!只能在心里纳罕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还要什么吗?”江谏站在沈栀身旁低声问。
“花香小种。”
“包起来。”
沈栀也不知江谏是怎么跟茶行算账,于是把银两放在了柜案上:“这个我自己来。”
江谏看沈栀买完茶,才想起还有那么个人:“茶买好了,现下是不是该道歉了?”
祝纭欢的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听过江谏风流,目下猜侧这个三小姐许是哪个正得宠幸的青楼女子,她堂堂一个姨娘竟要给一个青楼女子道歉,这口气咽得不舒快,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僵声道:“……对不起。”
谁知,江谏并没有就此放过她,慢悠悠道:“没有名字吗?”
冬羽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欢快地开口:“奴婢叫冬羽,冬、羽。”
祝纭欢面色一黑,恨得牙根痒痒的,飞快开口:“对不起,冬羽。”
“可以吗?”
“……可以。”
解决了一件晦气事,又吩咐掌柜把东西送到沈栀府上,几人也不打算在此停留,一道出了门,可没来得及走,一个身影就往里来了——
王禄正和人吃酒呢,忽然来人告诉他,祝纭欢和靖安王闹起来了,他酒刚喝了半盏,急急忙忙赶过来了,一进门抬手直接给了祝纭欢一个耳光,转身点头哈腰地给江谏道歉。
江谏挡着沈栀不让她看,冷声丢下一句:“王大人,管好你的妾室。”
王禄头都不敢抬,清凉的秋月里,一滴汗从鬓边滑落,他连声应了,直到江谏离开才敢松一口气。
江谏一走,祝纭欢就要哭,这还是王禄第一次打她,她含着哭腔嚷:“王禄,你变了!你竟然敢打我!”
“还嫌不够丢人?!”王禄低吼一声,“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
“那是中书左丞的嫡女,皇后娘娘的亲侄,沈家的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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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两人找了一家茶坊落脚。
沈栀握着手腕,腕上一空,这才想起来,傅婉先前送她的红绳被江谏勾走了。她扫了一眼江谏的手腕,看到自己的那根红绳正戴在江谏的手上:“王爷……怎么过来了?”
江谏转了转裹着纱布的手:“原本想等沈大夫给我看伤的,不成想沈大夫今日没来。”
沈栀耳尖温热,目光凌乱:“伤怎么样?还疼吗?”
“疼啊。”江谏轻快道,“所以等不及沈大夫过来,自己找上门了。”
沈栀看他还有功夫说俏皮话,就知这伤并无大碍:“方才那人是谁?”
“他嘛……佥都御史,王禄。”
“……原来他就是王禄。”沈栀恍然。
江谏扫了她一眼:“昨日派人跟踪杀手,摸到了他们的老巢,今日探子来报说,那里就是炼制石佛散的地方。”
沈栀目光一凝。
“还记得我先前提过的宗月堂吗?”江谏叫人上了一壶茶,“那是数十年前,猖獗大周的杀手组织,奇门遁甲、神方秘术,宗月堂中皆有所擅者,这石佛散也是该门派不传世的诡毒……再次试药,很大可能是因为药方失传,炼制之人亡故。”
沈栀不解:“按王爷所言,宗月堂势力如此强盛,在江湖上应当声名赫赫,可我竟从未听过……”
“你自然没听过。”江谏翻了个茶杯,清香幽幽飘来,“因为它覆灭之时,你还未记事,但如今宗月堂再现,只能说当初的歼灭并不彻底,或者说,被人藏起来了。”
沈栀偏向于尚未歼灭完全,若是被人藏起来,那就太骇人听闻了:“要豢养一个杀手组织可不容易,仅仅靠财力物力是不够的,幕后之人必定位高权重,有钱有权,才可能在朝廷的重重围捕下,把他们藏匿起来。”
江谏点了头:“昨夜派人夜访宗月堂,除却发现他们炼制石佛散的丹炉,还发现他们用的纸很特别。”
“纸?”
“是常州特产的月版宣,这种纸的价格中等,纸质却一般,只比毛边纸好上一些,所以商户总拿毛边纸充月版宣卖,本王叫人查了京中月版宣的流向,裴家、王家、孔家、张家皆有。”
王家……祝纭欢……王禄!
是了,王禄!
难怪前世康平远强娶祝纭欢后,王禄说是罢官归乡,实则一直留在京城,甚至还和祝纭欢生下了孩子,如果说王禄是宗月堂的人,那就说得通了,他根本就没走!
王禄是常州首富,从财力上看,他有能力救下宗月堂,再且,四品的佥都御史应该算得上位高权重……
“是王家。”沈栀肯定道,“查一下王禄。”
如果是王禄,那前世给她下毒之人人就清楚了,祝纭欢是王禄的妾室,很可能从王禄那里获得毒药!
可祝纭欢为什么要害她?她想要的全都拿到了,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正室之位?
她这般肯定,倒是让江谏笑了:“你怎么知道?”
“……裴丞中毒了,应该不是他。”
江谏忽然耍赖起来:“你如何确定他不是贼喊捉贼?或许裴丞炼药炼得走火入魔,拿自己试毒呢?”
“这样的话,他没必要害申公子。”沈栀脑子一动,又后知后觉起什么,江谏这语气……倒像是知道了什么,逗她玩一般,她打量了他一眼,做起了学人精,“我就是知道。”
江谏不置可否地碰了碰她的茶杯:“你秘密很多。”
几乎是一语双关,沈栀面上一愣,支支吾吾地回了一句:“秘密的意义,就在于不知道。”
这几乎是明晃晃地拒绝了,可江谏好似总不知分寸:“送过手帕的关系,也不可以?”
沈栀抬眸,撞进了他的目光里,心口蓦然一跳。
冬羽和冬雀买点心回来,看着自家姑娘的面色,疑惑道:“姑娘很热吗?脸怎的红成这样。”
“不热……”现下若是有斗篷,沈栀肯定把兜帽戴起来了,她扭头看窗外,秋意吹得人发丝轻动,像是枫叶树梢,随风荡漾,她垂着眸半晌,小声道,“或许以后可以知道……”
江谏兀然笑了起来,也没说好与不好。
沈栀耳尖又热了几分,带粉的指尖将茶包往他那推了推,装作无心:“送王爷的。”
江谏有些意外:“为什么送这个?”
“回礼。”沈栀轻声,“花香小种自带天然花香和熟果香,很甜,王爷应该会喜欢……”
“我很喜欢。”江谏接过茶,目光的倒影里却是沈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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