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威瑞斯和沐秋烟进入催眠室进行新一轮催眠时,陆知宴坐在一面单向玻璃前,凝视着催眠室内的种种。
沐秋烟每表现出皱眉,他便用刀子在自己的手掌内划上一道。
他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
等催眠结束,陆知宴掌心里血痕交错,红肉翻出,早已不堪入目。
陆知宴用力握住手掌,任由指腹和指甲抵在伤口上,刺在伤痕处。
十指连心,陆知宴在剧痛中,去往催眠室。
威瑞斯马上站起身告诉他,“陆先生,这次是强制催眠,一定可以……”
成功两个字没说出来,按照威瑞斯指令闭上眼的沐秋烟,倏然睁开眼眸。
“陆知宴。”她喊。
威瑞斯寒毛竖起!
他看向沐秋烟,沐秋烟眼神清明,哪里是被催眠过的样子!
连连摇头,他大喊,“不可能!”
威瑞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又失败了,陆知宴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发抖了。
他缓慢低下头。
但他却不敢直视沐秋烟的眼睛。
是沐秋烟强势地拽住他的领带,强迫他和她对视。
盯着陆知宴无措颓败的眼睛,沐秋烟字字清楚,“陆知宴,强制催眠我,你真不是爱我,你是恨我。”
“不,我爱……”陆知宴顿时反驳,他嘶哑道,“你可以否定任何事,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沐秋烟勾起又冷又坏,却依然漂亮的笑容,“那你这种爱,我接受不了。你啊,给我当狗,我都不稀罕。”
沐秋烟教养好,性格淡,她不善于也不愿意去羞辱别人,但陆知宴是例外。
她对陆知宴冷言冷语,说出一句句羞辱的话,全是陆知宴逼她的。
“听清楚,我永远不会忘记阿野,这辈子,我就忘记他那一次。”
“我是他的未亡人,我忠于他,直到我死亡那一天。”
撂下这句话,沐秋烟离开催眠室。
陆知宴依旧维持半弓着身体的架势,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度过,他的后背、肩膀,全都开始颤动。
他僵硬抬手,按住宛如被一刀刀扎过般疼痛的心口,像脱水的鱼,大口呼吸。
他不过是深深爱着一个人,他想得到这个人,想和这个人共度余生,想将一腔爱意悉数奉上。
为什么这么难?
傅追野死了,他死了,为了一个死人封闭内心,有什么必要!!
陆知宴眼睛赤红,他要疯了,他现在要怎么办!
“陆、陆陆陆总……”威瑞斯有些后悔因为贪恋金钱上了这艘贼船,他真的害怕陆知宴会一怒之下将怒火发泄在他身上,他低下头,忙不迭推卸责任,“陆总,真不是我的能力问题。”
“是陆太太她……她是有执念的。她的内心固若金汤,让她忘记那位傅先生,难如登天。”
据威瑞斯了解,沐秋烟根本没有学过任何关于抵抗催眠的方法,他只能想到这样的原因。
陆知宴和威瑞斯都不知道,傅追野为沐秋烟准备的生日礼物里,恰好有一本如何抵抗催眠的书。
傅追野准备这份礼物,是因为他曾催眠过沐秋烟,催眠给沐秋烟的生活带来很差劲的影响,所以他就送给她一本书,教她如何防止被催眠。
在傅追野去世那天晚上,沐秋烟守着他,一整晚都在看那本书,借此麻痹她的痛。
沐秋烟是知道怎样在催眠中脱离的。
“没办法?”陆知宴闭上眼,咬牙抛下三个字。
威瑞斯点头:“是,强制催眠都没用。借用催眠让她忘记那位傅先生,没办法的。”
陆知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不允许一切在这里停止,他抬手,意味不明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眸色深深。
……
第492章 结局(一)
威瑞斯低着头不敢看陆知宴,久久没听到对方说话,他才偷偷抬起头。
他看到陆知宴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之所以会用高深莫测来形容陆知宴,那是因为,他看不透陆知宴现在究竟是痛苦,是难堪,还是愉悦。
总之,对方让人看不透。
“陆总?”威瑞斯喊,“您看,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离开?”
他真心要逃离狼窝,不想再呆。在陆知宴身边,他时刻都有种走铁索的危险感觉。
“现在要离开?晚了。”陆知宴淡淡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次不成功,你就……”
陆知宴没有往下说,他眯了眯眼,冷厉的眸光昭示他的杀意。
威瑞斯差点呼吸不过来,他立马生出慌乱的反应,身上汗毛竖起。
他想,他做错了,他不该在明知陆沐二人的恩怨后,仍旧没有职业道德地接下这笔生意。
如今报应来了,他完蛋了。
他根本无法用催眠的手段让沐秋烟忘记傅追野,他做不到。
就算再次尝试,结果依旧无法改变,陆知宴所说的最后一次机会,根本不是什么机会,而是索命的镰刀!
“这次……”陆知宴重新背对威瑞斯,他闭上眼,藏下眼里的剧痛,哑声发出艰涩的声音,“不用让秋秋忘记……傅追野……”
“我只需你做一件事。”
陆知宴的手握得特别紧,伤口处的血一滴滴往下流,砸在地板上,像是绽开的血花。
威瑞斯忙说,“您讲……”
陆知宴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他颤声告知,没在意威瑞斯是什么反应,“出去准备。现在很简单了,不是吗?”
威瑞斯一脸震惊,连连说是,之后便转身大步离开催眠室。
从催眠室离开,威瑞斯在门口僵硬站着,好半晌才合拢嘴巴。
催眠室内,陆知宴取出随身携带的刀•具,面无表情,决绝地划伤右脸。
伤口的位置,正是傅追野脸上那道伤痕的位置。
……
沐秋烟再次躺在催眠室的躺椅上,是在当天下午。
她被气笑了。
她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有些人的自私是渗到骨头里的,永远永远都改不掉。
沐秋烟以为,陆知宴是故技重施,想要继续催眠她忘记傅追野、忘记他伤害她的全部事情,但她猜错了。
这次,不是。
随着催眠师的稳步推进,陆知宴的真正目的暴露出来。
“沐小姐,你要记住,在边境替你挡木•仓的人,是的丈夫陆知宴陆先生,他死了。而你深爱的男人傅追野,他还活着。”
陆知宴竟吩咐催眠师,让催眠师篡改她的记忆!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陆知宴是真的疯了吗?他想做什么!
“你后来埋葬的,也是陆知宴。伴随着陆知宴的离去,你放下了曾经的怨恨,将陆向阳带到身边抚养。你、陆向阳、傅追野,如今幸福和谐地生活在这栋别墅。”
沐秋烟这辈子都没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她清楚得不能再清楚,陆知宴真的在发疯。
他这是甘心当一个替身,从此以后,在她面前以傅追野的身份活下去吗?
沐秋烟不觉得感动,陆知宴这份感情,太让人窒息。
更何况,陆知宴愿意去做傅追野,她允许吗?!
陆知宴怎么敢这么做!
沐秋烟胸腔怒意汹汹,如烈火般燃烧。
她太恨太恨陆知宴了。
新仇旧恨掺杂在一起,沐秋烟生出强烈的报复欲。
沐秋烟很清醒,她没有被催眠,不过这次,她决定伪装出被成功催眠的样子。
是陆知宴步步紧逼,送上门让她报复,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既然决定伪装演戏,沐秋烟在威瑞斯打响手指、下出入睡指令后,便闭上眼。
没一会儿,她感觉到有人把她抱起来。
不用猜都知道,抱着她的人是陆知宴。
沐秋烟强忍住不适,这才克制睁开眼推开他的冲动。
从催眠室转移到卧室,沐秋烟被放在柔软的床上,沾着被子,她便产生强烈的疲惫感,想要睡觉。
抵抗催眠的过程,实在是太累了。
好在陆知宴放下她后,便离开卧室,没有多呆,她便放纵睡意,沉沉睡了过去。
……
陆知宴是出门接电话了。
电话是由陆向阳的医生打来的,医生告诉陆知宴,陆向阳在成功完成骨髓移植后,恢复得非常不错,再住院观察几天,便能出院。
虽然陆知宴骨子里薄凉,和儿子的关系最近也比较僵硬,但陆向阳毕竟是他的儿子,是他和沐秋烟的儿子,听到医生的汇报,他是愉悦的。
可惜愉悦消散得太快,陆向阳能康复,归功于傅追野,想到这一点,陆知宴心尖的刺痛感便随之而来。
陆知宴厌恶反感傅追野,同时也嫉妒他。
可笑的是,他现在要成为傅追野,成为他的情敌。
陆知宴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很疯狂,可他……本就是个穷途末路的疯子啊。
折返回卧室,陆知宴躺在沐秋烟身旁,他侧过身,半边手臂压在头下,微弓着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沐秋烟。
他很安静,大气不敢喘,生怕呼吸声惊扰了沐秋烟。
将近大半夜,陆知宴都在凝视沐秋烟,对待旁人时永远清贵、高高在上的他,在看沐秋烟时,眼里全是化不开的爱意。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轻触沐秋烟的睫毛,沐秋烟的睫毛碰起来很软,陆知宴的心仿佛被羽毛轻轻划过,痒痒的。
又过去两个小时,陆知宴走出房间。
别墅的佣人昨天便得了他的命令,回家休假。硕大的别墅大厅,只有陆知宴一人。
陆知宴孤零零坐在沙发上,他单手插到额前的头发里,一根根抽烟,将自己困在缭绕的烟雾里。
他抽得太多,在他脚下,堆积一小堆烟灰。
直到凌晨第一束阳光照射进来,陆知宴才将烟蒂扔进垃圾桶。
他起身,将进入别墅后一眼便能看到的结婚照……取了下来。
当初,他亲手挂上去,如今,他亲自取下。
陆知宴将结婚照暂时放在茶几后,动身走出大厅,他来到秋宴居门口。
秋宴居三个字,是陆知宴亲题亲刻的,他忘记在那些午夜里练习了多少次,才终于刻出满意的模样。
他以为,秋宴二字,能够长长久久地并排放在一起。
但现在,他要将「宴」字毁掉,将「宴」字改成「野」字。
「野」字最后一笔刻好,陆知宴扔下刻刀,他按住墙壁撑起身,剧烈一声咳嗽,咳出嫣红的血。
恰在这时,周柏驱车停在别墅门口,看到陆知宴咳血的样子,他快步冲上前,“陆总!”
急火攻心而已,陆知宴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抽出手,没用周柏搀扶,压低声音问,“让你带来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周柏眉头紧锁,作为助理,他向来按照上司的吩咐做事,从不发表看法。
可这一次,周柏忍不住开口问,“陆总,真要这样吗?”
“太太对您,已经没了感情,您何必呢?你放手吧,别再折磨太太,也别再折磨您自己了。”
一阵寒风吹来,吹在陆知宴右脸的伤疤处,简直像一把把小刀刺在上头。
陆知宴依旧没在意,他不觉得疼。心里面疼到极致,就不在意这点小打小痛了。
他吐出一口气,伴随着喉结的滚动,开口道,“放不下……”
简单扔下这三个字,陆知宴重复询问,“我让你带来的东西,带来了吗?”
周柏劝不动陆知宴。
“带来了,陆总。”他折返回车内,取出一个箱子,箱子里面装着陆知宴需要的东西。
陆知宴没用周柏帮忙搬进屋,他吩咐周柏离开去做另外一件事。
周柏目送陆知宴走入别墅的身影,东升的太阳将陆知宴的斜影拖得很长,一人一影,看起来落寞又顾忌。
哎……
周柏长长叹息,不得不感慨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陆知宴将箱子搬进楼上书房,打开箱子封口后,里面的东西便暴露在陆知宴眼里。
那是一些衣物。
衣服鞋子都不是陆知宴经常穿的风格。
很显然,箱子里的衣服是傅追野的常穿款式。
十分钟后,陆知宴换上衣服。这时,他请来的化妆师来了。
半小时后,在化妆师的操作下,陆知宴拥有了和傅追野相差无几的发型、眉形。
傅追野的脸,本就按照陆知宴的脸型整容,化妆师寥寥数笔,陆傅二人的脸型肉眼是看不出什么区别了。
最后,化妆师处理了陆知宴脸上的伤疤,将血液凝固没多久的伤疤,经过化妆,改变成结痂的模样。
化妆师全程不敢多嘴,化妆结束后,便离开别墅。
等化妆师离开后,陆知宴站在镜子前,目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胸口剧烈起伏。
他死死按住心脏的位置,咬着牙,勉强站直身体,对着镜子学习怎样像傅追野那样说话,怎样像傅追野一样痞笑。
上午八点,陆知宴将自己变成沐秋烟喜欢的模样,变成他最厌恶的模样。
八点十分,他去往卧室。
陆知宴做完心理建设,才推开门,结果,屋里没人。
一瞬间,陆知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慌了!
别墅外头大门紧锁,沐秋烟不可能出去,他不担心她逃跑,令他慌乱害怕的是,等待他的是……沐秋烟冰冷没有温度的身体。
他大步流星地一间间屋子寻找,二楼没找到人,他阔步冲下楼梯。
一下楼,陆知宴立马听到厨房的动静,他想都不想,疾步冲上前。
还没等跑到门口,厨房的门打开了,沐秋烟端着两个瓷盘从里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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