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演走向她, 步步紧逼:“皇后, 如今你还能有何枝可依?”
这话让周妙宛愈发愤怒了,她气得浑身都在抖。
见她这般, 李文演还当她是被谭远行气昏了头,他定定地看着她涨红了的脸,正欲再说些什么时, 一记清脆的耳光已经劈在了他的左脸。
这记耳光, 用尽了周妙宛全身的力气,是以她的右手连同胳膊都被震得发麻,须臾之间, 李文演的左脸就浮起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她深吸一口气,直呼他的姓名怒斥道:“李文演,你莫忘了,你还是这九州四境的皇帝!”
北襄兵临城下, 叛军已过廓门山, 内忧外患之间,他挂念着的居然还是和她的所谓小情小爱, 何其可笑!
突如其来的巴掌,将李文演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可刹那间他便回过了神,他下巴微收,抬起右手抚过她留下的掌印,唇角竟随之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
周妙宛的胸口仍在剧烈的起伏着,她怒目圆睁,甚至伸出食指直指他的面门:“你若还当自己是这胤朝的皇帝,就应该想想自己此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李文演忽然抬手,紧握住了她指向他的那根手指,用了力将她拉得更近了些:“激怒朕,于皇后有何好处?”
“世间人做事非得有好处不可吗?”周妙宛从未感觉自己的气血如此上涌过,她毫不畏惧地回应着他的目光:“好啊,皇上既还称我一声皇后,那今日劝诫,也是我的份内之责!”
“好!好一句份内之责。”李文演的瞳孔中折射出一点兴奋的寒芒,他竟然说道:“皇后,有没有人夸过你,你真的很适合做这个皇后?”
“不过……你是真的有恃无恐,觉得朕不会杀了你,还是想干脆趁此机会,一了百了呢?”
他的话让周妙宛彻底失语。
这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没什么好怕的了。
“若能打醒你,让天地间少一些枉死的冤魂,我今日就算真的血溅当场,我也甘愿。”
闻言,李文演竟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张狂的笑声在空寂的殿中久久回荡,震得人头皮发麻。
周妙宛不懂他想做什么。
未几,李文演止住了笑,笑意倏尔便消失在他的脸上,只余骇人的寒意。
“不,朕当然不舍得让你死了,这场好戏,你若看不着了,该有多可惜啊。”
他的眼中满是戏谑:“谭远行叛国的消息,朕还未派人去告知谭松,既然皇后如此忧国忧民,不如亲自走一趟。”
周妙宛没想太多,一口答应了。
这件事情,本也瞒不住谁,既然要有人告诉外公,那不如是她。
“来人,为皇后娘娘备鸾驾出宫——”
听了皇帝的吩咐,候在殿外的宫人急忙去准备了,方才那记耳光清脆,他们在外面也听见了,现在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皇帝一眼。
李文演目送着她纤弱的背影迈出门槛,一时也不知自己心下的怪异之感从何而来。
她从来是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的,她怕是真的觉得他会置江山于不顾,比肩夏桀商纣。
不过他也算咎由自取,愿不得旁人,不是么?
李文演再度抚上了侧脸上淡淡的红痕,嗤笑一声。
没必要同她解释那么多,反正总有一天,她的身边、她的心里都只会有他一人。
这一天还不会太晚。
这便足够了。
——
李文演没有跟来,可是派来的护卫多到离谱,像是生怕她有半点逃出去的机会。
周妙宛漠然来到了谭府。
府里乱哄哄的,传言四起,婆子小厮们都闹开了,都想离府,可眼下谭家已经被重兵把守,一干人等只进不出,他们如何出得去。
这些时日来,深居简出的谭松正坐在书房中。
说是书房,可房门正对的位置,却是一把剑。
谭松拿着细绸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昔年陪着他出生入死的那把剑,他大老粗一个,也没给这把剑起什么风雅有寓意的名字。
真打仗时哪有功夫在这儿擦剑呢?能有幸活着回来,返程时浇半壶水酒在它上头,就算清洗过了,所以日积月累下来,这柄剑早不复刚铸造出时那般鲜亮凌厉,可暗红的血色中,开了刃的它更显凌厉。
听到了周妙宛的脚步声,谭松动作一滞,他没有回头,继续擦着他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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