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经年觉得姜行的话有些刺耳,又觉没有与她解释的必要,微微皱眉步入正题:“我听闻风掌门出事之时扶摇掌门在场,我想知道当时的情形。”
陆经年为了风不语屈尊降贵的次数不在少数,往日姜行会在意,如今却已经丝毫不会放在心上,她淡淡道:“哦,你说的是风白沙掌门还是?”
姜行当然知道陆经年要问的是风百灵,可是她偏偏就不想如他的意,她偏偏就要故意恶心他,果然见陆经年的眉头又皱起,他看着姜行居高临下:“你……”
“我知道了,你说的是百灵门前掌门风百灵是吗?”姜行笑宴晏打断他,恍然大悟般说道,堵住想要发怒的陆经年。
风百灵是风不语心中的痛楚,轻易提起都会伤心更何况被姜行这样轻佻戏言,将风百灵之死说的这么轻描淡写,高高在上的面具破裂,隐有泫然欲泣之势,陆经年不知道姜行为何这般,摸不透她是真没有想到还是故意,他朝风不语看去,果然往日冷淡自矜的模样已不复存在,心中不忍,对着姜行冷喝:“好了!”
陆经年的话一出,姜行冷下表情,她亦不想奉陪这对“有情人”,冷冷道:“陆宗主要问什么便问,若是不欢迎我们直意让我们走便好,大可不必用这样的待客之道旁敲侧击。”
陆经年的怒气吓得旁边的徐凤一抖,好久没有人敢和仙门宗主这样子说话了,他觉得这一位扶摇掌门不仅仅是吓人,胆子也大得很。
僵局之势,反倒是风不语率先放低了身段,她摒弃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中有一丝祈求:“扶摇掌门,我真的想知道我师父怎样遇害的,请你告诉我。”
风不语能放下姿态让姜行有点意外,大发慈悲将过程描述了一遍:“牛家村被一只吸食人修为的邪神控制,哄骗风百灵吃了封印修为的食物,然后引诱你师父去了山神庙,用风百灵护徒心切的心理将她困在了山洞,吸食了她的修为,最后将她杀死了。”
姜行说的不全是真话,却也不完全作假,是为真真假假最为可信,这是徐若莹教她的。
风不语眼眶渐红,终于忍不住伏在陆经年的怀中哭泣,陆经年并未完全相信姜行的话,他一手轻揽着风不语,一手探识姜行的灵海,紧接着皱眉看着姜行。
姜行发现了陆经年的动作,毫不掩饰仍由他探查,姜行知道他查不出什么,净尘珠是仙界至宝,就算陆经年再怎么怀疑也没有证据,所以她不怕,果然半响后陆经年收回手,他淡漠的眼中有责怪之意,姜行读懂那是责怪她对风不语不够委婉,伤了风不语的心。
恰是读懂了陆经年眼中之意姜行面色更沉,看着轻拍着风不语背的手,与低声劝慰的模样,好一对珠联璧合的壁人,陆经年对他喜欢的人好的很,他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就在陆经年扶着风不语时,远处一道淡绿色的身影匆匆而至,而正在安慰风不语的陆经年并没有注意到,姜行瞥到那一抹焦急的身影露出轻笑,好戏要开始了,她倒想看看陆经年是护自己的宝贝情人还是护自己的心肝师妹。
陆经年先看到姜行的笑,他冷情的眼中有疑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紧接着便看到徐若莹,徐若莹的伤还没好,陆经年放下风不语微微责备:“今日风大,为何又出来了。”
虽是责备,语气中却透露着心疼,风不语看着自己被毫不犹豫松开,袖中玉白素手紧握,相较于直来直去的姜行她素来更不喜欢处处装的人畜无害的徐若莹,偏偏她的高傲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又不允许她戳破徐若莹虚假的面容,只得气怒看着扔下自己的陆经年。
徐若莹不动声色站到陆经年与风不语之间,面上温柔天真笑道:“我昨日未见到风不语姐姐,今日特来见见。”
说罢徐若莹转身对着泪痕还未干的风不语宣誓主权般挽上陆经年的手,面上温柔和善:“风姐姐,你来我们镜玄宗做客,作为东道主因为受伤昨日亲自欢迎有失礼仪,还请不要见怪。”
说罢盈盈一拜,弱柳扶风。
陆经年很欣慰徐若莹这般有礼,他眉目舒缓,淡漠的眼中有些许笑意:“师妹放心,她不会见怪的。”
这语气听着陆经年是将风不语化为了自己人,徐若莹心中产生危机,风不语很可能真的会将自己师兄抢走,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却不能表现出来,徐若莹心中泛苦,面上却带上温柔的笑,脆生生道:“那就好。”
风不语心中也讨厌徐若莹,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克制她对徐若莹的厌恶,在陆经年说话后勉强冷淡道:“徐姑娘多心了,陆宗主将我安顿的很好。”
她们这边说的热闹,姜行已经带着宴清许坐到远处,看着那修罗场用只有自己与宴清许听得到的语气,透着点兴奋道:“你觉得陆经年更喜欢谁?”
宴清许眼中有些诧异,他看着姜行本该是清冷的声音却含着温柔:“你不生气吗?”
姜行哂笑,随意坐在椅子上,姿势不雅,满不在意:“我为何要生气。”
宴清许看了她一眼,说到陆经年她脸上是讥讽的笑,看似毫不在意或许才是不能释怀,他未戳破她的伪装,只道:“是没有什么可生气的,他修无情道不会动心,今日看起来对两边都有情,可其实对两边都无情。”
这是在劝解姜行,宴清许阻止不了姜行报仇那他就帮她,可是他希望她能真正放下陆经年。
姜行闻言敛了笑,对宴清许冷语相向下逐客令:“好了,既然你不想看戏,你就走!”
这一次谈话不欢而散,看着姜行冷硬的侧脸,宴清许薄唇微抿,低头自嘲笑,而后一言不发提脚离开。
在宴清许走后姜行才缓缓转头看他的背影,其实宴清许刚刚给她说的她都懂,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懂就可以释怀,陆经年如此负她,又灭她全族,她如何能轻易释然?
第二十二章
宴清许怀抱兔子抿着嘴面色严肃快步走在种满了银杏的长阶,忽然宴清许的脚步顿住,他的面前是镜玄宗的问仙台,他每一次试炼与同门比试的地方,也是姜行全族被杀的地方,宴清许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后悔,他与姜行置气做什么呢,她的全族被仙门所杀,若是易地而处他不一定能比现在的姜行做的更好。
宴清许想明白欲回前厅找姜行与她道歉,转身却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宴清许脸上懊悔与愧疚的表情收敛,清澈的眼神转为冷漠,冷冷对着前面的人开口:“请让开。”
语气冷然,表情冷淡兔妖瑟瑟发抖,宴清许着明显是不高兴了,它瞟了前面楚楚动人的姑娘,可惜林桑榆没有察觉,仍旧在作死。
林桑榆长的玉雪可爱,看着几步外的宴清许红润的脸绽开甜甜的笑容,天真开口:“白公子,我是镜玄宗的林桑榆,上次群仙会与你比试过你还记得吗?”
宴清许淡淡:“不记得了。”
林桑榆脸上的笑容顿住,她本以为以她镜玄宗内门弟子的身份,主动与宴清许这一个不知道是哪个野门派的弟子搭话他肯定会欣喜若狂,不料他竟然敢拒绝,林桑榆心中生气,面上的笑容更加甜美,似是没察觉到宴清许的冷淡,继续自顾自:“没关系,我是林桑榆,现在认识了。”
“请让开。”宴清疏离,冷淡的语气中隐约夹杂着不耐,只是为人端方克制并不被立马察觉。
林桑榆没想到她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宴清许还是这样的态度,伪装终于破裂,张开双手将本就不宽的路彻底拦住,表情倔强看着宴清许。
不料宴清许没有多分一个眼神给她,见她的动作后立马转身向晚风堂的方向离开。
兔妖探头看了眼还仍旧张着手臂委屈的林桑榆,好奇:“她为什么要拦着你呀?”
宴清许:“不知道。”
兔妖:“我记得上次群仙会打架你还让着她来着,你为什么说不认识她?”
宴清许垂下眼眸,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林桑榆呢?答案立马出现在他脑海,是因为姜行以为他喜欢林桑榆,他不希望被姜行误会,宴清许眨眨眼回神,他冷淡反驳道:“没有让着她。”
兔妖问什么都没有得到答案,只觉得一个、二个自从到了镜玄宗之后都奇奇怪怪的,打定主意它今天一定要告宴清许的状!
在宴清许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林桑榆才放下手臂,她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白颂越是这样对她,她越是觉得他就是宴清许。
陆经年送别徐若莹与风不语的声音将姜行的神智拉回,她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陆经年,看着他淡漠的神情,看着他与面对徐若莹与风不语的截然不同的态度。
她心中不喜,连带着刚刚与宴清许争吵的不悦,嘲讽:“陆宗主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了?”
陆经年对姜行这种处处针对他的行为不解,终于皱着眉头问出他心中的疑惑,只是也同样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唯我独尊:“我与你可曾结怨?”
姜行否认:“陆宗主多虑了,以往我不曾见过陆宗主,更不曾与陆宗主结怨。”
她坐姿随意,他在脑中回忆有谁与她相似,但因为百年来姜行为了陆经年收敛自己的随性在他面前端庄贤惠,陆经年从未了解过真正的姜行是怎样的,是以他并想不起他认识的人中有与与姜行姿态相似之人,妻子在眼前丈夫却认不出来也是讽刺。
陆经年将他莫名的想法摒弃,想起他今日叫姜行过来是所为何事,陆经年抓起姜行的手腕,闭眼指尖散出淡淡修为探寻,而后睁开眼睛,眉头更皱。
“你没有修为?”他察觉到姜行的不悦,松开她的手,居高临下。
姜行没有否认,她的修为早在他刺她那一剑之时就被废掉了,她现在的力量都来自于夺取他人的,自然不是她的修为,姜行淡淡:“不可以吗陆宗主?这仙门有谁规定必须要修为绝高才能当上掌门?”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冷凝下来,姜行又开始变得尖锐,陆经年皱眉更甚,仙门自始便不是全都以修为立足,可他听过风不语讲的姜行如何杀死邪魔,这绝不是普通的仙门符修可以办到的,且她身上没有半点朱砂之气,还有一种可能会在没有修为的情况下能够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他并未查到什么异常,陆经年紧盯着对他冷淡异常的人,他是仙门第一人,姜行一而再再而三对他无礼,陆经年亦不容忍,他一掌击向姜行的面门,若是被击中即刻便会魂飞魄散。
姜行看着陆经年的手不闪不躲,她现在夺取的是他人的修为,用过一次便少一次,且就算她用全部夺取的力量也接不住仙门第一人的一掌。
姜行看着陆经年朝自己而来气势磅礴的力量,平静开口:“怎么,陆宗主要杀了一个没有修为的掌门?”
陆经年的手停在姜行额头一寸处,他本没有打算杀她,不过是在试探,结果显而易见他并未试探出什么。
陆经年收回手不解释反问:“扶摇掌门,不知你的弟子这三年修为是否有过精进?”
姜行猛然抬头看向陆经年,宴清许在魔窟三年招式无人能敌,可是修为确实没有增长,陆经年是如何知道的?
“并未。”
“这三年,仙门百人,无一人修为精进。”
陆经年平地扔惊雷,仙门百年无一人修为精进就意味着天道将九州抛弃了,失去天道庇佑的九州很快会沦为地狱。
“为何会如此?”姜行开口,她的语气平静,惹得陆经年眉头皱的更深,可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与宋归尘合力皆未找出原因。”
姜行回想她在西境,魔尊想出来,可并不像是知道缘由的样子,应当不是他搞得鬼,可仙门为何会这样。
姜行内心思索,在陆经年面前却未表现,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对着陆经年,眼中不但没有担忧,反而是有些高兴仙门的死活与她何干,她巴不得仙门全部灭绝,姜行轻飘飘:“很可惜,扶摇帮不上陆宗主的忙,让陆宗主失望了。”
陆经年对她的模样不喜,眼中的情绪更加淡漠:“仙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扶摇掌门置身事外是觉得能独善其身?”
陆经年说的有道理,可姜行想看的就是仙门俱灭,她拱手与陆经年行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在他薄怒的注视下轻巧开口:“陆宗主说的有理,若是拯救仙门需要扶摇出一份力只管说,现在呢,我要先回去睡觉了。”
姜行说完不顾陆经年的脸色,轻飘飘转身,悠闲的踏出前厅,陆经年看着她的背影,手中的水杯被碾碎,随后若无其事松开手掌让粉末飘洒,亦转身离开前厅。
自家宗主仙袂飘飘的背影看似无事,可徐凤却觉得自家宗主是动怒了,问为何生气,那定然是因那个可怕的女人对仙门毫不重视的态度,这样丝毫不顾及仙门死活,九州百姓死活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当上掌门的,白颂那样清正的公子更是不知道是如何被那个女人骗做收了徒弟的,徐凤心中为白颂不值,一边使出清洁咒将地上杯子的粉末清除干净。
陆经年离开前厅下意识瞥见远去的暗红色背影,心中恍惚,他脑海中飘过一缕相似的身影,他想抓住却没来得及便消散,没由来的心中悸动,他目不染尘的双眼浮现出淡淡的疑惑,自从姜行来到镜玄宗之后他就一直有一股熟悉之感,却又并不能记起他在何处见过她,陆经年将古怪之感抛诸脑后向自己的殿中走去。
他在回去之时遇到了传幽的宋归尘,陆经年淡漠:“你发现了什么?”
宋归尘并未直接回答陆经年,而是关心风不语与徐若莹,道:“仙子与你师妹如何了?”
陆经年不喜宋归尘如此关注他镜玄宗的私事,宋归尘察觉到千里之外陆经年的不悦,他缓和语气劝解:“我并不是觉得你师妹如何,也不认为你收留风不语有错,可是她们两人若是在一起不管于你师妹还是于风不语仙子都不好。”
陆经年与姜行当年关系如何一步一步恶化,直至二人误会深厚,他是亲眼目睹,就算两人性子不和,可是其中若说与徐若莹与风不语二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他对姜行那样热烈的人有惋惜,可是事情已经到如此地步再多说无益,只是如今将徐若莹与风不语两人放在一起,镜玄宗恐怕不会有宁日。
陆经年打断宋归尘的话:“若是宋掌门没有关于仙门之事需要商仪,就不必费此仙力来用传幽。”
此语已布满不耐,宋归尘虽然曾也归为仙门翘楚,如今是一派之首,但他对仙门第一人,数百仙门推出来的宗主却不敢强硬劝阻,他话已至此,收住自己的气息,道:“好。”
说罢,连接两人的传幽彻底断开,大殿内寂静无比,他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师妹与风不语吗?不会,风不语虽高傲却不屑于用肮脏的手段,徐若莹心地善良更不会做那些不好的事情,宋归尘说的根本是无稽之谈。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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