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荼一看琴书突然伏低做小,畏畏缩缩的模样,便心生警觉,料定其中定有猫腻,再听她说的话弯弯绕绕,夹枪带棒的,话里话外都在讥讽她暴戾恣睢,随意打骂仆从,虐待下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说给自己听。
抬眼一瞧,果然看见门边的一抹玄色衣袍,琴书费尽心力演这一出,明摆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程玄青没有进门来,似乎并不打算掺和后宅争斗。
意识到琴书的目的,靳荼丝毫不见慌乱,她不怵程玄青,更不会被一个自视过高的奴婢牵着鼻子走。
本该是两个人的对角戏,因着靳荼的冷静,倒更像是琴书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靳荼好整以暇地看着琴书,也不生气,想着若是不配合,岂不是白费了她这一番扭捏造作的功夫?
如此一想,她生了些促狭的心思,乐得满足琴书的心愿,也好趁机探探程玄青的态度。
“你,给本宫倒茶。”靳荼冷冷地打量了一眼委委屈屈的琴书,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
☆、红莲谢后荼蘼开(五)
正演得起劲的琴书冷不防听到这声让她倒茶的吩咐,愣了好一会儿,诧异于靳荼不按常理出牌。
“聋了吗?”靳荼出声催促,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遵命。”琴书如今是骑虎难下,她知道程玄青在看,不能留下任何话柄,只得从命。
惩治人,暗中动手脚的,那都是有所顾忌的,靳荼偏不想偷偷摸摸的,她偏挑人多时整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子。
这个琴书不就是仗着自己身份特殊,才敢到她跟前耀武扬威吗?她不就想让程玄青怜惜她吗?
靳荼自然要满足她的心愿。
看了这么些的宫斗剧,这些小伎俩在她眼里,就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值一提。
要说这个琴书也是个没脑子的,居然第一天就敢到公主跟前摆谱,还以为能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公主拿捏在手里。
可就算公主不受宠,可毕竟身份摆在那儿,既然嫁给了程玄青,那就代表了王族的颜面,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婢子能挑战的?这就等同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即便这个琴书当真同程玄青有些首尾,若是真闹将起来,她必定是被处置的那一个,用于杀鸡儆猴。
这般想着,靳荼扫了一眼琴书不情不愿却不得不做的模样,心中一阵畅快,忽然觉得这个支线任务还是比较容易的。
关键是,解气!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众奴仆眼观鼻鼻观心,悄悄走远了一些,生怕被殃及。
倒好茶水,琴书将茶盏端给靳荼,态度还算恭敬,毕竟程玄青看着呢,总要做做样子。
从靳荼接过杯盏,琴书便浑身紧绷,明知这杯茶的用途,却只能硬着头皮生受着即将来临的磨难。
相比于琴书的紧张,靳荼却轻松得多,她没有立刻发难,而是懒懒地接过茶盏,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小口。
就在大家伙都以为公主殿下会就此偃旗息鼓,不会继续发难,这件事会轻轻揭过时,就听见“嘭”的一声脆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琴书劈头盖脸被弄湿了,原本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发髻脏乱不堪,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淌着茶水,其中还带着隐隐约约的红,似是哪里受伤了。
见红了!
公主殿下竟然将茶盏直直地砸在琴书的额角上,眼下那块被砸中的地方正流出汩汩的鲜血。
屋子里陷入新一轮的混乱之中,众人忙着为琴书止血。
有人要去请大夫时,逞凶的靳荼笑盈盈地出声阻止:“慌什么?!主子都还没开口呢,你们跟着起什么哄?”
闻言,众奴仆战战兢兢地看向笑靥如花的公主殿下,眼神中满是恐惧。
靳荼不理会其余人的反应,只是将目光投向隐在暗处的程玄青,期待他会如何应对。
屋内的奴仆们顺势发现了门外的程玄青,齐齐行礼,声音中还存着惶恐:“拜见主婿。”
既然被发现,那便不能沉默以对,程玄青只能走进房里,来到靳荼身边,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他第一回正经审视自己的这位“妻子”。
身着一袭宽大的红色喜服,松松垮垮,显然并不合身,一看便知道是临时赶制出来的。
头上戴着的凤冠色泽黯淡陈旧,并不是新制,也没有好好打理过,像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凑数的。
脸上的妆容更是惨不忍睹,像是糊了一层厚厚的面粉似的,一点也瞧不出真实的样貌,那鲜红的口脂瞅着更是腻得慌,看着不像个小娘子,倒像是那些成日里喜欢涂脂抹粉的老婆子,一丝朝气也无。
这也太不像样了,哪像个公主呀?连普通百姓都不如,稍微要些脸面的人家都不会容许自家闺女这般潦草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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