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音无意知道了些西府的事,只一味点头应和了几句,“可怜天下为娘心啊。”
梁太主同顾南音聊的投机,这便多说了几句,“后来也相看了不少人家,终究不能人人满意,一拖拖到了如今。我私心揣测着,从前我那干外孙女阿柯,小的时候来住过几回,表兄妹两个青梅竹马,说不得互相还惦记着呢。”
她像是在说笑,可听在烟雨的耳中却有如炸雷。
烟雨的心就沉了下来,像是缀了什么重物,一径拉扯着,把心拽的生疼。
原来小舅舅的心里,早就有喜欢的姑娘了啊。
怪道方才待她这般冷淡。
烟雨鼻子酸酸的。
既然这样的话,就要离小舅舅远一些了,人家青梅竹马的,她又是什么呢?
太主说了,那一位吕家小姐,长相人品是一等一的好,想必同小舅舅也是极为相配的,若不是远在边地的缘故,怕早就成婚了吧。
她皱着鼻子眼睛,眼睛里浮着一星儿的浅雾,好容易压下去了,眉头却始终蹙着。
一直到了午间用饭,小舅舅都不曾出现,只派了长随过来说了一声:“陛下急召,六爷赶去禁中了。”
烟雨就更难过了,食不知味地用完饭,便同娘亲回了斜月山房。
到了晚间又下起了雨,到了后半夜电闪雷鸣的,烟雨一夜辗转难眠,暗暗下了决心,要离小舅舅远一些。
第二日再去“烟外月”学制艺时,烟雨就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芩夫子瞧着她今儿闷闷不乐地,不免问起缘由,烟雨推说没有睡好,芩夫子便也不再多问,说起近些时日的时事来。
“……北地不稳,陛下就想着迁都,朝野上下闹的是沸沸扬扬,也不知何时能辩出个结果来。”
烟雨也不甚关心,一心戳着手里繁复的手工,随口问了一句,“迁了都,那朝臣是不是也要跟着去啊?”
芩夫子笑着说,“自然啊。若是迁都定了下来,一整个顾家,八成都要搬去北方了。”
烟雨心里一咯噔,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下就停了动作。
“……迁都这么大的事,陛下总要同内阁大臣商量着来吧。”
芩夫子难得见小姑娘这般关心朝政大事,这便笑着同她解释,“内阁的意见也不统一,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比如六公子,他就赞成迁都。”
烟雨闻言默默地垂了眼眉,眼圈悄悄地红了。
迁都去北地,就能同那位吕小姐在一起了……
小姑娘这回是真的伤心了。
这股子伤心的气息一直持续到了午间放课,烟雨闷闷不乐地捧着小布筐向外走,将将出了烟外月,便见那甬道尽头,有一队卫士簇拥着清瘦颀秀的一人走过来。
海棠快谢了,粉白色的花瓣零星落下来,顾以宁踩花踏叶地走过,眉眼沾了夏日的金芒。
他抬眼向前看,那个小姑娘抱着小布筐站着,期限还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尔就像个小兔儿一般,旋了身子就跑走了。
他有春风和气的襟怀,只微微一怔,却没有太大的波澜,脚步飒沓地往外去了。
只是第二日的午间,他由外头下了朝回府,随意往“烟外月”的门前看了一眼,就瞧见一抹淡粉色的身影极迅捷地闪进了“烟外月”的门,那动作轻跃地像小兔儿。
她在躲着他。
烟雨这几日在心里演了一整本的爱恨情仇,两回见到小舅舅都慌慌地逃开了。
又隔了两日来进学,芩夫子将做绒花的技巧教授给了烟雨,烟雨在制艺方面一向聪慧,略一点拨,便学会了一二。
她一边儿趴在桌案上用心分线,一边儿听青缇小声地同她闲话:“咱们山房门前有一棵树被雷劈了,外头看的好好的,芯里却燃着烈火呢。”
烟雨头也不抬,边说了一声是啊,“就像我一样,表面上沉稳冷静,可心里却也愁肠百结呢。”
忽尔周遭就静了下来,烟雨的眼前就多了一只木刻的捣药玉兔,手掌般大小,小玉兔抱着一根捣药杵,眼睛圆圆,神态娇憨。
烟雨尤爱制艺,乍见了这精致的小玉兔,只觉得爱不释手,她把小玉兔接在手里,顺着放玉兔的手向上看,小舅舅站在她的桌案前望着她。
烟雨登时就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她下意识地垂下脑袋,又觉得不甚有礼貌,这便伸出手来,悄悄牵了牵小舅舅的衣袖。
顾以宁顺着她轻拽的那一份力坐下,安静地看着她。
“再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你可以同小玉兔一道拜月。”
烟雨握着小玉兔,心里不免心虚,不敢看小舅舅的眼神,嗫嚅道:“小孩子才拜月亮呢……”她鼓起勇气抬起眼眸直视小舅舅,“您看我像小孩子吗?”
顾以宁的眼睛里带了一星儿的笑意,语音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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