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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时,风是荔枝味(出书版)——燕辞星

时间:2022-02-25 08:40:07  作者:燕辞星
  “过户”两个字被我及时捂嘴掐灭,出国留学这事不能张扬。而且张晚晴一朝回到解放前,忽然发现自己昔日朋友飞黄腾达这算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拧巴的情绪扭过来,绝不能让程嵘坏事。
  而且程小嵘太张扬了,自打我承诺跟他一起出国留学,他就开始加班加点搞策划方案。顾妄有次被他搭讪,聊天内容就是“丁小澄要和我一起出国,你觉得哪个国家比较好”……简直莫名其妙!
  有天上课他神神秘秘找我讲话,说找着解决保证金的法子了,当时他一本正经地说:“一你过户到我们家,二……”
  我还听他说什么二?魂都吓飞了!
  “过什么,过户?这不好吧?”
  程小嵘当时笑得可奇怪了,说:“有什么不好,都是一家人。”
  什么叫一家人?妈耶,这样很容易让我想歪的好不好。
  话题到那里为止,后续他找丁先生商量去了,末了还在我们家沙发上倍儿诚恳地对丁先生说:“我会好好照顾澄澄的。”
  澄澄,这种黏腻腻的称呼,打那天起就再没停过!
  “澄澄——”
  看吧,又来了。我应答程嵘的同时门被推开,靓靓姨端着菜进来,冲后面说:“不许走啊!你没吃晚饭就坐下一块儿吃!”
  后面扛着大纸箱的人小心翼翼地进门,把东西放在墙角,才看见在场的我们。温渺拿肩膀蹭了蹭额头的汗,失神地说:“啊,是你们啊?聚餐啊?”
  “晴晴比赛拿了冠军,可以特招进音乐学院了。温渺,你也别走,留下来一起庆祝。”
  靓靓姨今天很“穿越”,她管温渺叫“温渺”就更“穿越”了。我不禁小心地侧过身,附在张晚晴耳边,细声问:“你妈妈什么时候把温渺看对眼了?”
  张晚晴似笑非笑:“免费劳动力,搬东西不用钱呗。”
  “说什么呢!”靓靓姨耳朵尖听见了,“温渺是个好孩子……”
  我怀疑靓靓姨不知道温渺跟了老大这回事,也不知道他曾经对她女儿说“跟我在一起”这种话,否则她不会是这样踩一捧一的态度。
  饭桌上张晚晴对温渺横挑鼻子竖挑眼,靓靓姨对她说的唯一一句重话还是为了维护温渺。为了缓和气氛,我把勇闯深圳救程嵘的故事绘声绘色复述一遍,把张晚晴和靓靓姨听得一愣一愣。
  程嵘端着饮料杯,跟温渺碰一个:“谢谢。”
  温渺说:“我不是为你,我是不放心丁小澄。”
  “我知道。”程嵘说,“我谢的也是这个。”
  两三句话似乎在我耳边溜过去,我转头问:“你们说什么呢?”
  两人异口同声:“没什么。”
  张晚晴轻笑:“这默契,没谁了。”
  那晚的相聚没我想象中难,但也不是从此再无嫌隙。
  我懂的,我都懂,我们只是为了当时的美好月色而暂时收敛了锋芒,以求换取一个暂时的和平,换取一个无限相似但绝回不去的从前。
  八斤小龙虾化作红色的壳堆,我吃到整个人瘫在老旧沙发上不肯起来。
  “丁小澄,你还回不回家了?”
  我翻过去抱住张晚晴,冲着程嵘耍无赖:“不回,不回,明天又不要上课,我不回家了,跟晴晴睡。”
  此时靓靓姨下楼去关便利店的门,小店子,老住户,不时时看着也没关系,喝茶的客人会帮忙招呼,买东西的也会主动留下钱,只是关门还得自己来。
  二楼客厅里只剩下曾经的四人小团体,也不知道今晚算不算握手言和,程嵘折腾我、我黏着张晚晴、温渺忙着收拾,倒是意外的和谐。
  程嵘抱着双臂,神色不满:“你明天不是要去爷爷家?”
  “你还是走吧——”张晚晴发出拒绝。
  我委委屈屈地故技重施:“你嫌弃我……”
  张晚晴点着我脑门把我推开:“你睡相很烂你知道吗?我床那么小,我怕你一脚把我踹下去。”
  “我哪有!”
  打闹时突然铃声大作,听着是刻意录的歌,男生唱的周杰伦,不好听,但声音听着熟悉。
  “这是——”
  和我一样感到疑惑的还有温渺,温渺骤然转头抬眸,眼睛盯着张晚晴。张晚晴飞快地掐断铃声,拿着手机站起来,说:“我去接个电话。”
  温渺冷声问:“你还跟他在一起?”
  他,我猜是指龚嘉禾,这也是我和张晚晴无法达成共识的问题之一。
  张晚晴开口,回答温渺,也回答我:“关你什么事?”
  张晚晴接完电话回到客厅,氛围就不复当初了。白炽灯百无聊赖地发着光,没开电视,所有声源都来自外面,楼下乘凉的人们或者哪家小孩的哭闹。
  我惶惶开口打破僵持:“既然这么巧碰到一起,那我就不挨个去找了。”
  从书包里掏出我郑重其事放好的门票,挨个拿给他们:“时间有点仓促,就是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回白沙洲吧。”
  票上印着字——白沙洲音乐节。
  “你们会去吧?”
  屋里一片安静,除了程嵘,没人敢跟我对视。
  “丁小澄——”温渺率先开口,“我可能……”
  “你别说。”我躺回沙发,自暴自弃般拿着抱枕遮脸,“别告诉我答案,明天晚上我去现场等答案。”
  “哈——”
  “你们怎么回家呢?叫王叔来接吗?”已经是晚上九点,靓靓姨不放心又上楼来询问。
  “王叔病了,我们叫个车好了。”
  叫车也失败,路不好找,最终变成温渺骑电动三轮载着程嵘和啤酒瓶去大马路,打到车再回来接我。
  两人前后脚走了,靓靓姨也去楼下找人闲聊,张晚晴没骨头似的凑到我身边,蚊子似的说:“对不起。”
  我没吭声,让她在我旁边絮絮叨叨,觍着脸小声道歉,直到她恼了:“丁小澄,差不多得了——”
  小姑娘越长越漂亮,杏仁眼,睫毛又翘又长,眼睛自下而上看着我,怎么看都是天然无辜的模样,让人不忍心追究。
  可我非得追究:“你也差不多得了,别妄自菲薄,也别以己度人,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过?你那样说,真的戳心戳肺……”
  张晚晴向来硬的不吃吃软的,戳中她软肋,她就不好意思横了:“知道了,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其实我心里都清楚。”隔一会儿,她又没正形,趴我身上八卦,“你跟程嵘是不是有情况了,嗯?”
  “胡说八道。”
  “躲什么!”张晚晴揪着不放,“你妈妈说你俩在花车上跳舞呢,怎么可能没故事?”
  我妈这个大嘴巴,一点儿事也藏不住!
  “都说是事故了!”我强词夺理,“他要散心,还肯掏钱,那我能不去吗?”
  “然后就跑花车上搂一块跳舞了?”
  怎么一直揪着花车这事不放过?楼下一阵汽车引擎声,我就势逃离现场:“车来了,走了,走了。”
  “怎么可能那么快?”
  可惜了,我伸头往窗外看了看,还真是出租车。
  张晚晴穿着家居服,踩着人字拖跟我下楼,楼道的声控灯坏了,跺两脚也没亮,只好摸黑下楼。
  走到楼道口时,我听见有人问:“请问张晚晴是住这里吗?”
  彼时我刚刚出了楼道口,在老旧斑驳的水泥门廊下看到那些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少女,她们衣着精致,手里拿的昂贵包包与老旧社区格格不入。
  “看,那是丁小澄,咱们找对地方了!”
  说话的是杨乐语,每次看我都要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再发出一声嗤笑的杨乐语。
  我隐约觉得不妙,伸手把张晚晴推入黑暗里,可是没用,摇着蒲扇的大妈热络地搭腔:“张晚晴?靓妹子,又有人来找你女儿玩了。”
  “丁小澄——张晚晴住这里?几栋几楼?”
  “就是那里,那不就是张晚晴的朋友?你们不认识吗?”
  杨乐语,执着问到底的女孩和太过热心的大妈连番轰炸,危机一触即发,我拦不住了。
  杨乐语领着众人步步逼近,还说:“丁小澄,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我的好朋友住哪里。”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
  一个女孩为我解答:“你们不是要给晴晴庆祝,准备惊喜吗?我们来给她第二波惊喜呀!”甜腻腻的语调,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原来晴晴住这里啊!”
  “你们跟着我……过来的?”话说出口,两方视线在我身上聚焦。
  张晚晴在黑漆漆的门洞里,视线却如有实物。杨乐语一声轻笑,说:“对呀,多亏了你。”
  如果这是张晚晴此生最惨烈的一晚,那我是毋庸置疑的罪魁祸首。
  “丁小澄——”果然,张晚晴生气了。
  “啊——谁在那里?”杨乐语抓着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楼道,张晚晴躲闪着拿手遮住脸,与此同时一道闪光亮起,“咔嚓”一声,有人拍下照片。
  灾难降临。
  故事的起因是一片好心,如果张晚晴还是从前住在红房子里的小公主,今晚的一切都是锦上添花。可惜她不是,可惜她们也没打算雪中送炭。她们的先遣军跟踪到老旧的造船厂职工宿舍,而后呼朋唤友叫来两辆出租车的人围观。
  犹如鬣狗围剿羚羊的血腥猎杀大会,不同的是鬣狗吃羊夺命,她们杀人诛心。
  “晴晴,你就住这里啊?”杨乐语笑得令人作呕,“你不是‘白富美’吗?你的琴房不是有教室一半大吗?原来全是吹的啊?”
  “我的天呀,公主现形记啊!多亏了丁小澄,否则我们还不知道呢!”
  “你们家不是开连锁超市的吗?就这个便利店?靓靓超市?你也太能编了,怎么不去当编剧呢?”
  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耳朵,我看见张晚晴扶着栏杆就快站不住。杨乐语还去撩拨她,说:“别遮脸呀,来来来,再拍一张。”
  照相机刚传入中国时,百姓认为拍照能摄走人三魂七魄。闪光灯闪了又闪,只留给我一个目光呆滞的张晚晴。可见拍照的确能摄人魂魄吧?
  “别拍了,走开啊你们——滚啊——”
  张晚晴没疯,我疯了。
  贫穷有什么不对?只是穷而已,哪里就低人一等呢?可她们不理会,就觉得这有意思,还把一切当连载,视频、照片同步上传。
  靓靓姨姗姗来迟:“我就看了一眼麻将,这是怎么了?”
  张晚晴回答:“没事。”
  或许顾虑成年人在场,飞扬跋扈的少女军团虽然不甘心也还是退回出租车。出租车艰难地掉头,期间还有女孩打开窗户,举着手机拍照。
  靓靓姨不知情,但不妨碍她感觉到那群人的不怀好意:“拍什么拍?没点礼貌!”
  那女孩被骂也不在意,笑了笑,关上车窗,出租车扬长而去。
  “晴晴?”我上前去扶张晚晴。
  她颤抖着,但还算冷静,她说:“我没事,丁小澄,你先走吧,我都说了没事,你滚啊——”
  她甩开手,甩开一切支撑,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神情疲累又暴躁:“你走吧。搞什么惊喜,为什么要来我家?被人跟踪都不知道吗?我完了,都完了,都是你——”
  我该说对不起的,却被靓靓姨拦下了。
  靓靓姨把我往外推,找了位有电瓶车的阿姨送我上大马路。
  “可是——”我被押着坐上电瓶车,扭头看楼道,那里只露出张晚晴的衣角,“晴晴她需要我……”
  “她不需要!”靓靓姨说得斩钉截铁,脸上的法令纹变得深刻,她盯着门洞的方向,眼里是温柔也是残忍,“好孩子,你回家吧。她不需要你,她只需要她自己。”
  南柯梦要醒,生活要继续,没人愿意逼一个十几岁的女孩面对现实,可她不面对,谁能帮她承担?
  靓靓姨说完转身回到楼道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隐匿在黑暗中的女儿。
  我在电瓶车后座往后看,老旧社区的路灯昏黄,还被梧桐树遮去大半,成年版公主在昏暗不明的灯光里与瑟缩的小公主对峙,像过去与未来的交替,完成一场人生接棒。
  “坐稳了吗?我们出发了。”阿姨提醒我坐稳,而后发动了车子。
  在电瓶车离开之前,我听见曾经的张太太现在的靓靓姨说:“张晚晴,你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觉得自己完了,那你这辈子真的就这样了。站起来,或者像你爸一样窝窝囊囊变成烂泥,你自己选。”
  电瓶车载着我破开重重黑影往光明的方向冲,那被璀璨灯光照亮的公路,仿佛有了另一重定义——如果人生命途忽然黯淡,那就靠努力把它擦亮。
 
 
第十一章 你说我就信
  “好了,这里应该能打到车了,你那个小男朋友呢?”
  我从电瓶车上下来,摆手说:“不不不,他——”
  “阿姨开玩笑嘛,紧张什么?”阿姨把着扶手,“怕不怕?要不要我在这儿陪你等他?”
  造船厂靠近郊区,这里的公路虽然灯火通明,但来往的车辆并不多,因此安静而荒凉。
  “没事儿,您先走吧。”阿姨的热情难以推脱,还好此时程嵘打来电话,“他联系我了,估计打到车了……程小嵘,你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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