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长枫目光中的担忧和心疼做不得假,可薛嫣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这个男人如今……太小心翼翼了……
就好像生怕同她大声点说话她就会怎么似的,薛嫣不喜欢这样,“你方才做什么去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潇长枫以为薛嫣不高兴了,忙低声解释,“我去找火折子了,侍女大概收错地方了,我一时没找着,就去的久了些,让你等了,是我的错。”
薛嫣垂下眼睫,眼中汹涌的情绪被遮了大半,“你的错不是你去的久了……是你怎么能对自己做这种事呢?”
潇长枫愣了一瞬,顺着薛嫣的目光低头去瞧她手中的物件——一根还染血的金簪。
潇长枫下意识想去摸枕下,只是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呐呐开口,“我这……我没……”
那金簪是潇长枫从薛嫣的首饰匣子里顺来的,她平日里就不怎么爱戴那些首饰,有身孕后就更不怎么戴了,潇长枫从里面拿了簪子,侍候薛嫣的侍女也不能去同她告密不是?
薛嫣眼尾洇出了红色,抬头瞪向潇长枫时,只把他瞧的胸口一窒,“哎,怎么了你这是。我真没什么,没用多大劲儿,就提提神,不值当你生气。乖啊,嫣儿,咱不生气,咱睡觉好不好?”
潇长枫伸过去想拿走金簪的手被薛嫣「啪」地一巴掌抽到了一边,小姑娘没收着劲儿,他手背都红了一片。
这个力度,潇长枫顾不得去感受疼不疼,他知道薛嫣是真的气狠了。
薛嫣其实很少同他生气的,即便是有什么不满,他哄一哄也总能哄好,她向来都吃软不吃硬,但今日她甚至不啃给他哄她的时间。
薛嫣把金簪往身后放了放,潇长枫瞧着眼皮子跳了下,“嫣儿,你把簪子给我,放你那不小心扎着你可怎么是好?”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话一出,薛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抬手就将那金簪扔到了地上,“我再不小心扎着了,也比你故意去扎自己要好得多!”
潇长枫一下就被噎没声了,动了几次嘴唇想开口解释,但也实在不知道要如何说才能让薛嫣不生气,毕竟他也是真的没干什么好事。
他平日的确不会自虐到拿簪子去扎自己,自从薛嫣有孕,他统共也就有一日实在累得很,怕自己夜里醒不过来,扎了那么一次。
但今日不是为了让薛嫣放心就饮了那碗安神汤么,他是着实有些迷糊了,怕自己夜里醒不过来听不见薛嫣的需求,这才将那金簪又拿了出来。
结果安神汤的功效太大,他不得不连着扎才能让自己不完全睡死,许是让薛嫣闻到了血腥味儿。
是他忘了,他的小姑娘对这些味道太敏感了,失策。
薛嫣瞧着潇长枫面上的后悔之色,用脚指头想他都不可能是后悔用金簪扎了自己,而是后悔一个不小心被她知道了。
薛嫣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又瞪了潇长枫一眼,你转过去,我要看你那条腿。
现在潇长枫是左边身子冲着她的,她知道,这家伙八成是扎了自己的右腿,毕竟那个地方她一时半会不容易发现,也好隐藏。
潇长枫有些不乐意,“你这还怀着孕呢,都快生了,别瞧那些啊……”
第156章 最重要的那一个
“你这还怀着孕呢,都快生了,别瞧那些啊……”
潇长枫的本意是安抚,但没想到薛嫣更气了,直接哪过潇长枫的枕头就砸到了地上,“你有完没完了?我是快生了,不是快死了!别说瞧点血腥玩意儿了,便是现在要我提刀杀人我也是做得的!”
潇长枫顿时就不敢再同这小祖宗争辩什么了,只能老老实实转过身去。
他方才是故意侧着坐的,他去寻火折子不能去太久,只来得及换了条亵裤,伤口都没来得及打理。这会血渗出来,已经染红一截子了。
薛嫣瞧着在灯下透着新鲜血色的亵裤,就觉脑仁嗡嗡作痛,厉声吩咐,“脱了,我要看!”
被自家夫人呵斥着让脱裤子实在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这若是平日还能勉强称得上情趣,如今听着实在像是兴师问罪。
薛嫣也的的确确是准备兴师问罪来着。
但等潇长枫磨磨唧唧把亵裤脱掉后,薛嫣瞧着那好些个还渗着血的痕迹,眼泪顿时控制不住地就滚了下来。
这下潇长枫是真的有些着急了,从他认识薛嫣起,还从没瞧见她哭过。就连战场上受了伤,她也能笑着哄侍女给她上药时轻点。
如今这一串串眼泪砸下来,仿佛每一滴都砸在他心上,又沉又烫,让他差点不能呼吸。
“我错了,是我不好,嫣儿你别哭……不哭好么,你这样我心疼。”
潇长枫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恳求,薛嫣听着心里更难受了。
她当初迫不得已同意和他成亲,到后来一点点喜欢上这个人,可不是为了让他如今待她这般卑微这般小心翼翼的。
“你心疼?你怎么不想想我心不心疼?我们成亲了,你便是我的人了。你身上就是掉跟头发破点油皮那都是同我有关的。你如今这般对自己,是想气死我么?我若是同你一般,你受得了么?”
潇长枫光是想一想薛嫣为了他用金簪扎自己的画面他就难受的不行,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真错了,夫人,娘子,你疼疼我吧,千万别因为生气对自己做什么。我保证我再也不这么做了,好不好?”
就同薛嫣说的一般,与其说是生气,更多的其实还是心疼。
又瞥了一眼还没止住血的伤口,薛嫣也觉得堂堂沇王殿下就这么受着伤还光着腚坐在这实在不像回事。
薛嫣没有作声,撑着身子慢慢往床榻下挪。
潇长枫不知她要做什么,赶忙伸手去扶着。
薛嫣下床后甩开了潇长枫的手独自往外间走,潇长枫原本还想跟过来,被薛嫣转头狠狠瞪了一下,“你给我躺回去!低头瞧瞧自己像什么样,还要跟来,你跟来就有你好看的!”
潇长枫顿时噤声,低头瞧了眼自己,终于从但心中分出来了一点用来尴尬。
薛嫣扶着腰慢慢走去外间,然后打开门低声吩咐了侍女一句。
过了一阵子,一个新的枕头和一盒专治外伤的琼玉膏并着清理伤口的软布和包伤口的绷带便被送了过来。
这琼玉膏是宫中的贡品,还是因着她常年在军营,才得了这么一两盒。
拿着几样东西,薛嫣又没手去扶腰了,回来时就走的稍微有些吃力。
潇长枫想下去扶她,却被薛嫣再一次瞪的定在了原地。
薛嫣再没同潇长枫说话,只是把枕头放在了潇长枫身后,将药膏放在一旁后伸手掀开了薄被,仔细用软布清理了还在渗血的地方。
琼玉膏名字听着清清凉凉,但真敷到伤口上时当真称得上火辣辣地痛。
潇长枫甚至觉得拿簪子扎自己都不如敷这琼玉膏来得痛,但此时此刻他是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仔仔细细上好了药,薛嫣都快打结的眉毛总算舒展了一点。
慢吞吞地将药膏和用剩的绷带收好,薛嫣重新坐在了床榻边,“许是我不太能对你的焦虑和担忧感同身受,才叫你今日这般对自己吧。”
潇长枫一怔,还没开口,薛嫣就抬手把他的嘴堵住了,“你别说话,听我说。”
潇长枫眨了眨眼,安静了下来。
薛嫣瞧着屋里点燃的灯,那火苗一跳一跳,是灯芯有些长了。
“我其实不太知道要怎么同你说。当初我却是不愿嫁与你的,非是我讨厌你或是旁的什么。
只不过是因你身为皇子,而我这个人随性惯了,不愿同旁的女子去争风吃醋。
我光是想想自己被困在后宅,再同两三个甚至四五个女子一起去争抢一个男子的宠爱,我就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你能明白么?”
潇长枫点点头,他明白的,他的小姑娘不是笼中鸟,而是天上的鹰。
薛嫣眨眨眼,神色比方才柔和了许多,“可是我当日即同你成了亲,你也说过一生唯我一人,那我便信了你,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女子怀孕生子是很辛苦,这份辛苦我尚能受得住,你在一旁,我却觉得你要受不住了。”
薛嫣不想给潇长枫的时间,继续开口,“你大抵许久都没仔细瞧过自己了吧,你最近一段时日瘦了很多,与我初见你时都不太像了。
你可以在乎我担心我,但你不能用这些来折磨自己,我也是会心疼的。
这孩子我会平安生下来,你不要把什么可能都压在自己心头,那样孩子还未出世,你先崩溃了。”
潇长枫沉默良久,嗓音有些哑,“我不会崩溃的,我还要照料你和孩子。”
“潇长枫……”薛嫣很严肃地喊了他的名字,“我不是个瓷娃娃,不会因为生孩子便碎了。你得明白,先有了你我,才有这个孩子。我很爱我腹中的孩子,但在我心中,你比孩子重要,你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潇长枫猛然抬头,仔细分辨了薛嫣眼中的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良久,他伸手将薛嫣揽进怀中,抵着她的肩窝不说话了。
薛嫣能感受到颈侧一阵湿热,像是有什么积压了良久的东西,一下子倾泻了出来。
潇长枫没出一点声音,但着实哭了个昏天黑地。
他的小姑娘说了,他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第157章 王妃要生啦
潇长枫这辈子最丢脸的一次,大概就是被薛嫣抓包的那一夜。
当时哭的狠,事后尴尬到能用脚抠出一整个沇王府。
男子汉大丈夫,差点在自家夫人肩头哭晕过去就已经够丢人了,偏偏第二天薛嫣还不肯放过他,非要亲手给他腿上的伤上药。
大有一种「我要一次性让你记牢自己做了什么丢人事儿」的意思,臊的潇长枫这几日除了在人前时还端着一点,一到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自闭到不行的样子。
只不过潇长枫的自闭没能持续几天就被打破了。
原因无他,离府医估算的产期还没到,薛嫣这两日也没什么不舒服。
明明一切如常,但肚子里那个平日都挺温顺的小家伙,这种时候突然开始作妖了。
薛嫣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花果茶,肚子突然就痛了起来,痛感之狠,让她一个被刀砍了都还能笑出来的人差点没端稳手中的茶盏。
只是此时潇长枫还没下朝,府中只有薛嫣这么一个主事的。
幸好这疼痛不是一直持续的,薛嫣缓过来一口气后,还冷静地吩咐侍女去寻隔壁院的稳婆。
然后在侍女的搀扶下自己一点点挪到了床榻上,躺下后还舒了一口气,脸上半点慌乱也瞧不出来。
其实说不紧张是假的,这痛也与被刀砍的滋味不太一样,时不时来一下,让人有些顶不住。
但薛嫣知道,紧张对生孩子没有半点帮助,说不定还会加剧痛苦,她只能一边深呼吸,一边尽力去适应这种疼痛。
几个稳婆慌慌张张赶过来的时候,薛嫣已经躺的十分安然了,虽然面色有那么一点发白,但整体看着状态很好,和旁的那些养在家里的娇贵夫人们完全是两个样。
瞧见稳婆后,薛嫣还非常淡定地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查看一下情况。
但几个稳婆就没有薛嫣本人这么淡定了,她们几乎日日都要被潇长枫盘问一遍。
问她们王妃生产危不危险,会不会很疼之类的。
稳婆们只要回答疼,潇长枫必然会黑脸,但自古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呢?
但即便潇长枫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她们也不敢说不疼,毕竟她们要是此前说了不疼,等到时候王妃生产要是嚎一两嗓子,这沇王一定会拿她们去祭天。
稳婆中年纪最长最有经验的一个过来瞧了瞧,拿了软布给薛嫣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王妃且忍忍,这等孩子落地还要一阵子的,如今天热,您一定要保存好体力啊。”
薛嫣点点头,她不是个娇气的人,自然此刻也不会为难稳婆。
沇王府的小厮从得到消息后就连滚带爬地驾车去了宫门口,但即便是王府的小厮也不能轻易进宫门。
小厮心焦万分,但也只好守在宫门口。
偏生今日下朝下的晚了些,小厮在宫门口守了足足快一个时辰才等到朝臣们出宫门。
此刻小厮也顾不得各种礼仪了,急匆匆地冲到潇长枫面前,“殿下!王妃、王妃要要要……要生啦!”
这一句话嚎的,语气婉转迂回,充分体现了小厮内心的紧张。
潇长枫愣了一瞬,第一反应是这不是还没到府医说的产期么,怎么就生了?
第二反应便是一把掀开了小厮,直接翻身上马向着沇王府策马狂奔而去。
潇长枫平日都是骑马上朝,自然不肯坐那慢腾腾的马车。
好在即使心里像点了把火似的,潇长枫面上也没显出来,而且剩余的理智还让他避开了闹市区。
大景律例中明确说了,闹市区不许纵马,就连马车也要放缓行进速度。
小厮被掀的原地打了三个转,等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眼前已经没了自家殿下的身影。
小厮只好自己爬上马车,重新架着空马车准备赶回王府。
只是他还没坐稳,一个身影便健步如飞地三两步冲过来跳上了马车。
小厮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嚯,是他们王妃的亲爹,薛远山薛大人。
薛远山见小厮愣住,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愣着做什么,走啊!”
小厮这下彻底被敲懵了,薛远山见状抬手一把将小厮扒拉进了马车里,自己坐在外边抓过了缰绳。
“驾!”
马车往沇王府驶去,直到到了目的地,薛远山急吼吼地跳下马车快步进了王府,马车里的小厮还在寻思一个问题——他们殿下的岳丈大人倒是对回王府的路颇为熟悉啊。
潇长枫赶回来的时候,薛嫣面上已经挂了不少豆大的汗珠。
天气热,生产时又不能见风,实在是一种折磨。
顾不得稳婆和桑雉的阻拦,潇长枫黑着脸冲进了房间,快步走到薛嫣身边蹲下,抖着手想去替薛嫣擦汗,又觉得自己回来还没洗手,手脏。
薛嫣睁开差点被汗糊住的双眼,第一眼就瞧见了脸色白如纸的潇长枫,不合时宜地就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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