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桀忽然懂了,贺兰尧授意她来行刺自己,本意就不是让她靠武力得手,而是利用自己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防备松懈,倘若方才她一刀得手则不需要再有后招。她失败之后突然挥刀向自己,是料定他绝对不会放任她自戕,情急下会因顾虑她的安危徒手抢夺她的匕首。
她成功了。
太后涨红了眼,声音悲怆仇恨:“还不将刺客乱刀砍死!李全,快去找太医!快!”
“谁敢过来!”
銮仪卫军第二次举刀,又被圣人喝退,太后已经再也坐不住,“存恤,你不要再犯蠢了!难道你看不出,她根本不是崔莺眠,而是贺兰尧一手扶植在身边的杀手!”
那毒蹿入身体极快,须臾片刻,贺兰桀便感到全身发热,头昏昏沉沉,双眼便要闭上。
但不能闭,此时昏睡过去,母后必杀她。
他用力支撑起身,一字字道:“咳咳,母后若将她斩杀,朕恐怕真的熬不过今晚……”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敢威胁自己!太后怒火中烧,但她又必须保持冷静,之前他就存了死志要给崔氏殉情,现在要真的当着她的面杀了崔莳,他更加不愿活,只怕请了太医来也没什么用了。太后一咬牙,虽然万分愤恨于心,却不得不退让一步。
“来人,将刺客拿下,暂时压入内庭,一切等圣人解毒再发落!”
“诺!”
这下没人再拦銮仪卫,他们一鼓作气将崔莳从榻上扯了下来,拽着她往外走去。
崔莳忍不住回头看贺兰桀,看他死了没有,那毒已经入他血液,相信要不了多久的,他会在痛苦中死去,她忍辱偷生至今,终于,大仇得报!
就算是陪他一死,一人换大晔圣人一条命,岂不是很划算!
崔莳坚强地扭过头,被人拖着朝前大步走去。
心愿已了,不论是内庭还是断头台,何处去不得。
她已经安全离去,贺兰桀的目光再度迷茫涣散,他跌回床榻上,嗓子如被什么卡住,他俯身弯腰激烈地咳嗽起来,越咳嗽呼吸越困难,脸色涨得发紫。
太后抢上前,以为他要呕吐,连忙拍他的背:“存恤,你听见了,哀家不要崔莳的命了,她好好活着,你不准先走,给哀家挺过来,听到没有?太医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但贺兰桀还是什么都咳不出也呕不出,太后扶他躺回床榻,要去看外间南宫炳来了没有,急得满头汗,但贺兰桀却用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她的衣袖,太后连忙回头。
此时贺兰桀的脸上已经浮现出隐隐的黑气,他握住太后的衣袖,极力用清晰的语调,嘱托:“母后,朕有可能真的挺不过这一关了。”
“不,不会的!”太后失声害怕地尖叫起来。
贺兰桀眼眸微微一弯,“倘若不是这样,朕也不可能独活,但是上天毕竟还是让朕见到了她。母后,朕已经将退位诏拟好,藏在太极殿匾额后边,等朕身亡,母后便派人将它取下。”
他一面说,一面咳嗽,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太后泪水涟涟,饮泣不止。
贺兰桀的眸中咳出了泪光,他笑道:“按照遗诏,还请母后扶持贺凤清继位为帝,保……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贺兰桀便陷入了昏厥。
后脚南宫炳匆匆忙忙拎着药箱赶来,同来的还有十几名太医,南宫炳身强力壮一马当先,太后看他来了,便急急地起身让开床榻,催促:“快,哀家不惜一切代价,先保住圣人的性命!”
南宫炳也是满头大汗,心怀惴惴,将圣人望闻问切一番,最后,找到了行刺的那把匕首,几个太医将脑袋凑上来闻那匕首上的毒,都没闻出来,南宫炳摇了摇头。
一看他都摇头束手无策,太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怎么,能治么?”
南宫炳叉手道:“回太后,臣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只能暂时施针封住圣人经脉,延缓毒素蹿入体内,等将匕首上的毒剥离出来,才有可能试出刺客用的什么毒。”
太后死马当活马医:“那你快、快些……”
南宫炳连忙打开药箱,取出针灸带,一排银针先后给贺兰桀封住几处大穴。
到施针完毕,南宫炳已经是大汗淋漓。
好在这里不止他一个太医,在他施针的间隙里,其余的太医已经将匕首上的毒分离在碗中,毒浸泡在水里,很快变成了一股淡紫色。
太后一看那碗底,便一阵阵眼晕,非得身后的宫人扶住才没跌倒。
南宫炳道:“太后先不要过于担忧,匕首带入宫门来何其艰难,这把短刀不过三寸长,能涂抹的毒毕竟有限,任何毒药,哪怕见血封喉的剧毒,抛却它的用量去谈致命都是谬论,依臣看来,这种毒或许厉害,但由于用量不高,加之圣人以往身体强健,臣有六七成的把握,能救治圣人。”
太医院的人也不知道南宫炳会突然夸下海口,齐齐傻了眼。
终于,有一个忍不住提醒道:“院首,这……可是曼罗之毒啊,别说里头还加了掺了别的有毒花蕊……”
南宫炳沉声道:“当务之急,先给圣人涂金疮药,先敷一层,再准备包裹草木灰的绷带,用碱水浸泡,给圣人将伤口缠上,如此血流不止,情况只会愈来愈严重,臣等若不能救回圣人,生有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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