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清闲就越迷茫,越迷茫就越空虚,越空虚就越恋旧,为了避免开启自虐模式想起司徒泪,我从小学到高中的把所有能联系到的同学好友都召集了遍,每天换着花样地玩儿。
我在用新奇的感官证明给自己,没有司徒泪,我的生活也可以很精彩。
我在那段时间做了很多以前不想或不敢的事,比如打耳洞,化烟熏妆,喝酒,泡吧,蹦迪,在背上纹了一只蝴蝶,甚至和一个女孩接吻——当然那是在喝醉以后,可是我坚决不接触男人。
那天,我就是脸上化着烟熏妆,耳朵上挂着当啷坠,头发吹成沙马特,左拥右抱着俩爱妃——小兔儿和晴晴,走进了“不撸等死”。
“Blue Dance”,多优雅的文字,给迪厅做番号简直就是作孽,还是“不撸等死”比较接地气。
这里充斥着荷尔蒙的味道和过把瘾就死的狂躁。灯光够炫,领舞够辣,DJ够劲,我们三个女孩就如同找到大海的鱼,游进了人满为患的舞池。
司徒泪,我真想让你看到,我现在有多快乐,有多无所谓,有多收放自如!
突然音乐停了,灯光暗了,一个男人浑厚而性感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达出来:
“Ladies and Gentlemen, 我们今日的狂欢,要感谢上帝的恩泽……”
“切——”全场一阵哄。
“和我们的DJ……”男人的声音却还是那么神圣和庄重,“神一样的存在的——司、徒、泪!”
我在所有人的欢呼呐喊中,呆成了木鸡。
03
那天晚上我们在“不撸等死”玩得很尽兴,昏天黑地的都忘了时间,派出所临检的时候,应该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音乐戛然而止,灯光全都打亮,人们因为被拽进了光明而发出哄吵。
“都别动,例行检查!”
十几个民警,有男有女,像伏击敌军一般摆开方阵,每人管辖一片区域。
我们被命令在舞池里站成一排,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被当作检查对象,害怕当然是难免的,我抱着被嫌弃的觉悟躲到司徒泪身后,还好他没有嫌弃,而是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可是当他看到走进来的一个警察时,他竟变得比我还慌张,我明显感到他牵着我的手渗出了汗,他尴尬地低下头,下意识地向后退。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回事,那个四十来岁的男警察就发现了他。
“哟,这不是小磊子吗?”戏谑而轻蔑的一声招呼。
他管司徒泪叫小磊子,我突然联想到,司徒泪的真名不会是司徒磊吧?
“草!”司徒泪懊恼地咒骂了一声,索性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迈着方步缓缓靠近,走到司徒泪身边,因为个头与司徒泪相差一大截,他仰着头有些吃力地看着司徒泪,可是那跋扈的气势却明显占了上风。
“你丫还没死呢?”司徒泪直视着他,戏谑地问。
“小兔崽子,有爹生没爹管的东西。”
“你……”司徒泪咬牙切齿,却碍于对方身份而不敢出手。
四下里异常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两人的较量,谁都看得出来,司徒泪和这个警察有过节,而且积怨很深。
我想起关于司徒泪的一个传闻,听人说他这几年惹过事,被关押过,我也问过他,可他总是含糊其辞,难道这是真的吗?
“司徒泪……”我本想问清楚,却被人从后面拽住。
回头一看,原来是宁宁,她紧贴着我站着,皱着眉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卷入事端。
“你小子今儿个算栽我手里了,去,那边趴着去!”男人提起司徒泪的衣领,然后用力一甩。
司徒泪被带得一个踉跄,他回过头,像被困的恶狼一样凶狠地瞪着男人,却只能就犯。
其他警察也各找出了认为有嫌疑的人,把他们叫到吧台那里。经常逛夜店的人肯定都熟悉这种情境,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是搜身了。
司徒泪和这些人一样,双手支撑着身体,上身倾斜成四十五度,双腿叉开俯面站好,可是如果乖乖听话就不是司徒泪了。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场合,我还在担心他身上会不会带着药,他却在那个男人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发出了几声娇喘,身体像怕痒一样不停地扭动,自如至终就没消停。
“啊,嗯啊……伊待,伊待……哈……呀买蝶!嗯,呜……哈……哈……呀达,达斯该待……”
惟妙惟肖的声音和姿态,直叫哄堂大笑,警察们尴尬地面面相觑,那搜他身的警察硬着头皮做完,报复性地猛推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我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他们没有从司徒泪身上搜到违禁药。
可是一个女警却从我身上搜到了一瓶药,她把药瓶托在手心,厉声问我:“这是什么?”
我目瞪口呆,颤抖着身体往后退,女警拿出泛着银光的手铐。
“不是……不是……”我无助地哭了,周围那些冷漠的眼神就像逼供的刑具,谁能帮帮我?
这时司徒泪冲过来,挡在我和女警之间,把我拽到他身后。
“听我说,这不是她的——是谁?是谁放在她口袋里的?”
司徒泪的视线扫过人群,我看到宁宁心虚地低下了头,司徒泪一定也注意到了,因为我感到他本来挺得直直的后背微颤了一下。
一定是宁宁阻止我靠近司徒泪的时候,把她身上的药瓶扔进了我的口袋。
“是她!”我急切地喊着,刚要抬起手指向宁宁,司徒泪突然一个转身,紧紧地攥起我的双手。
“冷静点儿!”他直直地瞪着我,眼神里流露着求饶的意味。
我愣了,不敢相信他这一刻对我的托付。
“你放开……”我用力挣扎,我都自身难保了。
“求你冷静点儿!”可是司徒泪却发出更急迫的呐喊。
他的眼神也变得霸道专横,我被他吓得不清,我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这么紧张而慌乱的表情,原来宁宁对他这么重要——至少,比我重要。
见我不再反抗,他为了进一步安抚我,也为了掩人耳目,就故作温柔地对我说:“你先跟他们走,我……我会马上去找你的。”
“司徒泪,你是大混蛋!”我贴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骂他,眼泪就像落珠一样不停地划过脸颊。
从警察把我从他身边拽开,到我被戴上手铐押出舞厅,我都在狠狠地瞪着他,他躲闪着我的眼神,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我坐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承受着有生以来最致命的恐惧,我后悔认识司徒泪,后悔馋他的身子和灵魂,在他的花言巧语面前失去理智,到头来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他对我毫不在乎。
这样的煎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终于看到妈妈来了,司徒泪竟然就跟在妈妈身后。
我走到妈妈身边,却被妈妈打了一个耳光。
“阿姨,别这样!”司徒泪拽着妈妈的手腕阻拦。
妈妈回过头怒斥他:“你是哪儿来的?我管教女儿碍着你什么事?”
司徒泪听了,尴尬地收回了手。
其实妈妈是认识司徒泪的,当年害她女儿得了厌食症的不就是这位少侠吗?
“我早就说过,离那些混混远点儿,别人的孩子没家教,我和你爸都是老师,也教育出你这个混账东西了?”
“妈……”
我觉得很对不起妈妈,可是我希望妈妈给我留点面子,我不想在司徒泪面前丢脸。
“你还有几个月就大学毕业了,出这么一档子事,你还毕得了业吗?”
妈妈的话让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后悔为什么这么傻,竟默许了司徒泪为宁宁顶罪,这可不是被审讯或是在派出所蹲几天那么简单了,我的未来就这么断送了。
我再也遏制不住,我的小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司徒泪,我要揭发你,揭发你和宁宁!我……不是我!”
我扑向司徒泪,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他,我看到他起初很愧疚,却在我的连番进攻下变得烦躁起来,他面露凶光紧咬牙关,大吼一声“真烦人”,就把我推开走出门去。
危机时刻还是亲人最可靠,我向妈妈说出替人受过的实情,妈妈冷静下来也没有过多责备。
她说待会儿务必要和警察说实话,然后她再想办法找人通融一下,不管怎样,一定不能让学校那边知道。
终于等到警察叫我了,我在妈妈的陪同下走到一间办公室,坐在一个女警对面。
女警让我填了张表,然后说了句“一周后来报个道,下次注意啊”,就放我们走了。
我和妈妈都很意外,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可是我们都不敢询问。
“嗯?可以走了。”女警见两个人呆在她面前,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呃……哦。”我支吾了两声,和妈妈对视一眼,就像捡到大便宜又怕对方反悔一样,默不做声又故作镇定地起身离开。
初春的凌晨寒气逼人,那天还下起了小雨,妈妈去停车场取车,我在派出所楼道里等她。
时间刚过三点,四下里很安静,我盯着头顶一管因年久失修而不停闪烁的白炽灯,放空了所有思绪。
但只有一个念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我一定要和司徒泪彻底决裂!
这样想着,时间竟过得出奇的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听到楼道尽头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
被这声音打搅了发呆,我恢复了对现实的感应,瞬间觉得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凌晨里显得异常突兀,甚至可怕。
我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听到男人用力时发出的低吼,听到肉身撞向墙壁的声音。
我还听见一个男孩痛苦而压抑的呻.吟,那个男孩的声音,像极了司徒泪。
我蹑手蹑脚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途中经过刚才为我办手续的女警,她吃惊地问我怎么还没走,我问她走廊尽头那间屋子里的人在干什么,她用再平常不过的口吻回答:“在审犯人啊。”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踱着步子。
越来越靠近,那声音就越来越可怕,那痛苦的低吟和闷哼,应该不是司徒泪吧?
像是嘲笑我的自我安慰,那间屋子里传来一声咒骂:“我操.你妈!”
不是司徒泪还能是谁?!
是他压抑了太久的疼痛和屈辱,终于爆发出来的一声反抗。
而紧接着就是另一个男人恣意而恼怒的叱喝:“嘿你个小兔崽子,还他妈嘴硬,我打不死你!”
紧接着的声音,诱发的振动直传到我的脚底,直传到我的心里,我奔跑起来,冲到那间屋子把门推开。
我看到司徒泪侧躺在地上,双手被手铐反剪,白衬衫的前襟洇满了血,他的半张脸也被血染得通红,而那双不服输的眼睛还在狠狠地瞪着眼前拿着电棍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在迪厅里搜他身的警察。
男人被我的破门而入惊扰了,司徒泪也惊诧地看着我,在那一瞬间,他脸上倔强的表情竟蜕变成了让人心痛的悲伤和无奈,像是在说:快走吧,不要看了!
可是那警察却没给我们留下更多的时间,他撇着嘴大摇大摆地走到我面前,然后残酷地关了门,继续“审讯”他的犯人。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快点走啊!”这时妈妈来了,她拽起发呆的我向外边走。
“不!司徒泪……”我挣脱着妈妈,想要留下来把事情搞清楚,为什么警察要这样对他,为什么他不敢反抗?
可是妈妈又打了我一巴掌,她竟然在我面前哭了,我再也没有忤逆妈妈的勇气,任凭妈妈拽着我走出派出所。
而从那间屋子里传来的声音,却像可怕的梦魇,和无形的妖怪,还在我身后肆虐,牵动着我的每根神经,折磨着我的所有感官。
04
突然少了放浪轻狂的司徒泪,他身边的那些人都很别扭,整个“不撸等死”都跟失去了精神支柱一样变得萧索乏味,已经第三天了,司徒泪还在休假。
虽然告诫自己他早晚会出现,可我还是没沉住气,我在吧台找到了宁宁,她正和一群人喝酒聊天不亦乐乎,我的出现明显扫了她的兴。
“你找他干吗?”宁宁问得很冷漠,但没有我预想的火药味。
“我……想看看他。”我怯生生地回应。
“他用你看吗?你们什么关系啊?”宁宁微皱起眉,嘲讽地笑。
“嗯……”她这一问,我差点就清醒了。
可是她又冷不丁地说出了司徒泪的住址:“丹杨路53号二单元603。”
“呃?哦!”等我反映过来,我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拜托你再说一遍,我记一下……”
宁宁打量我紧张而笨拙的表现,露出忍无可忍的表情:“你以为你是小龙女吗?”
“啊?”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
“这世界不是古墓派,他也不是杨过。”宁宁看我的眼神透着恨意。
我尴尬地笑:“你……你说什么啊,我不懂。”
宁宁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如同审视商品货色后得出结论一样,说道:“把幼稚当可爱,这世上没有杨过的,甄志丙倒有的是。”
说完,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一坨坚硬而扎手的东西塞到我掌心。
“帮我交给他,你有本事自己留着也行。”
原来是一串钥匙,我唯唯诺诺地点头,突然觉得智商不在状态,宁宁说的话都好深奥,可是我没有心思去潜心揣度或不耻下问,便说了声谢谢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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