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随行的调查员向她汇报这一周的调查进展。他们已详细调查了七号嫌疑人过去半年里在严天世手下做过的事:东南亚的海洋工程、日本航空业的违法垄断、印度纺织品行业的恶性价格战……以及,为顺利在繁市购买大批量地产而进行的上下打点。一众事务繁杂,领域跨得很宽,共同点是手段全都不光明。
谢亦桐面上不动声色,在心里背着一条又一条对应着的刑法。这人在东南亚的事够判两年,日本的事保底五年,印度的事可大可小,而繁市那些事由于是在本土……
调查员把事情一一汇报完了,摇了摇头,觉得很好笑似的,“不过,七号嫌疑人是挺有意思的。”
谢亦桐冷冷地说,“违法,有意思在哪里?”
调查员道,“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如果是站在严天世的角度,这位……还真挺像个糊弄学大师的。”
“糊弄学大师?”
“对,”调查员说,“因为,虽然他向严天世上交的汇报材料全都很齐全,看不出任何不妥,但事实上这些事他一件都没有做过。”
“……一件都没有做过?”
“一件都没有做过。”
“严天世是聪明人,难道从来没有发现过破绽?”
“至少在七号嫌疑人背叛他之前没有。七号嫌疑人把自己藏得很好。”
谢亦桐想起那位七号嫌疑人每谈及他给严天世做的事时那副微微笑的“我确实作恶多端”的样子,一时竟有些无语。
过了半晌,她说,“……七号嫌疑人回国前在美国学的什么,诈骗?”
调查员翻了翻资料。“数学。”
谢亦桐有点意外。“数学?”
“顶尖名校的数学在读博士,很出色,导师是有名的数学家。”
“……”
那个高挑清俊又爱笑的人性格温和,善于交际,实在与一般刻板印象里钻于学术的数学博士相差太多。
谢亦桐想着,她在他手底下做数学老师,原来是班门弄斧了。
说话间,审问监狱已到了。它一共三层,全在地底。顶一层是负二层,是警卫部和审问室,底下两层都供还没被彻底审问完的嫌疑人们暂居。
一行人上了电梯,按下审问室所在楼层。
这地下楼层并不大,警卫部占了大半面积,审问室只有角落里的一排房间,四面墙全是透明的隔音玻璃,看上去像一排肃穆的冰格子。每个房间都在墙角布置了高清摄像头和录音器,嫌疑人坐在房间一边,审问者与记录员则坐在另一边,双方中间隔着厚重的防爆玻璃,声音是通过玻璃两面的仪器传递。
七号嫌疑人早已坐在一间审问室里了。
透过玻璃墙,远远便能看见他穿了一身囚衣,正低着头专心看书,神色从容而平静。如果不是周围确是一座严肃的审问监狱,几乎令人怀疑他是坐在安静的图书馆。
谢亦桐推开门,带着记录员走进去,隔了厚厚的防爆玻璃,在他对面坐下来。
传音仪器把这边的动静传到了玻璃的另一边。
傅默呈抬起头来,眼神先是下意识地落在她身上,继而,大概是想起这是什么场合,平静收回视线,也关了手里的书。
他笑了笑,很礼貌的样子。
谢亦桐按下桌上的按钮,开启了审问室中的所有录制设备,然后,推开笔帽,打开审问记录簿。
先是一些程序性质的基本信息核对,又问了些基本问题。她公事公办,问得简洁利落。他性格一向温和,答得很礼貌。
问题渐渐来到案件核心上。
谢亦桐问,“七号嫌疑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严天世接触的?”
傅默呈答,“去年十一月。”
“你在他手下,都做过什么?”
傅默呈仔细回忆一阵,依着时间顺序,把严天世安排过的事一一说了。东南亚的海洋工程、日本航空业的违法垄断、印度纺织品行业的恶性价格战……以及,为使严天世能顺利在繁市买到那些他想要的地产而在各方做过的打点。
与调查报告差不多对上了。有一些细节,调查组没查到,他自己也说出来了。
倒是全无隐瞒。
谢亦桐说,“七号嫌疑人,我们查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笑了笑。“什么事?”
“你刚才说的那些,你实际上一件都没有做过。严天世一代枭雄,被你骗得团团转。”
“我瞒得很辛苦,说不上是把他骗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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