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醒了。”
“现在在挂水。”
“喝了粥。”
“已经退烧了。”
……
雪花凌乱地飞着,云知的心也跟着乱。她将视线移向桌前未完的画稿,今天事情是个提醒,提醒自己:“得慢点,进程再慢点。计划慢点,可一旦完成,她必须立马……”
门锁解开的声音突然响起,云知立刻往外走,李柏松是一个人进屋的。
“他们呢,怎么一个人,好点没,我给你倒水。”
李柏松拦住云知的步伐,“刚刚喝了好多水,没事了,退烧了,到电梯口我让卢默回去了。”
云知看向李柏松,只两眼便转移视线,李柏松脸不红了,但神情还很疲惫。
“我给你放洗澡水吧,泡泡会舒服点。还是想直接躺着,我……”
李柏松再次拉住要走的云知:“我没泡澡的习惯,就是发了次烧。沈辰说……你一直担心我,真的?”
云知低头咬唇:“这当然应该的,因为我……对不起。”
李柏松闻言苦笑起来,“怎么又说对不起,难不成还是你施咒让我发烧?”
云知摇头不语。
李柏松低头看她,轻叹口气:“云知,你最近好吗?虽然我们天天见,但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有点不开心,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嘛,就像吃红豆沙那次,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云知再听不下去,又开始往厨房走,“我没不开心,先给你倒杯水。”
倒完水后,云知径直将水端向主卧,可出来后李柏松还杵在刚刚的地方,云知便道:“班长,有事一定喊我。书房我收拾了,别画了,早点休息。”
李柏松眼看云知进了客房,才挪动脚步回自己的房间,馒头也溜了进去,李柏松便抱起它,顺着它的毛喃喃道:“是我又太急了?我以为我很慢了。”
这一晚,李柏松并没有早早上床,他又端坐在桌前“拼图”,而且因为看到“班长”两字,这晚他还多拼了半小时。还好,到底年轻,第二天他没再发烧,起床后便去上班。
此后,卢默没再来蹭饭,偶尔云知和他遇见了也很尴尬。云知是不自觉地感到心虚,而卢默则是在努力压抑火气,可这火气在两周后还是燃起来。
卢默某天从丁宁那得知李柏松去找丁越做心理咨询。
他再没法忍,破天荒地赶早去公司,找李柏松直奔主题。
“听说你去看心理医生?”
对于冷不防地这一出,李柏松很淡定,缓缓打开电脑问道:“你听谁说的?”
“就丁宁啊。”
“丁宁?”
卢默无语道:“心理医生小妹。”
“嗷嗷。”李柏松反应过来,不疾不徐地说:“你还赖着人家呐。”
“别转移话题,为什么做心理咨询?你……你……”
“问点事。”
“什么事?”
“我真庆幸丁越有职业操守,我还能有点自己的隐私。”
可卢默仍是问:“李柏松,你没事去心理咨询干嘛,以前……出事那会儿……你都没去。”
“打住,打住啊,别发散思维,我就单纯问点事,爱信不信。在公司呢,别谈私事。”
“你干嘛不告诉我什么事。”
“我说得很清楚了。”
李柏松板起脸,这和当年出事时赶他走时一模一样,卢默只好怏怏离去。
可他只忍了几天,每天看看表面平静的李柏松和沈辰,终于翘班约云知见面。
云知对这一“邀约”虽是没想到,但对卢默要谈的内容却有所估计。说她心虚也好,自小会看脸色也好,关于这种经历太多也好。总之,当看到卢默等在那里的神情,她就更确定这会是场不愉快的会面。
“你找我?”
卢默坐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长椅上,面色不愉,闻言沉声道:“对。”
“什么事?关于李柏松?”
卢默被云知毫无波澜的语气激到了,一股脑地说:“对。关于你丈夫,我兄弟的事。”
云知又是淡淡地说:“你说吧。”
“我今天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你丈夫去看心理医生了?两次!你肯定不知道。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和你结了婚。要是结婚后他幸福开心,我今天也不会跑来多事。可是,我发现有的人没有心,看不到他的好,或者说她的所作所为不值得这么一个优秀男人的付出。”
卢默特地加重了“所作所为”四个字,云知被这段如机关枪般扫射般的话射中了,他去看心理医生!?她一时呆住了,不知要说什么。
卢默看着云知变了脸,以为对方心虚了,继续道:“有几年他很不好过,就通过漫画来宣泄,机缘巧合漫画火了,可他并没选择漫画那条路,他说他只画那一次。可如今呢,他为什么又开始画?我这么说你懂了吧,他如此待人好,你却……”
卢默顿住,那个不堪的词他实在说不出口,只好重复:“你为什么让他痛苦,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结婚?真搞不懂,怎么突然……”
“同情吧。”云知小声喃喃道。
“什么?”
“同情。”这次是更肯定的回答。
只有同情一切才解释得通,因为同情他才放低合作对象的标准,因为同情才在知晓日记内容后缄默,想起前几天重出江湖的日记,云知心下更觉怆然。
卢默没把云知的回答及神情放心上,他今天不仅是来替李柏松抱不平,还是来解决事情的,所以他转而又说:“你们三个人的事,你好好想清楚……”
“我们三个?”
云知淡笑起来,她差点忘了,李柏松痛苦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她,她刚刚竟如此自恋,听了卢默的话就以为是自己。
“你能先告诉我李柏松和林声语的关系吗?”云知诚恳发问,她自知没资格问,但她太想知道了。怎么会是三个人的事?明明她一直是个局外人。
卢默显然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声语喜欢李柏松,他又多年牵线,或许因为护崽或许因为那是他生平干的最大傻事,所以卢默急忙回:“他们……没……什么关系,不管之前如何,总之他们不可能了,你也知道李柏松很有责任感,绝对会对婚姻忠诚。”
云知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但也赞同卢默的后半句话,因为即使是假的婚姻,李柏松也很有责任感。
“总之,李柏松还不知道,我也不会和他说的。我今天就是想给你个机会,你……珍惜眼前人,承担起作为妻子最基本的责任,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下次见面我也会装作没这次谈话,你懂我意思?”
云知再次点头,明白这场问询要接近尾声了。
卢默看了眼云知,起身道:“要是再让我知道一次,我就……”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卢默就走了,他自始自终说不出“出轨”二字。
卢默走后,云知呆坐着,眼睛充满了哀恸,不多时,眼泪便一颗一颗地滑落,她整个人充满郁色,不仅是因为这次谈话,她几天前就开始郁气大发。
一切还得从上周五说起。
云睿自从有了电话手表,便常常用这手表给云知发一堆只有表情的信息,周五晚上他们会语音通话,那天云睿很晚才打来。
云知接起电话,疑惑地问:“怎么还不睡?”
“这不是等爸妈睡了,好跟你讲偷偷话。”
“什么偷偷话?”云知当下心情大好。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元旦那天妈妈有礼物给你?”
“没有。”
“有,给姐夫了,我看到了。”
嗯?李柏松并没转交过什么给她。
“没有吧。”
那边的云睿又道:“姐夫还没给你?那很正常,他肯定没拼完。肯定是要等你生日时给你。我猜妈妈是想给你生日惊喜。”
生日?她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这……
“什么东西,你说拼什么?”
“你猜猜,保证猜不出。”
“好吧,我猜不出。”
“你的日记!”
“我的日记?”
“我也不知道那是啥,妈妈是这么说的,她房间的抽屉里有个纸袋子,我翻出来好几次,妈妈有次说那是姐姐的日记,我问那是什么,她说那是你以前重要的东西,她先收着。反正我也不想玩,都是碎纸片,一放就好久,我都快忘了。然后今天晚上我发现纸袋不见了,就想到上次妈妈藏在包里的纸袋,一模一样,肯定是它。姐姐,为什么碎纸片叫日记?还对你重要?”
云知惊讶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难道是她亲手撕碎的那本旧日记?
“你确定它不见了?”
“确定!它一直放在那个抽屉里,很久了,这是惊喜,你千万别和他们说,假装不知道哦,我厉害吧。”
云睿不知他以为的好事对于姐姐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云知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去惊慌失措,去惶恐不安,还试图安慰自己,云睿那么小,不可能懂什么日记,也许是巧合。
可到了第四天,她终于潜入李柏松的卧室。
家里无人,乐宝在睡觉,大门也反锁了,可她还慌得不行,李柏松没想过会有这事,并没有特地藏起,于是云知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牛皮纸袋。
当摸到一个类似本子形状的东西,她的心狂跳到了极点,可她还在自我安慰,不是说好碎纸片吗?这不是啊……
她颤抖地将东西倒出来,先飘出来一份文件,紧接着是一个……本子。
文件是几张订在一起的A4纸,首页的标题是“回避型依恋、性单恋”。可云知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已被那个裂痕满满的本子吸引了所有注意。
这本子她太熟悉了,翻起纸张,每页都布满裂痕,这些裂痕让她记起当时亲手撕裂它的心情,如今她的心再一次被撕裂。
最终页面停留在其中一页,上面写满了一个人名,这一页当然也被完整地粘黏出来。
像是无法接受,云知从心间连发三声低吼,如无助的野兽般。
她还记得李柏松说过,他不想合作对象喜欢他。她也许让李柏松太过为难了,这是不是他看心理医生的其中一个原因?也许是,也许不是,但云知惯常最会为难自己,她自然又把错误揽在身上,让自己又背一重这个枷锁。
第五十八章
如果一个男人足够喜欢一个女人,他不会没所行动,更不会在得知对方心意后无动于衷,缄默只有一个原因。
这些天云知内心的荒芜肆意生长,好在她有整个白日来加强自我暗示,这才有足够的自制力让自己每日照常面对李柏松。
她还变得更忙碌,她吃完晚饭第一时间就带着乐宝钻进客房,离春节还有两周多,这意味着离她的生日不远了。她每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她必须得再快点快点!
带着这种抹杀一切的信念,这一天她再次沉浸在电脑面前,突然敲门声响起,云知连忙合上电脑,随意翻开一本书放在数位板上,然后才去开门。
“在忙?”李柏松在门口问道。
“还好。”
“要我把乐宝和馒头带到客厅吗?”
李柏松走了进来,摸了摸圈在一块空地上爬爬爬的乐宝。
“不用,再过一会儿她就睡了。”
“这是我之前推荐的书?”李柏松指了指摊在桌上的书说道。
“对,再看一遍,指导性很强,得反复看反复实践。”
“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赶进度,我晚上起来喝水,看屋子灯都亮着。”
“没,就差个最后的转折和收尾了。”
“那么快?我才画到宝宝生病那,看来我也要加快点。”
“不不不,我刚说的是剧情大纲,草稿我跟你差不多的进度。你平常有工作,不急。我有时看书看睡着了所以灯没关。”
李柏松点点头似乎还有话说,最后只问:“明早去外婆那?”
“当然。”
这个问题李柏松通常会在每周五出门前询问云知,他曾说她若有事可以不去,但云知次次都是肯定的答复,尽管如此他每次仍会问,得到肯定答复后,李柏松下班后就会接上云知一起回老城区。
可今早云知起迟了,李柏松又发信息说他要加班,这一长久的惯性就此打破,云知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一晚上的自由,然而这一不应该的念头立马被她自己镇压下去。
周六早上,李伯松开车带云知、乐宝、馒头以及那盆薄荷回老城区,在一个红绿灯停车的间隙,云知手机震了一下,李柏松从后视镜看见云知望着手机无声地笑了,他便问道:“什么好消息。”
这只是随口一问,云知却有点紧张地回:“没,没什么。”
当车又往前开时,云知头偏向窗外,嘴角又抑制不住地上扬,刚收到的短信对她来说意义重大。意味着她的计划终于看到曙光,意味着毕业这么久以来她终于有件事是顺意的,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不那么怕生日的到来。
这样的开心虽不能和人分享,云知却很满足,她反倒害怕一旦分享幸运就会溜走,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掩藏着。
晚饭时徐奶奶也有所发现,觉得云知今天心情很好,和她热聊起来,不知怎么就从李柏松聊到学生时期喜欢的人。
“小松我知道,每个阶段都有喜欢的女生。我上学那会儿嘛,虽然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但也有喜欢的人,只不过后来真正交往起来发现并不是我喜欢的样子,很多都是我添加想象美化的,还是小松外公是我的款,灵魂伴侣。”
“外婆,你记性可真好。”李柏松虽在调侃,眉头却微皱。
“那当然,外婆还记得当年幻想破灭失望的心情呢,都几十年了。”
徐奶奶感叹完话语一转,“云知呢,我敢打赌你上学那会儿肯定和我一样是埋头苦学型,可也有喜欢的人对吧。”
云知一直很喜欢徐奶奶的思想开放,话语紧跟年轻人潮流。但是这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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