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吸食人元神的禁术,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若不是风滞撑到现在,雪岸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的熠鸟族也同聚合镇上的人一样,是被人吸取了元神。
那千里席,应该也是一样的。
雪岸这两天一直在屋内研究这类禁术,而这些禁术相关的书籍,都是疏塘悄悄跟着微知从天族偷来的。
微知就是个木头,要是让他回去偷东西,恐怕难于登天,更别说是偷禁书了。
所以这种事情只能交给疏塘,毕竟只有她,才不会让微知起疑心。
也不知为何,自从微知布下结界以后,便再也没来过五音宫。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过来,多半又要问起九天神火的事。
雪岸正想着,便听到了敲门声,疏塘在门口小声说道:“雪岸,是我,疏塘,我进来了?”
雪岸嗯了一声,疏塘便端着些吃食走了进来,放到桌上后,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风滞。
“司丞大人怎么样了?”
“他体内的阵法已经形成了三分之一,待完全形成,就会失去意识,你没事就别过来了。”
疏塘眉头微蹙。
“我今日过来,是有话对你说的……霖王走了。”
雪岸看她欲言又止,示意她继续说。
“你与司丞大人回到万年前,是因为藤音,可霖王去救你们,是用的回溯之术。
此法极其耗损修为,就算他是霖王,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带你们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很虚弱了,可他什么话也没说,便独自离开了。”
雪岸翻阅着面前书籍,没抬头,随口问了一句。
“那你可知他为何这么做?”
“我觉得他是因为你,你回来的时候一心都在司丞大人身上,可他的眼睛却一刻也没从你身上移开过,虽然我还是比较看好司丞大人,但也不能委屈了霖王。”
雪岸轻笑。“你来就为这事?”
对于雪岸的反应,疏塘有些诧异。
她本以为雪岸多少会有些感动,可就目前看来,她似乎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她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倒让疏塘想起了一个人。
雪岸还是忆回的时候,一心专注于修炼,对于别人的爱恨情仇,她也总是这副态度,只有心情好或者出于礼貌会勉强敷衍一下。
疏塘盯着雪岸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立刻严肃了起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门外,刻意压低了声音。
“对了,有件事情我本想亲自告诉司丞大人的,现在也只有先告诉你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除了司丞大人,你断不可向第三人提起。”
见雪岸点了头,疏塘才继续说。
“你让司丞大人提放着微知,他是奉了天后之命才故意接近司丞大人的,根本不是为了帮我找父亲这么简单。”
雪岸抬了抬眼。
“天后?她与风滞无冤无仇,为何如此?”
“你可听说过帝女忆回?”
雪岸点头。
当然听说过,这不就在你面前吗!
“忆回降生的时候,点亮了玄天,按理说,她身陨之后,玄天之上的神光应当一并陨灭,可前些日子天后特地派人去查看了,玄天之上仍旧一片光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雪岸配合地问了一句。
“意味着什么?”
九天之中位于北方的玄天,在忆回降生之前,本是一片黑暗,因此,从未有人踏足过。
可忆回降生之后,玄天之上便同天族现在所居的钧天一般亮了起来。
云雾飘渺,仙山直插云霄,许多仙鹤神鸟也会不时在上空盘旋,逐渐有了生气。
当初忆回身陨之时,天地间陷入了一瞬的黑暗,之后虽然又恢复如初,可玄天之上却没有再亮起来。
如今玄天神光重燃,还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忆回复活了,或者,她根本没有死!”
疏塘说到这里,眼中泛着光,情绪有些激动,雪岸抬眼瞥了她一下。
“那你希望她活着吗?”
“当然……”
疏塘脱口而出,遂又觉得有些不妥,岔开了话题。
“天后与忆回有过节,若是知道忆回还活着,天后断然不会放过她,所以才让微知打听忆回的下落。”
“那这与风滞有何关系?”
“微知怀疑司丞大人与忆回有某种关联,所以便想找机会接近他,趁机打听忆回的下落,他甚至怀疑,司丞大人就是忆回。”
“这些,都是微知告诉你的?”
疏塘面色立刻沉了下去。
“他才不会告诉我这些,是我把他灌醉了他才说的。”
那倒是有几分可信。
微知的酒量还不如雪岸,他要是喝醉了,什么事情都往外抖。
所以高高在上的神君,对外都自称滴酒不沾。
可若真如疏塘所言,微知竟连风滞就是忆回这种荒谬的想法都能想到,那雪岸上次在他面前用了九天神火,定然也脱不了嫌疑。
“你放心,这几日我会拖住微知,不会让他接近你们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开口。”
雪岸将书籍放在了桌上,抬眼看着疏塘。
“那你为何要帮我们?”
疏塘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能觉得你们亲切吧。”
疏塘离开后,雪岸便依照书上所述的噬神之术开始修习。
若想找出破解之法,便只有先学会此术,再从中找出端倪。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对于修炼一事,雪岸一直都有过人的天赋。
眼见就要神功大成,雪岸却发现此术与风滞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当她再次去探风滞病情的时候,风滞体内的阵法已经快要完全形成了。
按理说不会这么快的,一定是她在修炼此术的时候催动了风滞体内阵法,这才加快了阵法的形成。
若她继续修炼,风滞会立即失去意识。
可若她停下来,便不能找到破解之法,风滞一样会疯魔。
正当雪岸陷入两难之时,风滞却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来,探出指尖点了一下雪岸皱到一起的眉心。
这两日风滞虽昏迷,但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是知道的,他自己身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也很清楚。
“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雪岸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半晌之后,她才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在熠鸟族皇宫,藤音说出雪岸身份的时候,风滞脸上没有半分诧异,想必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无论雪岸做什么,他都没有过问,不是因为他不感兴趣,而是他什么都知道。
风滞眨了眨眼,似是真的在想雪岸的问题。
“想不起来了,反正这也不重要。”
语罢,他伸手召出那把银色短剑,递到雪岸手中。
“若我失去了意识,你就用它杀了我,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奉雪。”
雪岸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她低头看着奉雪,却没有伸手去接。
“你既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帮我?你可知道,与我为伍,就意味着与百族为敌?”
“这不是还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风滞拉过雪岸的手,将奉雪塞在了她的手中。
“我相信你。”
雪岸指尖微颤。
“你说什么?”
当初在灵陨台,雪岸最想听到的,便是这四个字。
可那些她曾经用性命守护的人,她曾经深信不疑的人,却全部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
没人愿意相信她,哪怕是一句辩解,都觉得她是在妖言惑众。
而唯一愿意站在她身边的人,如今也不在了。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对她来说,比什么都要奢侈。
世间之人皆恨她入骨,巴不得她永世不得超生。
可她没想到,如今这个已经知道她身份的人,竟然在说相信她。
她可是弑神杀父的魔神呀!
风滞微微一笑,又重复了一遍。
“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唔!”
一阵柔软贴上了风滞的薄唇,他的身子一怔,两只手攥紧了被子。
明明雪岸的嘴唇冰凉,他却感觉到一股自下而上的热气正蔓延至他的全身。
雪岸觉得风滞的嘴唇软软的,还有几分温暖,便不自觉地噙住了他的唇瓣。
她能感觉到风滞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身上的温度也由开始的温暖变得灼热。
她看着那双浓密睫毛下覆盖的凤眼,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就在她推开风滞的同时,她的指尖微动,奉雪笔直地插进了风滞的心脏。
“若我要杀你灭口,你可还愿信我?”
“信!”
“你可真是傻得可怜,就像当初的忆回一样。”
就在风滞只剩一口气的时候,雪岸凝神完成了噬神的最后一步。
据雪岸观察,风滞一旦身受重伤,他体内那道禁制便会受损,同时也会释放出强大的灵力护住他的性命。
有那道禁制在,就算他体内的阵法已经形成,恐怕也不能轻易取走他的元神,而雪岸便可以趁此机会破解阵法。
这是九死一生之术,毕竟连风滞自己也不知道那道禁制究竟是什么,而雪岸也不能完全保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破解之法。
这二者只要其中一个稍有差池,风滞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雪岸已经明显感觉到风滞体内的阵法已经形成,现在正在与那道禁制抗衡,可她却还没找到破解之法。
噬神之所以被称为禁术,难不成就是因为一旦结阵根本不可逆转,只能任由元神被吞噬?
可就算如此,雪岸也不信这个邪。
她要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她,她要救的人,也没人能轻易带走。
第62章 回来
“好了!”
微知冲门外喊了一声,疏塘立即走了进来。
见微知双手沾满了血,风滞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忧心道:“司丞大人伤得这么重,也不知道雪岸怎么样?”
“虽然这一剑直插心口,但他好像并无大碍,更奇怪的是,他体内的阵法也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司丞大人没事了?”
微知点头。
疏塘再来五音宫的时候,只见风滞浑身是血躺在床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剑,而雪岸却不见踪影。
风滞是被神器所伤,治疗的法术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她一个女子多有不便,只好让微知前来帮忙。
她猜到定是雪岸想到了救人的法子,可雪岸现在究竟在哪呢?
见疏塘忧心忡忡,微知的脸色好像也不是很好。
“你很担心他?”
“当然了,要不是为了帮我,司丞大人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雪岸也不会下落不明。”
疏塘瞪了微知一眼。
“劳烦神君先在此照看一下,我去命人煎些伤药来。”
微知只知道疏塘最近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好,却不知为何。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说了什么,既然他想不起来,疏塘也就没跟他提起。
梨溶在蚀雨林受了伤,汾旧便带人将她接回了妖族,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了风滞的消息,没几天便又赶来了灵族。
有梨溶每□□不解带地照顾风滞,疏塘和微知也只有替风滞换药的时候过来看看。
微知看的是风滞的伤势是否好转,疏塘看的却是梨溶有没有趁机占风滞便宜。
梨溶对风滞的心思,微知那个木头看不出来,她却看得很明白。
虽然梨溶以礼待人,进退有度,但她却不希望她与风滞在一块。
疏塘越想心里越不踏实,于是她便搬到了五音宫。
理由是怕梨溶每天照顾风滞身子会吃不消,她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自从她搬过去以后,便与梨溶商议一人照顾风滞一天,梨溶也不好推辞,便依了她的意思。
疏塘刚跟梨溶商量好,微知也搬了过来,说是他们两个女子照顾风滞多有不便,他来也好帮忙换药什么的。
于是,五音宫便因为风滞热闹了起来。
风滞醒来的时候,只听外面有人在说话。
“疏塘女君,按照日程,今日应当是我照顾司丞大人。”
“你看起来气色不好,还是我来吧。”
“我没事的,司丞大人是我妖族中人,怎好总是劳烦女君呢。”
“不劳烦,司丞大人既是在灵族受的伤,我们灵族中人责无旁贷。”
“二位女君都歇息吧,今日本君要替司丞大人换药。”
微知说着便进了屋,梨溶和疏塘觉得在屋外有些尴尬,便各自回了房间。
风滞见微知独自一人进来,微微皱了皱眉。
“这几日都是神君替本君换的药?”
微知点头,熟练地替风滞换药,他其实也跟雪岸一样,没怎么照顾过人。
但这些天拿风滞练过手之后,已经摸索出些门道了。
“司丞大人痊愈的速度似乎比常人快。”
风滞没接他的话,只见开口问。“雪岸呢?”
微知有些诧异。“司丞大人不知道?”
风滞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神君此话何意?”
“自你胸口中了这一剑之后,本君便再也没见过雪岸姑娘,本以为你会知道她的下落,现在看来,连你也不知。”
风滞的睫毛微颤,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有劳神君了,神君出去的时候,劳烦把门带上,本君有些累了。”
微知离开后,风滞试图凝神感应雪岸的位置,可却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气息。
他就这么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直到精疲力尽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梨溶端药进来看他,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喝药,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听说他醒了,梨溶本来满心欢喜,可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梨溶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司丞大人,你不喝药的话,喝口水也行啊。”
梨溶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他面前,他仍旧一动不动。
“司丞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这是怎么了?”
梨溶都快急哭了,无助地蹲在床边,过了很久,风滞才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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