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她的眼泪没有停下。
她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的弟弟?
时景……时景……
秋时烟景的时景。
沐秋烟一遍遍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真好听啊……
她吐息,一点不吝啬夸奖,“真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
时景有点小骄傲,同时有点不好意思,他抬手碰了碰鼻尖。
剥开他最外头那层冰冷的保护纸,他身上还残存着不曾向外人展示过的少年气。
沐秋烟越看越觉喜欢,她下意识追寻他的动作,自然而然关注到时景左脸上的那道疤。
她抿唇,美眸微蹙,低声呢喃,“X,寻找的寻。阿景,这些年是不是很辛苦?”
时景漆黑的瞳仁稍稍一缩,听到沐秋烟一举猜中他代号的含义,心里头鼓涨不已。
他的姐姐真的很通透很聪敏。
她都猜到了。
他这些年那些无处安放的偷偷期待和寻找,都因此有了价值。
时景红着眼摇头,“不,没有。”
这样说着,他又忽然否认,“是,很辛苦。你要安慰我,要陪我。”
“所以,跟我走吧,去医院,养好身体,以后我们一起生活,我赚钱养你。”
时景当然不觉得辛苦,他不过是在卖惨而已,而卖惨的目的,便是要沐秋烟跟他走,去医院调养好身体。
沐秋烟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但她的命,不长了。
时景现在还不知道她……胃癌晚期的事情。
如果跟时景走,到时候让时景亲眼目睹好不容易找到的姐姐的死亡,这对时景太残忍了。
沐秋烟哪里舍得弟弟遭遇这样的痛苦?
可时景干净漆黑的瞳仁里,充斥着期待和渴望……
第101章 给你依靠,好好爱你
他在等待沐秋烟答应他。
沐秋烟拒绝不了。
她没办法拒绝。
活着的确很痛苦,沐秋烟现在都没放弃「死」的念头,但时景的存在,让她对这个世界生出最后一抹留恋。
秋时的时,烟景的景,真的好浪漫的八个字。
“姐。”时景倏然喊了沐秋烟一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手帕里包着东西,他将手帕打开,露出里面破碎的手镯,那是被假弟弟不屑摔碎的手镯碎片,时景全都找到了,一块不落,并精心包起来。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但它碎了,我们一起试试将它恢复原状,可以吗?”时景眼里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
沐秋烟把破碎的镯子接在手里,手镯碎片被保存得那么精细。
这一瞬间,沐秋烟脑子里空白一片,整颗心软成天边的云。
沐秋烟清清冷冷的眉眼间流动着丝缕的柔软和宠溺,她点头,“好,都听你的。”
时景眼里的光刹时亮了。
“不过,养病之前我要先带你去个地方。”沐秋烟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沉重。
四十分钟后,越野车停在山林之间一处农家小院门前。
沐秋烟带着时景推门进入院子里。
姐弟俩沉默地站在以方洁尸体为养料的小树前。
良久,沐秋烟说:“妈,这是弟弟,我把他带来了。”
来的路上,沐秋烟已经将方洁埋骨于农家小院的事情告诉时景,这一路上,气氛都特别凝重。
时景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隐隐发红,他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树的树叶。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声迟到二十三年的「妈」从他喉间溢出。
这时,一阵风吹来,吹动叶子簌簌作响,犹如方洁从天堂投下的回应。
时景的眼睛更红了。
“扑通。”一直站在时景身旁悄无声息的沐秋烟,屈膝跪下。
时景一秒都没迟疑,立刻将沐秋烟扶起来,“姐,你这是做什么!”
“阿景,对不起,妈妈因我而死,是我害你和妈妈天人相隔,一面都没见到。”
沐秋烟认为,她该跪。
这是她亏欠妈妈和弟弟的。
可时景牢牢箍住她的胳膊,不准她弯下膝盖。
“关于妈跳楼的一切,我都查到了……”时景说,“我怪过你,所以那天你让我查一个号码的定位,我一直没理你。那会儿我在海市疗养院前。”
“我恨过,但苏北庭告诉我关于你的经历,了解那一切,我恨不起来,只剩下心疼。”
时景一字一顿地告诉沐秋烟,“姐,如果我跟妈一样,是那个被败类用来威胁你的筹码,我会做出和妈一样的选择!”
“你没错,我信沐清清不是你杀的,信你无辜,你说过的话,我都信。”
“姐,别哭。”时景堂堂正正,“我找到你,只有两个目的,给你依靠,好好爱你。妈走了,你还有我。”
时景在沐秋烟面前什么难为情的话都说了,说完以后他才觉得不好意思。
他别开脸,耳根微微发红,赶紧扭头朝着越野车的方向喊,“苏北庭,快过来扶我姐上车,我要和我妈单独说话!”
……
沐秋烟跟随苏北庭暂时离开小院,在门口静默站着,许久许久都没回神,她被时景那些话震到了。
她现在已经不能仅仅用感动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感受到来自亲人的爱意。
暖洋洋、热烘烘。
一瞬间给了她力量。
她……没那么冷了,甚至挺暖的。
第102章 陆知宴他该死
“我两年前遇见时景,他性格强势像只身上长满刺的刺猬,冷漠淡漠又像块茅坑里的臭石头,但在你面前,他乖得像只猫。”
苏北庭和沐秋烟并排站在门口,视线都落在小院里的时景身上,他幽幽开口感慨,“他真的很爱你这个姐姐,多陪陪他吧,他嘴上不说,其实他等待一份亲情等了二十三年。”
“你或许不知道,他的养母其实是当初交换了他和沐清清的保姆,这么多年,他感激养母的养育之恩,任由养母一家打骂欺辱外加吸血,结果是认贼做母。
养母曾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抛弃不要他,他一边期待生母一边恨着生母,结果这是一场骗局,他清楚了生母的无辜,生母却死了。”
“对他而言,现在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等了二十三年等来一个你。所以,别再做傻事,好好活着。”
沐秋烟没回应。
她回应不了。
远远看着院子里盘腿坐在树下用树叶吹曲调的时景,她眼底发热,一股急火冲上心头。
等她走了,阿景该怎么办啊?
二十三年才等到一个亲人,阿景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做?
“我去准备点吃的。”沐秋烟不忍再看下去,动身去了厨房。
但她没走两步,正好在厨房门口,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一晃没踩住台阶,直直地向后倒。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阿景慌乱地询问苏北庭,“我姐腿上为什么有血?云声哥不是说,我姐只是胳膊上有伤吗?”
沐秋烟的手被时景攥在掌心,他的手在发抖。沐秋烟想反握住时景的手,想告诉他不要怕,但她的体力消耗太多,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眼皮太沉,渐渐的,什么都听不到,意识全无。
小院里,苏北庭一直都算冷静的脸上浮现一丝诧异,他皱眉,凝视时景,“我想,你姐应该是刚经历过一场流……”
“嗡——”
苏北庭手机响起,正是苏云声的电话。
医学世家苏家共有两子,小儿子苏云声,大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家主苏北庭。
苏云声被护士喊走后,担心陆知宴对沐秋烟不利,便向苏北庭求助。正巧,苏北庭正在帮时景寻找沐秋烟的下落。
因此,时景才找到沐秋烟的下落。
手机震动两秒,苏北庭敛眉,接通电话。
“大哥,你们找到秋烟了吗?我刚知道,秋烟怀孕了,但陆知宴那个禽兽强行带着秋烟去做了人流手术!!”
苏云声极度愤怒,声音扬高,这些话精准传递到时景耳中。
时景眼底杀气腾腾,他把手骨攥得咯吱作响。
“我姐交给你了……”他松开沐秋烟的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阴鸷道,“我去弄死他,他该死!”
这个「他」自然是指陆知宴。
苏北庭扣住他的手腕,沉稳开口:“你冷静点,你和陆知宴斗?送死吗?”
“不然呢?他逼我姐做人流,人流后不住院调理,强行带走我姐,却又把她扔在荒山野岭,他这是要我姐死!”
时景双目赤红,额间青筋突起,“我姐现在还在流血啊,她是人,活生生的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最重要的人被那个畜生践踏到想自杀!”
第103章 但其实你喜欢沐秋烟的程度超过我的妈妈吗
苏北庭比时景足足大八岁,他要比时景考虑得更深远,他不可能让时景单枪匹马和陆知宴斗,最起码现在不行,他坚持,始终没放开时景的手腕。
“滴答。”时景手机突然震动。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黑客朋友发来的消息。
【这是你姐老公?半小时前跟个女人抱一起呢。】
下面附上一张图片。
陆知宴正拥住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小巧地缩在陆知宴怀里,楚楚可怜地掉眼泪。
时景震撼到……他的手顿时变得无力,手机「啪」得一声砸在地上。
那张脸,时景熟得很!
沐清清……
抢走他身份的沐清清。
陷害他姐的沐清清!
不是被捅死了吗?为什么现在她又活过来了!而且看起来活得还不错,脸上红润有光,哭了有人抱、有人帮忙擦泪,拥有公主一样的待遇,多幸福啊……
但他的姐姐呢?因为这个贱人的诬陷经历两年牢狱生涯,受尽无数折磨,出狱后又毁了手,没了梦想。亲生母亲当着她的面跳楼,紧接着清醒地被打掉孩子,绝望地独自赴死。
时景第一次这么地想要两个人死!
时景无声地弯腰捡起手机,猛地抽出苏北庭扣住的手,精准夺走苏北庭的车钥匙,快步跑出小院,打开车门,跨进车内。
很快,越野车绝尘而去,仿佛一匹凶悍的猛兽。
清苑……
灯火通明……
比过年还要热闹。
一位又一位的医生进入、离开,他们都是医学领域杰出的人物。
全是被陆知宴请来替沐清清检查身体的。
医疗室外头,陆知宴负手而立寡言地站在那里,皱眉盯着紧闭的房门。
在他身侧,陆念清嘴巴紧紧抿住,垂在腿侧的手用力揪住。
他的心脏现在砰砰直跳,震撼、诧异、兴奋、激动、紧张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
陆念清记事以来,便没了妈妈。他对妈妈的认知,全出自保姆的叙述。
如今,他亲眼见到了保姆口中天底下最善良温柔的女性。
这么站了五分钟,陆念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侧过脸仰着头,问:“爸爸,里面的阿姨……真的是我的妈妈吗?”
“嗯。”陆知宴淡淡道,之后便没再吭声。
不知为何,陆知宴有些心神不宁,他竟在失而复得,重新见到活生生的清清这一晚,没由来地想到沐秋烟。
他派人去那片区域找沐秋烟了,但一个小时过去,派出去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陆知宴一阵烦躁,清清死而复生重新回到他身边,他该开心该激动,为什么会反复被沐秋烟侵占心神?为什么一闭上眼,全都是沐秋烟被他赶下车时……惨白虚弱的脸?
“爸爸,你在想什么?”陆念清面上乖巧消失,阴着脸,冷冷道,“或者说,想谁?”
他质问:“妈妈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想着那个害过妈妈的杀人犯吗!我以为,你只是对她动了点点感情,但其实你现在喜欢她的程度远远超过喜欢我的妈妈吗!”
第104章 正好给妈妈让位,这样你就能娶妈妈
一瞬间,走廊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知宴心头发紧,他承认,他是对沐秋烟有点区别常人的感情,但超过清清?这绝不可能!
他登时厉声:“陆念清,闭嘴!”
陆念清反问,眼神跟陆知宴如出一辙的冰冷,“为什么?又戳中你的心思了吗?”
从某个角度很相似的父子俩,针锋相对,都仿佛要生吃了对方,前不久父子情深的画面荡然无存。
陆知宴冷笑,“我的心思?我的心思就是我爱的人只有清清、你的母亲,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永远都不会变!你再敢乱说,我不介意把你送去国外,省得你失心疯胡说八道!”
却在他刚说完这话时,他的手机响起,周柏告诉他:“很抱歉陆总,没找到太太,所有的线索都中断了。但沿着您指明的那条路相反方向调查,在一千米以外的路旁发现了太太的脚印和一滩血。我正派人调查这些血究竟是不是太太的。”
周柏微微一停,“但陆总,我想,您需要有个心理准备,太太的脚印消失在这里,没有再往前走过。”
陆知宴脑内有根筋瞬间绷直,心死死地向内收缩,声音压得极低,“你、什么意思?”
周柏回答:“这片区域经常性有野狗野狼出现,我怀疑太太被野狼……”
沐秋烟、野狼、消失,任谁都不会想到好事,最大一种可能便是沐秋烟被野狼撕吃入腹已经死亡,连骨头都不剩,只留下一滩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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