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替我多谢城主了。”
雪岸回悬舍,见风滞原来躺的那张床上空无一人,她的眉头微蹙,一伸手,便捏住了一旁洒扫的药童的脖子。
“人呢?”
那药童被捏得一脸涨红,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便响起了那魔族大夫的声音。
“在这呢!”
雪岸朝门口看去,只见风滞与那大夫一同从门口进来,门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给他的一身玄衣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那张好看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不起眼的笑意,不过一瞬,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你的人没事了,是不是该把我的人放了?”
雪岸瞥了一眼正在挣扎的药童,五指一松,那药童便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直咳嗽。
那大夫将药童扶起来,一脸怨怼地对雪岸说道:“他醒来之后二话不说就要去找你,老夫费了好大劲才将他劝回来,就怕你把我这医舍给掀了,还好来得及时,不然我还得重新找一个药童。”
“是城主救的他?”
大夫点头。“说来也奇怪,城主可从来不会救人,竟然为你们俩破了例。”
雪岸看着风滞,朝他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过来,待风滞走到她面前,她便顺手捏住了他的脸。
“没事了?”
第44章 矜持
风滞睫毛微颤,伸手握住了雪岸正捏着他脸的手。
“你……不生气了?”
“她要是生你的气,就不会带着你来老夫这悬舍,更不会只身一人去绝妄殿了找城主来救你了。”
大夫刚说完,发现雪岸的眼神不对,立即带着自己的药童出了门。
这恶灵不仅脾气大,还喜怒无常,惹不起,老夫还躲不起吗!
大夫和药童出去后,雪岸随便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这人虽然记仇,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不用太感动,我救你不过是为了救我自己。”
风滞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风滞和雪岸刚出断生城,便遇上了前来寻找风滞的解玉。
从他口中得知,妖后的左膀右臂何涯死了,而且还是他的夫人梓落亲自动的手。
何涯虽听命于妖后,但他手下的人却只听命于他,他这一死,他手中的妖兵便落到了梓落的手中。
梓落不会像何涯那般唯妖后之命是从,所以这个时候,正是风滞拉拢她的最好时机。
风滞得知此事后,挑眉看着雪岸。
“这是你的手笔?”
风滞之前偶然听徐娘提起过雪岸与梓落相谈甚欢之事,与雪岸认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雪岸向来不做无用之事。
所以她此举,一定是在盘算着什么事情。
他当时只是猜到了与何涯有关,却不曾想,雪岸竟然能这么悄无声息地借刀杀人。
“我的事情你也出了力,我自然也得替你做些什么,只是我没想到,这梓落夫人竟然会杀了何涯。”
风滞不敢置信地看着雪岸,他没想到雪岸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可雪岸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让他觉得自己完全是想多了。
“怎么说也是折磨了她多年的丈夫,就这么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若是我,我一定将之前的种种加倍还回去,一点一点地将他折磨至死。”
雪岸从初次见到梓落,便知道了她是何涯的夫人,还从她的过往中得知何涯就是当时在听雪阁打伤风滞的人。
而何涯虽然迎娶了梓落,却一直在外面沾花惹草,更过分的是,他还将外面的女子带回家,当着梓落的面卿卿我我。
梓落看不过去,便找他理论,而他不仅毫无悔改,甚至多次将梓落打得遍体鳞伤。
梓落隐忍多年,她也想过要逃离何涯,也想过要反击,可何涯毕竟是妖后的心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定是有些手段,梓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梓落满心愁怨之时,听到了雪岸和徐娘的对话。
她们所说的话本中的女子,与她有着相似的命运最终都能摆脱束缚,那她也一定可以。
她想知道那话本中的女子是如何做到的,所以便开口问了雪岸,而雪岸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就等她开口了。
雪岸给她的那个话本,本就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她若照做,必定能让何涯生不如死,可雪岸没想到她竟然跳过了中间的诸多步骤,直接杀了他。
真不知道梓落是心慈手软,还是对何涯恨之入骨。
梓落性子温和,与何涯的部下们都相处得很融洽,若有人受了伤,不管那人身份如何,她都会派人送些伤药过去,逢年过节也会送些吃食。
何涯对梓落的诸多行径,他的部下们都看在眼里,但都敢怒不敢言。
因此,就算梓落杀了何涯,他们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觉得若是跟了梓落,说不定日子还会好过些。
而这一点,正好是梓落绝地反击的筹码。
她收买了服侍何涯的妖侍,在何涯的吃食中下了毒,废了他一身的修为,然后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带回来的那些女子,最后杀了何涯。
可雪岸话本中的情节是,梓落废何涯修为的同时,顺便也断了他的命根子,让他再也不得与女子亲近。
然后梓落再去找些俊美的男子,每天当着何涯的面寻欢作乐。
心情好的时候就杀一个何涯带回来的女子助兴,待这些女子都杀完之后,便每天在何涯的身上砍一刀,直到将他活活折磨至死。
虽然结果有些出入,但好在也算达到了目的。
雪岸和风滞刚回听雪阁,梨溶便一脸笑意地迎了出来,说是有要事与风滞相商,已经在阁中等候多时,于是两人便进了书房。
雪岸回房之后,便站在窗前吹着凉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她随手一挥将门打开,却见绿袖端着一壶茶水走了进来,放到桌上之后,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
绿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雪岸的手里。
“主上与梨溶女君现在还没出来,我听说他们相识多年,主上待她与旁人有所不同……”
绿袖说着话,还不忘瞥雪岸一眼。
“姑娘就不好奇他们说了什么?”
雪岸轻笑。
没想到这绿袖还有点脑子,她自己想替汾旧打听书房发生了何事,却想把雪岸当枪使。
若她找的是徊寐,或是其他觊觎风滞美色的姑娘,现在一定成功了。
可她偏偏找的是雪岸!
雪岸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你好奇啊?要不,我替你去问问?”
绿袖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喜悦,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一脸为雪岸着想的样子。
“我这是替姑娘担心呢,若主上与唐风府联姻,那姑娘该如何自处?”
若风滞真娶了梨溶,有了唐风府的支持,以后办起事来岂不是更方便,雪岸求之不得呢。
她突然笑出了声,却把绿袖吓得一头雾水。
绿袖知道风滞虽对外宣称与雪岸是师徒,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俩根本不是师徒关系。
哪有徒弟直呼师父大名,师父什么事情都迁就着徒弟的,更何况之前他俩还在房里发生了那种事。
按理说雪岸现在应该争风吃醋才对,可她看上去却毫不在意,绿袖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眉看着她。
雪岸突然凑到了绿袖面前,用食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你若觉得风滞娶了梨溶心有不甘,那我让他把你也娶了,可好?”
绿袖对上雪岸的眼神,不觉地后退了两步,明明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却看得人后背一凉。
“我……我绝无此意。”
绿袖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不能动弹,下一刻她便被扔进了书房。
风滞和梨溶同时看向门口,只见绿袖重重地摔在地上,而雪岸正环臂站在门口。
“她想知道你们俩说了什么,我便把她带来了,你们自己告诉她吧。”
雪岸说完便准备离开,却被梨溶给叫住了。
“你就是司丞大人的徒弟吧?”
梨溶转身从桌上将一个食盒递到了雪岸手中。
“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一共带了两份,我知道姑娘家都喜欢吃甜食,所以这是给你的。”
雪岸还没伸手去接,风滞就一把将食盒夺了过去。
“这糕点的确挺好吃的,本君觉得一份不够,要不这份也给我吧。”
没想到,风滞的占有欲这么强,这心上之人所做的东西,还真是一点也不愿与别人分享。
梨溶两眼放光,心里的喜悦都溢到了脸上,却还保持着大家闺秀该有的那份矜持。
“司丞大人既然喜欢,不如我下次再带些过来,这……是我特意给雪岸姑娘准备的。”
“女君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风滞喜欢,就都给他吧,我刚吃饱了。”
梨溶的脸上露出几分歉疚。
“那……我下次过来再给你带。”
雪岸朝梨溶挤出一个笑容,便转身离开了。
绿袖因为打扰了风滞与梨溶议事,被风滞罚到了兵器房擦拭兵器,没有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对于梓落夫人的事,风滞好像也没怎么过问,或许心里早有盘算了吧。
雪岸跟徐娘要了笔墨,回到屋内,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出来,直到微知和疏塘来听雪阁探望风滞的伤情。
微知与风滞在屋内说着什么,疏塘却站在冰莹花树下愁眉不展,似是有什么心事。
雪岸走过去顺手递了一本册子给她。
“这是灵族法术的修习要领,或许对你有用。”
疏塘接过册子,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一边翻阅着,一边朝雪岸道谢,因为看得太过认真,都没发现微知已经站到了她身旁。
雪岸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妥,一抬眼,微知已经一脸诧异地接过了疏塘手中的册子。
雪岸当年看过持晚留下的灵族法术修习要领,这几日闲来无事,便根据记忆写了出来,想着对疏塘有用,便给了她。
这是雪岸亲手所书,而她的字迹,微知一眼便能认出。
“这书从何而来?”
微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一脸严肃地看着雪岸,雪岸瞥了一眼走过来的风滞,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阁中随便找的,或许是风滞写的吧。”
微知不敢置信地看向风滞。
“这真是司丞大人亲笔所写?”
风滞看了雪岸一眼,接过微知手中的册子,随手翻阅了两下。
“嗯,这确实是本君写的,神君觉得有何不妥?”
“那司丞大人可否当着本君的面,再写一遍,只需随便写几个字即可。”
“当然可以。”
几人进了书房,风滞不紧不慢地拿过纸笔,将书上前几句一笔一划地写了下来,与书上的字迹完全一模一样。
第45章 对视
微知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几个字,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可能!这世上怎会有两个人的字迹完全一模一样?”
微知突然抬眸看着风滞。
“不知司丞大人的这手字师承何处?”
“无人所授,本君随便练的,这字可是何不妥?”
“真是……随便练的?”
微知用审视的眼神盯着风滞,风滞面不改色地朝他点了点头。
微知见问不出什么,便也就妥协了,但以雪岸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私下调查此事。
房中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翻阅着册子的疏塘突然开了口。
“难怪我觉得这字迹如此熟悉,司丞大人,你的笔迹怎会与忆回姐姐的一模一样?”
“女君真会说笑,本君连帝女的面都没见过,这字迹怎会与她的相似,更何况,帝女在五千年前就已经陨落,那个时候,本君还没出生呢。”
疏塘微微点头,觉得风滞说的没毛病,他们两个连面都没见过,字迹相似或许也只是巧合罢了。
“没想到这本书是司丞大人所写,那疏塘就在此谢过了。”
“举手之劳。”
风滞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了雪岸身上,雪岸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朝他笑了笑。
“既然司丞大人身体已经无恙,本君与疏塘女君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微知说完就要走,风滞急忙开口道:“神君留步,此事已经波及到妖族,想必其他各大族也未能幸免,本君责无旁贷。”
原来,微知和疏塘来妖族,不仅仅是来关心风滞的伤势。
近日来,灵族境内发现不少人因灵力枯竭而死,栖挚灵君带人调查此事,却不知所踪。
疏塘和微知寻着他的踪迹找来,发现栖挚曾在妖族停留过,便顺道来跟风滞打听此事。
风滞不在妖族的日子,一直是解玉在帮他打理大小事,风滞刚醒,解玉便跟他汇报了此事。
原来不仅是灵族,妖族最近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微知和风滞讨论的时候,也怀疑过诸神冢的守陵人,但守陵人的目标都是各族德高望重的灵君,而这些灵力枯竭而死的人,却是住址偏远或是鲜少与人来往的人。
二者明显不是一路的。
疏塘小的时候栖挚曾给过他一盏灵灯,只要带上那盏灵灯,便能寻着栖挚走过的路线找到他。
几人离开妖族后,途径了几个发生过同样状况的大族,最后竟又回到了灵族。
所以,栖挚难道也回到了灵族?
可若他回到了灵族,又为何会不知所踪呢?
疏塘提着那盏灵灯,一路到了梵音山,走到一处葱郁的树林,四周突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音律。
那声音似是敲打编钟时放出的,余音环绕,和耳边的风声一起,萦绕在整片林中。
“不好!”
疏塘突然停下了脚步,随手幻化出了几把灵族特质的雨伞,分发给了随行的每个人。
他们离开听雪阁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梨溶,梨溶称自己是妖族的一员,既然此事关系到妖族,她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便一道跟了出来。
她接过疏塘手中的伞,不解地问道:“女君此举,可是要下雨了?”
“这是蚀雨林,林中的雨水会根据音律的变换时大时小,眼下已经听到了声音,那就证明很快就要下雨了,大家注意些,千万不要被雨水淋到,一旦淋到,便会腐肉蚀骨。”
几人刚把伞撑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便弥漫在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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