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与风不语寒暄后,陆经年将目光放在姜行与宴清许身上,面容淡薄声音疏离:“你们是谁?”
他的音调略显冷硬,仙门第一人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波澜不惊,好似看到的两个人在他眼中只是他平日里看到的蚂蚁一般微不足道。
姜行直勾勾盯着这一张脸,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不过转瞬她脸上绽开笑颜,拱手规规矩矩行一礼:“我乃扶摇派掌门扶摇,携弟子白颂游历至镜玄宗,特来拜会。”
陆经年心中的怪异更甚,他莫名的觉得眼前陌生的两人熟悉,而后又分明感觉到杀意。
陆经年将熟悉之感归结于参加过群仙会的白颂,可杀意是为何?沉寂了半响,陆经年率先开口:“扶摇掌门远道而来,请到庭前稍候。”
说完便吩咐身旁的弟子为两人引路,风不语满心满眼的看着陆经年,对于姜行与宴清许的离开视若无睹。
姜行走离十几步外回头,陆经年站在原处与风不语说着什么,风不语面露委屈,似乎是在给心爱之人诉说遇到的委屈,姜行的目光凝在陆经年的脸上,刚刚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让人看不出她是在恨还是在追忆。
“白公子,你还记得我吗?”引路仙童拉回宴清许的目光,他回过神松开紧握的手,看着眼前的仙童眼神迷茫,宴清许刚刚并未听见徐凤的问题。
仙童笑嘻嘻骄傲自豪:“上一次白公子来参加群仙会也是我给你引得路,公子你记起来了吗?我叫徐凤。”
在仙童讲完后,宴清许似乎是记起了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是你。”
徐凤除了陆经年,还没有见过谁能将一个普通笑容笑的那么让人受宠若惊,心中对宴清许好感更甚:“是我是我!”
接着又满眼崇拜,脸上写满向往:“白公子真厉害,第一次参加群仙会就能夺得魁首,要是你能遇上我们镜玄宗得大师兄,与他比试肯定会不分上下!”
徐凤说着没有注意到宴清许变淡的面色,这时姜行插话,她看似好奇,实则看好戏道:“镜玄宗的大师兄?可是上次未能与白颂比试的章之云?”
徐凤皱着眉隐隐有嫌弃之色:“才不是他,我们大师兄可比他厉害多了。”
姜行眉眼打量宴清许的脸色,一边闲闲与徐凤闲聊:“这么说你大师兄很厉害咯。”
“当然!”回答掷地有声,徐凤骄傲点头。
眼看已经到了前厅,徐凤中断与姜行的对话,对着两人道:“稍等,我去给二位仙者沏茶。”
说罢机灵的背影离开前厅,自从开始爬镜玄宗的长阶兔妖便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生怕被陆经年发现了将他剥了皮吃肉,这会儿没人终于能出声了,立马将刚刚听到的问题好奇的一股脑儿全问出来。
“主人主人,刚刚那个小仙童说的镜玄宗大师兄是谁呀,听起来好厉害,竟然还能与不怕死相比。”
不怕死是兔妖给宴清许取的别称,主要是宴清许半点不要命的模样给兔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姜行笑眼扫过宴清许,对着兔妖薄唇轻启道:“哦,镜玄宗的大师兄你见过的。”
“我见过?”兔妖迷惑,它出了西境是见过不少人,可是除了刚刚的陆经年,没有一个比得过宴清许的,它不解“是谁啊?”
姜行似笑非笑看着事不关己好似丝毫不为之触动的人,不紧不慢吐出惊掉兔妖下巴的名字:“宴清许。”
兔妖呆呆自言自语“宴……清许?”说完不敢置信对着宴清许“你好好的镜玄宗大弟子不当,怎么就堕落了呢!”
姜行也笑看着宴清许,等他的回答,宴清许清冷的面庞浮现出些许无奈之色:“师父,你不要闹。”
姜行少见宴清许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也从未叫过她师父,姜行才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他,面上嬉笑之色更甚,穷追不舍:“刚刚那个小仙童看起来很喜欢你,镜玄宗的大弟子有没有后悔啊?”
就在宴清许准备解释徐凤与他的渊源之时,突然一道冷冽淡漠的声音传来:“扶摇掌门在镜玄宗发现了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陆经年从华光中走来,犹如踏月天神,自带尊贵,姜行面上的笑意变淡,脸上是虚伪客套到敷衍的微笑,她不急不徐在陆经年面前不落下风:“在赞叹镜玄宗人杰地灵,养出来的弟子个个都不同凡响异于常人。”
陆经年并不知道姜行一开始在山脚下被镜玄宗的弟子以貌取人,只是略带不解,因为姜行的话并不象是真心夸赞,他自动忽略,问出他自己关心的问题:“本尊见识浅薄,未曾听说过扶摇仙门,还请贵仙者告知扶摇出自何处,师承何人。”
姜行敛了笑容,起身将袖子挥至身后,负手而立,面上笑意消失对着陆经年反问:“哦,陆宗主是在怀疑我们的身份?”
陆经年没有想到姜行会这样直白的问出来,万年不变的面色终于有一丝波澜,他不被姜行的气势所压,毫不心虚:“确实。”
姜行眸光微闪,陆经年有无数种接口可以用来搪塞,可惜她不是风不语,也不是徐若莹他连搪塞都不愿意,姜行面色更沉,隐隐有与陆经年剑拔弩张之意。
这时宴清许挡在了姜行面前,他打断两人的对视对着陆经年行一礼,清澈淡然开口:“陆宗主,若是你怀疑我们的身份大可查验,若是不欢迎我们师徒,我们走就是了,犯不着陆掌门如此咄咄逼人。”
陆经年只是提出了正常的质疑,并没有咄咄逼人,可是经宴清许一说,反倒真的是陆经年在咄咄逼人,陆经年眉头微皱淡漠:“倒也不必,镜玄宗的阵法勉强能辨得出妖魔鬼怪。”
宴清许敛眉轻笑,不为仙门第一人的气势所摄:“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陆宗主的信任。”
姜行冷笑,陆经年一如既往的自大,她这一个活脱脱的魔,她怀中活脱脱的妖不也没被发现吗?
不过宴清许竟然会如此与陆经年说话姜行倒有点意外。
姜行盯着陆经年,淡淡开口:“陆宗主果然如传闻一般清贵文华,举世无双,见之令人忘俗,今日我们见到了不枉此行,人我们亦安全给陆宗主带到了,就不多留了。”
姜行开口就有告辞之意,自上一次宴清许在群仙会崭露头角后陆经年就一直在九州寻找他的踪迹,如今送上门来他自不会轻易方其离开,他克制姜行给他带来的不适感,淡漠道:“既然来了镜玄宗,可以多留些时日。”
陆经年还如往常一般高高在上,就连留人都是屈尊降贵的口气,能被仙界第一人如此挽留她该是感到荣幸?真是可笑,姜行面上浮现受宠若惊的表情,淡淡的笑在脸上晕开,似是非常高兴,对着陆经年道:“多谢陆宗主,我们师徒就却之不恭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袅袅娜娜的身影由远及近,她看见陆经年面上染上温柔的笑容,莲步走近先对姜行温温柔柔端庄行一礼后,才对着陆经年漾开大大的笑容,徐若莹抓着陆经年的手,仰着脸单纯温柔道:“师兄,有客人吗?”
温柔端庄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她当年亲手将陆经年的夫人用寂魂棺镇压在乱葬岗。
徐若莹听到仙童在议论百灵门的风不语过来了,她追着过来没有看到风不语看到是一个对样貌普通的男女,悬着的心放下,对姜行的释放出善意,这样的容貌抢不走师兄的。
陆经年看到徐若莹,面色缓和,他扶着徐若莹坐下,语气温柔:“你受的伤还没好,就不要出来吹风,当心受凉了。”
徐若莹被陆经年关怀心中腾升出满满的幸福感,他的师兄只会对她这般温柔,但是又忍不住试探:“师兄,我听说风不语姑娘来了是吗?”
整个仙门都知道风不语不喜欢徐若莹,陆经年疑惑徐若莹怎么这么快得到的消息,有些头疼,但是还是没有隐瞒,道:“她逢门中大变,所以会暂居我们镜玄宗一段时日,你养伤不会太常碰见她。”
“师兄,那你一定要安顿好风不语姑娘。”徐若莹口中为风不语着想,低着头的表情却算计着如何赶走风不语那个讨厌的女人。
姜行眼中淡淡的笑意在徐若莹出现后逐渐消散,眼前这一对人兄妹情深的模样真令人恶心,她以前是如何在这样恶心的人身旁活了百年,如今再看果然一刻钟都受不了,姜行表情冷淡打断眼前这一对情深意重的师兄妹:“陆宗主,我们师徒一路来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
姜行离开之意显而易见,陆经年蹙眉,姜行与宴清许两人只要不离开,解开仙门的秘密不急于这一时,他招来徐凤,安排道:“带两位仙者去休息。”
徐凤高兴的领了命,带着姜行与宴清许往晚风堂的方向去,那是镜玄宗来了贵客的居住地。
姜行与宴清许离开后,徐若莹轻晃陆经年的手将他的思绪拉回,陆经年对自己的师妹轻笑一下,送她回若云峰。
送回徐若莹后陆经年回到寝殿,原本被阻断的传幽又打开,宋归尘的声音自寝殿内传出,声音悠远:“经年,你要是不想镜玄宗鸡犬不宁,我劝你最好找个其他地方安置风不语。”
陆经年知道宋归尘指的是风不语不喜欢徐若莹一事,他有把握能够处理好,皱眉道:“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当年姜行不喜欢徐若莹,你也是说自有安排不用担心,可结果呢?”
姜行二字一出,陆经年紧蹙的眉头皱的更深,再一次阻断传幽,将宋归尘的声音隔断。
千里之外的朝阳宗,宋归尘坐在椅子上叹气,他总觉得陆经年还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这镜玄宗三年来变化不大,没有人比姜行熟悉这镜玄宗的一花一草,只因这都是她百来年闲着无事一草一木的种出来的,再走过只觉得每一处都是当时留下的愚蠢的痕迹,仙门之首的镜玄宗怎么会在意一个只会侍花弄草煮些吃食的仙者。
不过转瞬,姜行又开心起来,她迫不及待想看看陆经年如何平衡他心中高洁如雪的仙子与温柔小意的师妹。
徐凤介绍的兴起,突然回头不小心看到姜行面上的笑容,被阴气森森的笑吓的一激灵,眼尾带了些笑意听徐凤叽叽喳喳的宴清许察觉到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巧看到姜行还未完全消失的恶意笑容,眼尾丝丝的笑意淡去,之后这一路无比沉默,徐凤也吓的不敢再开口说话,她虽觉得两人天然的想让他亲近,可又害怕刚刚姜行的笑。
第二十一章
徐凤将两人送到晚风堂,与宴清许拜别后匆匆离去,离开时不断瞄着姜行可怕的脸,宴清许端正行一礼将徐凤年送离。
姜行打量晚风堂的布置,位置僻静,布局大气,装饰雅致,四周种着翠竹风吹过沙沙作响是一处招待贵客的好地方,而后随手一挥结界布满整个晚风堂,然后才看向宴清许道:“想说什么,说罢。”
宴清许一路以来看过她无数次,姜行一眼便知宴清许有话与他讲,可这到底是镜玄宗是百灵门比不得的,说什么要更加谨慎才行呢。
宴清许对姜行随手一挥的力量就可以布满整个晚风堂一点都不吃惊,他在姜行说完话后,走上前两步,在距离她一步之遥处停下,清澈明亮的双眸紧盯着姜行的眼睛,在姜行的危险笑意下不闪不必,坚定而认真的开口:“姜行,你想要报仇我去杀了他们,我们离开镜玄宗好吗?”
他感觉到姜行自来到镜玄宗就周身充斥着戾气,他怕他在陆经年面前护不住姜行。
姜行察觉到宴清许话中的认真不是开玩笑,退回一步坐回椅子上,才悠悠的狎着他的脸,玩味道:“怎么,看他们争风吃醋自相残杀不好玩儿吗?”
姜行的笑过于妖冶危险,宴清许在她充满危险的眼神下摇头,姜行面色大变,她一手掐住宴清许的脖子,一边闲闲质问:“怎么,回到镜玄宗心软了?”
姜行的手一直在收紧,宴清许胆敢回答一个“是”字,就会立马死在她的手中,宴清许的眼中无一丝惧色,清澈的双眸温柔的凝视着姜行。
姜行突然恼羞成怒甩开一言不发的宴清许,她最恨他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姜行恶意横生,她笑意大盛,传递着危险的信号:“你既然这么想杀人,我会给你机会的。”
宴清许默不作声的捂着自己的脖子扶着椅子站直,淡红色的掐痕醒目,姜行刚刚是真的想掐死他,宴清许垂下目光沉寂道:“是。”
姜行神色不明直直盯着宴清许半响,突然凑上前去两指拨开宴清许捂着脖子的手,手指轻轻触碰刚刚被她掐红的地方,温柔凝望那一张清冷的脸,语气轻柔:“宴清许疼吗?”
刚刚姜行的力气很大宴清许不可能不疼,但宴清许对姜行反复无常的脾气异常忍让,他压抑着吸气都会带着疼痛的脖子摇头,红唇轻起,语调缓慢而轻柔:“不疼。”
宴清许苍白的脸因为刚刚的窒息变的红润,姜行轻抚他脖子上的手一路辗转来到略带冷感的脸上,手指在嫣红的唇上停留,是微微温热的触感,温柔的语调说的话却令人生寒:“宴清许,在你心里是我重要呢还是镜玄宗重要?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讨厌被骗,更讨厌背叛,欺骗和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姜行的手已经来到宴清许高挺的鼻梁上,明明是问句可却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可宴清许在选择她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要回头,他被细腻的指腹引的胸中发痒想要咳嗽,宴清许咽下唾沫克制住咳嗽的欲望,回答出他心中的答案:“你重要,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姜行听到宴清许的答案,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手从精致的脸上撤回,语调满意而慵懒,她道:“好了,既然我更重要,宴清许你以后就不要再说那些蠢话了,我会生气的。”
宴清许的目光从姜行离开的手上收回,薄唇轻启承诺:“不会了。”
姜行撤了晚风堂的结界,与宴清许各自去休息,第二日被陆经年拍来的小仙童邀请去前厅谈事。
姜行与宴清许到之时,风不语已经到了前厅,看着她的模样已经是哭过,姜行瞟了眼气氛有些微妙的两人,眼中呷着讥笑找一处位子坐下,宴清许稍晚一步进来后无视两人站在她的旁边。
风不语看到姜行过来,连忙收了委屈的神色,虽然姜行是一派掌门,且修仙者看不出年纪,但是面上两人差不多大,在她面前示了弱以后就一直要低她一头。
陆经年看到她来不曾主动开口,姜行亦不开口,二人隐隐有僵持之势,风不语虽然平日里高高在上,可是在陆经年面前她愿意放下身段,主动与姜行说话,她说明让姜行来的用意:“扶摇掌门,今日陆宗主请你过来是因为我。”
风不语就算放下身段与姜行说话,语气中仍旧是一股高高在上之感,姜行垂眼轻笑:“不管是风不语姑娘还是陆宗主叫我来,扶摇都莫敢不从,况且……”姜行顿了一下看了眼陆经年与风不语,语调轻慢“是陆宗主因为风不语姑娘叫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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