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菇牛肉酱,浓油重料的,口味咸香,晓珠做了一大罐子,用来拌面、拌饭、夹馒头,都是极好的。浓浓的酱汁包裹在每一根面条、每一粒米饭上,间或有大颗粒的牛肉与香菇,滋味无穷。
晓珠今晚做的就是手擀面,配了个清淡的丝瓜肉片汤,众人皆吃得饱饱的。灵萱吃完了,却还想和儒平一道去偷柜子里的冷馒头来配牛肉酱,幸而让一直守在厨房里的晓珠发现了,给撵了出去。
渐渐的,夕阳洒尽了最后一丝光辉,夜色降临了。天光由蟹壳青渐渐变为浓墨,化也化不开,唯有几颗星子在夜空中闪亮。
大家都已熄灯睡了,唯厨房里还亮着光——晓珠与众人说,她今晚要发面制一种糕点,会耽误些时间。
灶眼儿里,火星子没有灭,用柏桠枝掩着,不动则无妨,一动就会毕毕剥剥地燃起来。而上面的铁锅里,还温着开水呢。
晓珠等了半晌,到底忍不住,坐在桌子旁,以手支颐,打起瞌睡来。
起先有些冷,她记得自己还双手交替,抱着胳膊。可渐渐的,也不觉得冷了,越睡越香……
“啪”的一声,约莫是灶眼儿里的柏枝爆了一声。她一个激灵,醒了来,迷迷瞪瞪地站起来,要看火是不是烧起来了,身上一件袍子倏的落下。
——裴屹舟端端正正坐在她旁边呢,而自己方才,竟披着他的外袍。
“啊,大人,你回来啦。”她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脑子里还有蒙蒙的。
瞅着那件外袍落在了地上,她瞪了瞪眼睛,一下子捡了起来,仔仔细细地拍了上面的土尘,踮起脚欲要重新披在他的身上。
裴屹舟根本不要,用自己那暖乎乎的手,隔着外袍抓着她的,一双眸子温柔如水:“下次不要等我了,自己去睡吧,着凉了怎么办?”
晓珠还想说些掩饰的话呢,哪知道他就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了,自己是在等他。她便有些不自在,扭扭捏捏地挣脱开去了,随意把外衣搁在了桌子上。
裴屹舟哪里肯放过她:“下次再这样,我就直接把你抱到你屋子去,左右现在时辰晚了,院子里也没人了。”
“啊,别——”晓珠羞赧极了,“别人看见怎么办?”
“看见就看见了,正好告诉他们。我这段日子时常想,秦嬷嬷以前告诉过我的一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晓珠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心中的羞赧少了几分,担忧却重了一些——她生怕是俞盈盈的事儿有了什么不好的结果。但他自己不说,她又不想急哄哄地去问,便转了话头。
“也不是次次都等大人,只是我今天特意做了香菇牛肉酱,想等你回来吃。”
她一面说,一面往灶台那边去了,麻利地煮面。
火星子是有的,柏枝在里面挥一挥,火势就起了。铁锅里的水也是温的,很快就开了。再下些面与青菜,捞出来拌上两大勺香菇牛肉酱,夜宵就做好了。
牛肉粒切得粗,颗颗饱满,干香菇粒比新鲜的更香,在油锅里一爆,加了葱姜蒜与各色酱料,香喷喷、油汪汪的,往面上一拌就成了。
面条吸满了香菇牛肉酱的浓汁,配上绿叶菜、脆爽小萝卜,令人回味无穷。
晓珠把面端到裴屹舟面前,贴心地道:“大人,快吃吧,还是得吃饭才行,你在县衙虽也用了些糕点,到底不抵饿。只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吃多了也积食,我就下了这么一点儿面条。”
她说着,把筷子递给了裴屹舟。
裴屹舟接过筷子,却不吃面,竟轻轻叹了口气。
晓珠忙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实则,她很想问问他在县衙里的事,王氏夫妻当初捡到小杏儿时,俞盈盈还在不在?那三个人牙子是否还有迹可循?交趾国的贩奴交易还在不在?
可她又不敢问,生怕什么都没了,俞盈盈的线索又断了,再次触了他伤心。如今听他这一声叹息,她着实有些慌了。
裴屹舟却垂下眼眸,慢慢地道:“晓珠,我从外面回来,吃上你这样一碗面,再多的烦恼也消了。”
晓珠心里“啵”的一声,像是小胡桃被锤子砸开,清香溢得满心满肺。唉,什么盈盈、杏儿,什么前程往事、日后忧愁,她什么也不想去挂念了。这一刻,只想陪着他,好好地把这碗面吃完。
“你要醋吗?”晓珠满心欢喜,又不想让他直接瞧了出来,假装去那边拿醋瓶子。
“要,我爱吃醋。”裴屹舟淡淡地道。
晓珠便拿了过来,裴屹舟却不自己倒,只把碗朝她那边推了推,那意思便不言而喻了。
寻常人家里,娘子为夫君倒醋、加盐是常有的事儿。也不是为着什么,只是娘子时常下厨,对分量拿捏得精准,由她来加料,食物会更好吃。
晓珠冲裴屹舟莞尔一笑,便拿着醋瓶子往上面浇了一点儿,还贴心地帮他把面拌了拌。
暮色四合,一片静谧,而小小的屋子里,油灯昏黄,有面香、油香,还有干柏枝燃烧的味道。
晓珠并不去问俞盈盈的事,只与裴屹舟话些家常——灵萱和儒平和好了,冬青对小杏儿特别关心,后山上长了几丛茉莉花……
第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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