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昶出了府衙,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卢府。
卢庆也刚下值回到家。看到魏昶过来了,便要拉着他下棋。魏昶哪有这心思,便说找姑母有事。
到了花厅,魏夫人佯装生气:“我还当你烦我给你相亲,再也不来我家了。”
魏昶面上微红,“我哪里是不愿意相亲,今天来就是求姑母帮我去说亲的。”
魏夫人刚一口茶喝到嘴里,被呛的不轻。
自魏汝林父子回京后,魏汝林就把魏昶的婚事交给了她这个姐姐。
之前说魏汝林对前来拉拢的人油盐不进,唯独是在魏昶的婚事上松了口的。人家想要与魏家说亲,魏汝林也都全部交由自己的姐姐魏夫人在打理。
她前后见了不少的贵女,其中有几位家世不错、温婉贤惠的小姐,她特别满意。跑去与魏昶说,魏昶跑得头也不回。这段时间更是连她的家门都不登了。
她只当这孩子对男女之事尚未开窍。之前弟妹还在世的时候,将他们他们父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自从弟妹去世,弟弟对家事是一窍不通,便把孩子托付给了她这个姐姐。过了两年,魏昶长到十四岁,就跟着他父亲去了军营。
魏昶渐渐长大,婚事没有母亲帮忙操持,父亲又是个心大的。
长成后又一直呆在军营,身边来来去去的全是男人。对男女之事未开窍也是自然。
婚事急也急不来,她只能慢慢周旋。上月她千挑万选的找了娇俏的丫鬟送到了魏府,不出一个月,居然自己上门要她给说亲。她心中暗暗得意,这傻小子终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端庄的喝了口茶,优雅的清了清嗓子,淡定的说:“说吧,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伊家大小姐。”
“伊家?我没跟你说过呀。”
“不是您之前说的那些。”
“也行,谁让你看上了呢。不过,这事有点难办。伊家门高族望,咱们家太过单薄。不管怎么样,姑母都尽力一试。若是说不成,你也不能怪姑母。谁让你看上的,是这京城顶顶金贵的人儿呢。”
“这是自然。”
“下月我去找张夫人探探口风。”
“姑母,我希望尽快。”
“那这个月月底?我跑一趟伊家。”
“最晚明日。”
魏夫人活了快四十年,第一回 听说说亲可以这样的。
她提了一口气,慢慢呼出。孩子还小,不懂这些,她不怪他,慢慢教吧。
“景行啊,说亲不是这样的,我好歹也给人做过几回媒,我来给你讲讲这说亲的流程是什么样的。”
“姑母。”魏昶打断她。
“我都知道,但这回有点特殊,如果明天我们不去说亲,事情可能就朝着其他方向走了,我们一点机会就没有了。”
“您可能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也没办法给您解释。但是没有关系。您只需按照我说的去说亲,剩下的事交给我。”
“其实,我也是今天下值后才做的这个决定。我想奋力一博,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就算是失败了,我也认命。如果明天说亲不成,今后我的婚事,全听您安排。”
魏昶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言词恳切又不容拒绝。
魏夫人见他铁了心,便说:“好,姑母都依你。”
魏昶的亲事向来是她的一块心病,弟弟一个大男人又不管这些事。
魏家传到这一代,长房一脉就魏昶一个独苗,为魏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就成了顶顶重要的事。
他是身负家族延续的重要使命,弟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她来张罗。她必须要让魏昶早日娶妻生子,为魏家延续香火。
魏家姑太太也是拼了全力,在没有提前约请的情况下,楞是把礼部尚书的老母亲常老夫人请了出来,请常老夫人帮魏昶去伊府说亲。
说起来魏家与常老夫人并无多深的交情,只是有一年魏昶的父亲陈汝林救过常老夫人的一个侄儿,这个恩情常老夫人一直记着。
魏夫人忝着脸,仗着当年的恩情请常老夫人出面,侄儿难得求她办回事,还是事关魏家香火的大事,她也是尽了全力,希望能一举定下这门亲事。魏夫人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魏家的情况,张夫人当然听伊尹说过。只是魏家突然登门提亲,还是在张夫人的意料之外的。毕竟在这之前,除了两家的孩子见过几面,两家基本没什么交集。
皇上提拔魏家,魏汝林手中又掌握着实实在在的兵权,京城的官员闻风而动,多方势力想拉拢魏汝林。
无奈这魏汝林是光棍汉子一条,油盐不进,荣华富贵入不了他的眼,金银财宝他不屑一顾,艳姬美妾他根本睬都不睬。
妻子死了多年,一个老鳏夫,孤身多年,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就像一个没有缝的鸡蛋,让人无从下手。
伊尹说起这事的时候,十分赞赏魏家父子的军事才能,更佩服魏汝林的风骨。张夫人说,既然那么欣赏他们,不如也去示个好。
伊尹颇为不屑。但转头却说起一件趣事。
那魏汝林虽然又臭又硬,但只有一点魏汝林是松了口的,就是有人要为他儿子说亲,他来者不拒。
一个单亲老父亲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成人了,为孩子的亲事也是操碎了心。
伊尹说,那些人眼睛就亮了。联姻是最好的、也是最牢固的结盟,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只是一时的利益关系。但是如果联姻,那这同盟就牢不可破了。
张夫人笑他,“可惜你可没那么多女儿。”
伊尹说:“就是有那么多我也不干那事。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当家族联姻的工具,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张夫人笑他是女儿奴。他说:“我伊尹的女儿,一定要嫁这世间最出色的儿郎。”
张夫人深谙世家贵族内宅的阴私,京城这些勋贵人家,文治武功但凡有点出息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便道:“只要对妍妍好,出不出色无所谓。”
伊尹却说:“既要出色,又要对妍妍好。”
第17章 落定
张夫人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常夫人却以为她是嫌魏家根基太浅、魏昶官职太小。
魏家虽然是新贵乍起,却也是刚刚露头,在这多如牛毛的京官中,魏汝林的官职的确算不上高的,虽然手掌兵权,但军中根基尚浅。
只是这朝堂之上,派系颇多,都想扩充自己的势力。新进入一个,各派系都想把他拉入自己麾下。所以造成了眼下魏家虚假的繁华。
伊尹是何许人也,能看不出这点门道?这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女儿,如何能嫁给一个三品武官的儿子?
不过,受人所托,还是要忠人之事,常夫人乃礼部尚书之母,能教出那么出色的儿子,她自己的为人处事能力也是超乎常人的。既然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要说魏昶这孩子,年纪轻轻,却屡建奇功,看到他,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英雄出少年。跟他爹在西北,居然敢率兵突袭敌军王帐,把羌狄的主将给抓了。
此等奇功,能让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汗颜。圣上对他的嘉奖令是通过兵部下发的,想来伊大人是最为清楚的。”
“回京之后,差事也颇受赞誉,几回得圣上亲口嘉奖。圣上夸他:胆大心细、脑子活泛,为人正直。这些赞誉之词可都是圣上说的,我老婆子可不敢胡诌。”
“如此年少有为,将来定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常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虽然说我们现在还不行,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官。
但是少年有为,能力强呀,比同龄的少年出色很多,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而且现在你低嫁过去,将来人家肯定会感恩惜福,不离不弃。
张夫人今天的心情可以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
在经历了一上午被拒绝的灰心后,很感激魏家顶着三皇子的压力在这个时候上门说亲。
魏家的事她也时常听伊尹提起,伊尹对魏家一直是赞赏有加。所以导致她对魏家的印象也非常好。
而常老夫人刚才一番吹嘘,愣是给魏昶镀了十八层的金边,简直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盖世英雄。这刚好也让她想起了魏昶其人。
而且魏昶之前来过伊家两次。
第一次是将伊诺从宫中送回来,她只远远看到一英俊少年骑在马上,其面容、其身形,甚是乍眼。
她当时想,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样好看。她自认为自己的两个儿子相貌极其优秀,见了这个少年,才觉原来是自己孤陋寡闻了。这少年,比伊崇文俊朗,比伊宣武清秀。
做母亲的向来是看自己的孩子哪哪都是好的。但是这个孩子第一次让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没有别人优秀。
待魏昶下马后自报家门,有礼有节,礼仪不输伊崇文,豪气不输伊宣武。
更让她气馁,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可以教得这么好。许是常年习武的缘故,总是气宇轩昂,很难让忽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勃然生机。
小小年纪,行事却是非常稳重,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就着常老夫人的话,她自己再这么一想,就很满意魏昶这个女婿。
嫁女儿这样的大事,她想跟丈夫和女儿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但老天爷并没有给她这么多时间。宫里的情况瞬息万变,她本来就是打算今天把事情敲定,上午又出了那么大的岔子,不由得她犹豫。
便把心一横,扭头笑着对常老夫人说:“老夫人说的极是,我和我家老爷都对这孩子十分满意呢。”
“这么说,夫人是应下这门亲事了?”
“正是。”
常老夫人哈哈大笑,“夫人果真是爽快人,那老身就恭喜夫人了。”
“老夫人洪福齐天,我们这是沾了您的光。”
“老身可真是不虚此行啊,成了一桩姻缘,也算是积了福了。”常夫人说完念了声佛。
又喝了两盏茶,叙了会儿闲话,常老夫人便起身告辞。
张夫人正欲挽留,旁边常老夫人的儿媳佟氏却说:“老夫人这身子骨,日常不出门的,此次出来时间已久。怕老夫人身子吃不消。”
张夫人便不再挽留,客客气气将人送出了大门外。
常老夫人刚走,张夫人赶紧派了人将消息送入宫内,下午伊尹被皇上召进宫商谈政事。如果能赶上,最好是能在皇上跟前说一嘴,让皇上心里有底。
常老夫人从伊家出来便派了下人去卢家给魏夫人送信。
伊诺很快知道了自己的婚事,这次是张夫人亲自来言若院跟她说的。
看到女儿并不如自己预料中的兴奋,张夫人不解:“你对魏昶可是有何不满?”
伊诺知道,对于招婿来说,魏昶不知好了多少倍。嫁给魏昶,就是魏家和伊家一起面对贤妃母子。贤妃母子多少会有些忌惮。如果招婿,就是伊家独自面对贤妃母子。
“魏昶这个人你也见过,除了家世差点,其他的都不比任何人差,而且他还救过你一命。我知你心高气傲,但你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张夫人有点急了,“魏昶哪里不如你的意了?”
张夫人说的这些伊诺当然知道。但她能说什么?她能说上辈子魏昶娶的其实不是她吗?说了张夫人也不会信。
张夫人恨铁不成钢,气咻咻的站起来说:“我已经应了常老夫人,你自己再好好想想,魏昶是你眼下最好的选择。你若是执意不应,给我一个理由。不然,我不会由着你胡来。”说完,一甩袖子出去了。
上辈子,她也是快死的时候才知道魏昶娶了别人,确切的说,是准备娶别人。
那时候家人都已经被魏昶洗刷了冤屈,救了出去。而她作为三皇子家眷,谋逆同党,自然是要被杀头的。只等着定了罪,跟着三皇子所有的余党一起被问斩。
家人们都被放出去后,过了两天父亲托人传话给她,让她安心等着,他们已经托了魏昶想办法救她。
她心里冷笑,谋反是什么罪名?哪里能轻易的救出去?
她没有抱任何希望。但是她的心情已经很好了,因为她冒险送了证据给魏昶,而使全家人的性命得以保全。能活到现在,她已知足。
狱中的日子虽然难熬,但伊诺庆幸她没有自杀。因为,好就好在,只要活着,就能得到一些你意想不到的消息。
你看,当时多活了两天,得到的消息对这一世就有很大的帮助。她在狱卒们的闲聊中知道了魏昶就要成亲了,而且知道他是跟谁成亲。
狱卒甲:那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大都督去求圣旨赐婚啊。
狱卒乙: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常将军呐。常将军可是我元贞第一女将军。
传说对羌狄打得最凶险的那一仗,就是大都督与常将军二人合力擒了羌狄主帅图厄。这桩美谈在元贞国谁人不知?
狱卒甲:他们一起打仗那么多年,怎么没早点成亲?
狱卒乙:那谁知道。大人们的事,咱们还是别乱猜。
狱卒甲:这事难说,大都督少年英雄,多少贵女哭着喊着要嫁给她的。
狱卒乙: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年想嫁给她的女人还少吗?都让他给拒绝了。那么多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可惜了。哎……
狱卒甲:你跟着叹什么气呀,就是大都督不要,也轮不到你。
狱卒乙:那也轮不到你。
狱卒甲:还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你都见过?你不吹牛会死啊?
狱卒乙:谁吹牛了?我是真的知道,我表哥是大都督护卫营的,他跟我说的。
他说,这么多年,能一直呆在大都督身边的女人就常将军一个。你说不是她还能是谁?
狱卒甲:,嗯,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魏昶在上一世是在五年之后才成的亲,妻子是一个姓常的女将军。而且,两人感情颇深,是在战场上建立起来的生死之交。
这一世,魏昶当下跟她成了亲,二人本就没有感情基础,只是事情走到这一步赶上了。
万一以后他再遇到了那个常将军,二人是天定的缘分,他们好上了,再把她给甩了,那她要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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