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嗝……”
过了一阵,等桑雉终于不再打嗝,这才思忖着开了口,“怪奴婢,忘了提醒殿下莫要让王妃多饮酒。”
潇长枫目光定定瞧着薛嫣,“她以前也有过这般模样?”
桑雉许是觉得趁薛嫣醉酒掀她老底不太好,回答的时候格外艰难,“回殿下,王妃她……其实有些不胜酒力,且喝多了……会揍瞧不顺眼的人……”
薛嫣也听见这话了,“胡扯!本姑娘是那种随便揍人的人么!”
也不知方才将潇无咎揍成猪头的人到底是谁……
潇长枫有些沉默,艰难地吸了口气,内心突然有点庆幸。
好在眼下他不是薛嫣瞧不顺眼的人,若是放在刚成亲的那会,自己用一旨赐婚强娶了薛嫣,她心里定然有气,新婚之夜她若是喝多了,说不定第二天变成猪头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他们出宫出的早,马车很快便到了王府。
潇长枫将薛嫣抱下马车,只吩咐了桑雉将水备上,便抱着薛嫣一路回到了主院的卧房。
王太医说了,这药性还是要疏解出来才好。
第二日,薛嫣捂着脑袋痛苦地从床上坐起,记忆逐渐回笼后,第一件事就是瞧了瞧自己的双手。
好家伙,她把当朝皇子给揍了,揍得还是最受宠的沈贵妃的儿子,她们老薛家不会要被诛九族了吧。
这一瞬,薛嫣心里已经闪过她们全家被景皇一怒之下统统斩首的画面。
至于她家的侍从仆妇都被流放了边疆,她家的大黄也成了流浪狗,日日靠和野狗抢食为生。
这可真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啊……
第108章 三皇子被贬
薛嫣坐在床上,眼前全是之前梦中薛家族凄凄惨惨的结果。
中秋宴后是不上朝的,潇长枫晨练回来后,就瞧见他的小姑娘坐在床上满脸的颓丧之气。
潇长枫瞧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靠在桌边凉凉地开口,“揍都揍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夫人只当没发生吧。”
薛嫣沉思了一会,被潇长枫的淡定感染了。
就是!揍都揍了!况且是潇无咎那个狗东西不干人事。
真要说起理来,若是被那狗东西得逞,不止她薛嫣名节尽毁,就连潇长枫也会被连累,更有甚者,薛家满族都会蒙羞。
如此想来,薛嫣甚至觉得她当时应该再下手狠一点,直接揍潇无咎个半身不遂才好。
潇长枫就见薛嫣面上从后悔变成了认命又变成了愤愤不平。
表情还真是很丰富呢……
比薛嫣更难受的当属沈冰和三皇子母子了。
楼馨慧必然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沈冰的机会,在昨夜潇长枫与薛嫣离开皇宫后,她甚至没等到宾客散尽,便去赏月楼见了安安静静赏烟花的潇乾。
沈冰怕楼馨慧添油加醋乱说,只能急急拽着刚接好断手的潇无咎一同去了赏月楼。
潇乾难得的好心情被他自己的老婆儿子和小老婆坏了个一干二净。
楼馨慧觉得沈冰这宝贝儿子有些没脑子,具体表现在潇乾问他认不认这事是他所做时,潇无咎打死不承认。
脸上端的是无辜至极受尽委屈的模样,实际上心底还在想着侥幸逃过处罚。
潇无咎觉着这事儿又未经他人之手,他如果地死不承认,也没人能将他如何。
但潇无咎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说句重话都能被吓得抖三抖的小宫女会临了返水。
她倒是只说了是潇无咎命她将沇王妃往他指定的房间里引,但堂堂三皇子偷偷让人把喝醉了的弟媳往小屋里带,还能为什么?
潇无咎倒是想撕烂这小宫女的嘴,可惜他手断了,根本撕不动。
沈冰到底是比潇无咎要有些脑子的,再发现事情已无转圜之地时,瞪了一眼还要狡辩的潇无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罪过,是臣妾没教导好无咎,是臣妾疏于对他的关心,才会叫他酿出如此祸事。臣妾愿受责罚,求陛下看在无咎已经断了一手的份上,绕他一命吧!”
潇乾瞧了瞧远处空中绚烂的烟花,有些想不通他自己这么一个聪慧的人,为何会生出如此蠢笨如猪的儿子。
“望仙楼一事,居然还未令你长记性么?如今才过去多少时日,你便能将那色心打到亲王王妃身上,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老七的媳妇是谁你不知道么?她是大景唯一的一位女将军,北境十万铁将都在她手下,你在她身上动手脚?孤没你这种愚蠢的儿子。”
沈冰也顾不得自己在楼馨慧眼前的面子了,膝行至潇乾面前,伸手攥住了他的龙袍下摆,哭的梨花带雨,“陛下,无咎是您的儿子啊,是您的亲生儿子!他幼时,您不是还说过,无咎是最像您的那个么?”
楼馨慧原本冷眼旁观着,听到这也忍不住动了动嘴角。
这沈冰是为了儿子急傻了吧,陛下才刚说潇无咎愚蠢,她就说潇无咎像陛下,这都不叫拐着弯骂人了,这是指着鼻子骂陛下蠢。
果然,潇乾原本有些不耐烦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瞧见潇无咎办了那下作事的可不是孤,你沈家能一家家去灭口?来人,将这蠢东西关进诏狱,听候发落。”
“陛下……陛下!”
任凭沈冰撕心裂肺的叫喊,潇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赏月楼。
楼馨慧冷眼瞧着潇乾的背影,心中有些唏嘘。
曾几何时,沈冰也是冠宠六宫的绝世美人,若不是潇乾不可能让沈家女爬上后位,如今常掌凤印的人还指不定是谁。
三日后,潇无咎的处罚旨意便下来了。
三皇子潇无咎,言行无状知法犯法,枉顾大景律例,褫夺皇子身份,贬为庶人。
贵妃沈冰教导无方,纵子作恶,念其还养育了四皇子潇无蔺,便罚禁足长乐宫,无诏不得踏出长乐宫半步。
如此,这件事到此便算给了沇王府和薛府一个交代。
“据说潇无咎在诏狱听到旨意时整个人都要疯了,不停地叫喊要见父皇。但他脸比挨揍那日还要肿,想来是因着在诏狱无太医医治,口中有些红肿溃烂了。他话也说不清,诏狱那些卒子们又惯会捧高踩低,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潇长枫下朝后给薛嫣讲了潇无咎的事,听得她有些心虚。
“我将皇子给揍了,揍掉了他三颗牙,父皇真没一怒之前对薛家发难?”
潇长枫好笑地摇摇头,“那日瞧见此事的人不少,便是为了平悠悠众口,父皇也不会对潇无咎从轻发落。他如今被褫夺了皇子身份,你揍他便不算是揍皇子。何况他所犯之罪,在大景律例中可是死罪。如今能以庶人身份活下去已是额外开恩。”
薛嫣了解地点点头,“也是,贵妃背靠沈家,沈家老爷子定然也不会瞧着自己的外孙饿死街头,只是潇无咎自己怕是要气死了。”
潇长枫捏了捏薛嫣被她自己手掌撑的嘟起一块的脸颊,“他便是死都不足以偿还他对你做的事,我至今都还后怕。嫣儿,我当时不该扔下你一个人的。”
薛嫣有些不自在,她不习惯瞧潇长枫自责的眼神,“如今不是没事么,想必潇无咎也没想到吧,这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潇长枫板着一张脸将人搂了过来,“不许瞎说,你是我的夫人。”
薛嫣被强行困住,艰难地动了动胳膊,“害!我那就是个比喻,比喻,你撒开!”
潇长枫难得孩子气地将人困在怀中,下巴抵着薛嫣的发顶磨蹭了一下,“不撒,以后都要这么抱着。”
“噗,那我岂不是不能出门不能动了……”
“嗯,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啊这……那岂不是……如厕也要一起?很臭诶,我不要……”
“你闭嘴吧。”
第109章 不多不多,一个香云阁罢了
京城城边上一处偏僻的院落,一个手臂吊在脖子上的人被一队侍卫押送进了院子。
被押送的人正是此前被贬为庶人的潇无咎,他面色阴沉,脸上胡子拉碴,穿着粗布衣裳,瞧上去阴郁又狼狈。
“你们就让本皇子住在这种猪圈一样的地方?”
潇无咎脸上的伤养了几日,总算没那么肿了,说话也没一开始的漏风感,估计是已经习惯了缺三颗牙的状态。
为首的侍卫冷笑一声,“您还是醒醒吧,这二进的院子在京城也不便宜,小户人家一辈子也不定能买下来,以您如今的钱财怕是赁都赁不起呢。
如今您都不是皇子了,一介庶人,还能有个二进的院子,是陛下瞧在贵妃娘娘母族的面儿上,您该知足了。”
潇无咎抓起院中扫落叶的扫帚就朝侍卫丢去,“混账东西,本皇子是天子的儿子,身上是真龙血脉,岂能容你这等腌臜东西羞辱。”
以侍卫的身手,躲开一个扫帚自是轻而易举。
押送的侍卫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没人愿意给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对侍卫和宫女呼来喝去的三皇子一个体面。
哦,现在不是三皇子潇无咎了,是庶人潇无咎。
侍卫见潇无咎还是一副没有认清现状的模样,也懒得再同他多费口舌,关上院门便离去了。
院门没上锁,潇无咎可以自由出入。
反正他如今已被贬为庶人,再想自由出入那宫门是不太可能了,便是他跑去宫门口,守门的侍卫也不会放他入内。
虽然对潇无咎来说,这几乎是灭顶之灾,但薛远山还是因着这事气的告假了好些天没去上朝。
薛嫣听闻这事有些汗颜,“我爹这么做是对的,他是怕他自己上朝去会气到在朝堂上说些不知轻重的话,惹来圣怒。”
潇长枫沉吟一阵,“岳父这个脾气,便是父皇,想必也是不想轻易对上的。”
薛嫣认真点头,“言之有理,所以你千万千万不可惹我爹生气,他平日喊得凶只是假的,他若真是生气了,我可是半句都不敢同他顶嘴的。”
潇长枫立马正色道,“嫣儿放心,我一定不惹岳父生气。”
薛嫣默了默,心想:你把他宝贝闺女强娶到手,已经足够他记恨你一辈子了。
“阿娘阿娘……我会射箭了!”
伴着薛粟清亮的童音,房门被推了开来。
薛粟背着一把小弓风一样朝薛嫣奔了过来,被潇长枫一把拦住,还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阿妩,我教过你什么?”
薛粟捂着脑门立时噤声,过了片刻,悄咪咪后退了一步,冲着潇长枫行了个像模像样的礼,“阿爹教过,进这个房间前要先敲敲门,是孩儿莽撞了,请阿爹勿要生气。”
之前原本是将薛粟的小名改做了阿粟,但薛嫣后来想了想,薛粟如今还是孩子,虽说她与潇长枫收养了他,但不能让薛粟忘了生恩。
所以还是叫回了阿妩,这样薛粟长大后也会记得自己还有个亲生的阿娘。
见薛粟懂事,潇长枫满意点头,“你能知晓自己的错便是一件好事,下次可会改正?”
薛粟小鸡啄米般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孩儿下次一定改正,阿爹不生气好不好?”
薛嫣在一旁瞧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开双臂冲着薛粟喊了一声,“阿妩过来阿娘这。”
薛粟瞪着两个葡萄眼瞅瞅薛嫣,又瞅瞅潇长枫。
瞧着薛粟眼中渴望的神情,潇长枫终于微微颔首。
薛粟小小地欢呼一下,冲击了薛嫣的怀抱。
当然,他没忘记把背上的弓取下来放在一旁的桌上,免得戳到他貌美如花的阿娘。
抱了一会儿,薛粟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眼睛眨了眨,从一旁的桌上拿起那把制作精良的小弓,“阿娘阿娘,我今日学了射箭,先生教了姿势,我第一次就上靶了,先生夸我颇有天赋呢!”
拉弓需要一定的臂力,对幼童来说,练习射箭是很辛苦的一件事,至少薛嫣幼时就不乐意射箭,她更偏爱刀枪。
是以薛嫣的射箭技艺平平,不然她就可以亲自教导薛粟了。
潇长枫走过来抬手摸了摸薛粟的脑袋,“教导阿妩的射箭先生是我找给他的,号称大景第一弓,若是那位都说阿妩颇有天赋,那他就是真的很厉害。”
被阿爹夸奖,薛粟高兴到小脸都有些红,“阿爹夸的太实在,阿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薛嫣笑的不行,她是真不明白怎么有小家伙害羞都能害羞的如此坦诚。
潇长枫面色温和,“阿爹夸你是因为你真的很优秀,不过你不能骄傲,骄傲会令人迷失自己,以后还是要同先生虚心学习。”
薛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阿妩明白,阿妩一定会认真努力,不辜负爹爹和阿娘的期待。”
潇长枫摇摇头,“阿妩,我和你阿娘并不是希望你成为多么有能力有才华的人,我们只是希望你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可以保护好自己,所以你最不该辜负的人是你自己。”
薛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薛嫣有些好奇,“大景第一弓,怎么会心甘情愿来帮你教孩子呢?”
潇长枫沉默一阵,轻轻咳了一声。
薛嫣眉头跳了跳,以她对潇长枫这段时日的了解,他做出这种不太想回话的模样时,定然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
低头瞧了瞧薛粟满眼好奇的模样,薛嫣爱怜地摸摸他的头,“阿妩先出去玩好不好?”
薛粟点点头,很乖巧地拿起自己的小弓跑了出去,还体贴地将门给关上了。
确认小家伙走远之后,薛嫣斜了一眼潇长枫,“行了,阿妩走了,你做了什么好事可以说了。”
潇长枫闻言更加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尖,“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同那位先生……打了个赌。”
听到打赌,薛嫣浅浅吸了口气,“自是打赌,定然是有赌注的,你们赌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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