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虓烈摸摸唇,再次躺到床上,陷入深思。一刻钟后,他心里有了决定。
周五例行班会前,余虓烈还在问许冰葵一些无厘头的问题,许冰葵一一作答的同时,被他的奇思妙想逗得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余虓烈见她如此开心,又忍不住逗她。
两个人越凑越近,再次把其他同窗当作了隐形人。“隐形人”兆荔子气定神闲,实则磨刀霍霍,只等着看一盆冷水浇到前面那个趾高气扬的大尾巴狼身上去。
铃声一响,班主任马志远同志带着一盆冷水走上讲台了——
“快,大家行动起来,每月一次的换座位在今日正式执行!”
兆荔子在座位上一蹦一米高,搂上许冰葵桌上的书本就往另一组跑,留下瞪大眼睛难以接受现实的余虓烈以及一脸茫然的许冰葵。
马志远站在讲台上笑眯眯地看着,许冰葵只好收拾起自己的物品,绕过讲台走到靠窗那一组。
余虓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一看见她回头,便腾地站了起来,搬起桌子就想随着她一起过去。
可他刚站起来,身后一左一右两只手便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朝左后方看,是兆荔子踩在椅子上按住了他的肩膀,笑得十分欠揍:“课代表您就在这个钦定座位坐着吧,三个月后,咱们再相见!”
兆荔子刚抬腿想走,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过来在他肩膀处拍了拍,纠正道:“哦不,三个月以后就放寒假了!那我们明年再见!”
她轻飘飘地走了,却像是一步一步沉重地踩在了余虓烈的心上。
他又朝右后方看,朱星吉的手还按在他的肩膀上。
自从上次午休余虓烈给朱星吉递吃的后,他便不再害怕余虓烈了,甚至还有点狗腿子。
朱星吉学着兆荔子的口气,谄媚地打招呼:“嗨,烈哥,我以后就跟你是前后桌了!想想还有点兴奋呢!”
心里默念几声“伸手不打笑脸人”,余虓烈回给朱星吉一个笑容,只是那个笑容有点勉为其难,又有点阴恻恻。
他很快接受现实,放下自己的桌子,拿上许冰葵遗漏的书,拿起笔写了张条子,便走了过去。
许冰葵还有点蒙,坐在窗边的位置安静地发呆,看见余虓烈来了,眼睛一亮,眼中是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同学们都归座了,正看着他俩。余虓烈把书放在许冰葵桌上,敲了敲桌子让她安心,便回座了。
许冰葵打开书,一张字条飘了出来。
看完后,她心头一暖,顿时觉得窗外将要染黄的枫叶,也是一道风景。
兆荔子和后桌聊着天,朝许冰葵桌上瞥了一眼,看见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女侠别嫌我烦人,换了座位我还要找你背书!”
兆荔子又看了一眼许冰葵,随即从包里掏出昨天收到的糖送了回去,在对方看过来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吃点儿糖,吃糖开心!”
许冰葵把糖握在手里,低头看了看,也露出笑容。
讲台上,马志远贴出考场号和学生们的考号,嘱咐同学:
“这是个小测验,主要是摸底。我对咱们班同学信心十足,正常发挥就行。
“另外,我们即将迎来运动会,考完试大家可以积极做准备……秉持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理念,下周我们开始跑操,由体育委员带领,每天提前半小时,在操场集合。”
话音一落,哀叹声顿起。
马志远慢悠悠地啜了口茶,笑眯眯地举起泡满枸杞的玻璃杯。
“哎,别愁。等你们工作了,看见身边同事天天泡枸杞茶上班,而自己生龙活虎时,就会感谢以前高中班主任逼着你们风雨无阻地跑操了!”
朱星吉成功地抓住了关键词,大声叫唤:“啊?还得风雨无阻啊?”
马志远看着他,笑而不语。
这边朱星吉唉声叹气,另一边兆荔子扭头问许冰葵:“我转来时你们都选完班干部了,我们的体育委员是谁啊?”
许冰葵指尖朝向自己,十分不好意思:“我。”
兆荔子猛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今天许冰葵穿着娃娃领的小裙子,外面套了个羊羔毛的坎肩,衬得她皮肤雪白,整个人更加娇小玲珑。
兆荔子呆滞地点点头,找了唯一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道:“挺好,哈哈……能长高!”
迎来第一次大型考试,许冰葵比余虓烈更加紧张。
周末,余虓烈在院子里给菜浇水,余宝庆躺在躺椅里摇着,法兰绒的毯子盖在膝盖上,昏昏欲睡,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孙子聊天。
“乖孙,你们不是明天考试吗?”
余虓烈拨开菜叶子,捏出一条青虫,回答:“对啊。”
余宝庆半睁开眼偷偷瞄他,试探道:“能拿多少分啊,这就不去复习了?”
余虓烈一哽,差点忘记任务了。他拍拍手上的土,嬉笑着提着壶回屋:“那您在院子里坐着,我接着去复习了。”
余宝庆闭着眼挥挥手,心里窃喜。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家的孩子是什么样的脾性,在他面前做到这般听话懂事,真是够好的了。
余虓烈一进屋,包里的老年机刚响起两声铃声,知道他这个号码的就两人,不是他们就是10086。
他摸出手机一看,倒是惊喜了一番。
小葵花:“明天第一场考语文,看看笔记就休息,不要紧张,不用担心。”
这条宽慰短信,话尾还带上个可爱的颜文字。见他一直没有回复,半小时后,她又给他发来一条,这一次便是难掩紧张的嘱咐。
小葵花:“《师说》里那句话——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孰能无惑。特别提醒:不要误写成‘授’,也不要误写成‘熟’。”
这两个错误在上次随堂考中他犯了一次,没想到被许冰葵特意记了下来。
余虓烈开心不已,看着手机发呆,过了几分钟才回复道:“收到,小老师。”
许冰葵再没发消息来,余虓烈翻了翻手机的通讯录,看见出现在最前面首字母为M的马志远,皱了皱眉,随即默记了几遍他的电话号码,之后按了删除键。
“小葵花”三个字便带着一串数字跳到了第一位。
余虓烈看着空荡荡、只有一人的通讯录,笑得十分鸡贼且幼稚。
第四章 “你怎么就撞他怀里去了?”“他扒拉我。”
联考分散考场和座位,许冰葵考前已经和余虓烈打好招呼。春田奶奶的旗袍铺子最近订单量大增,她这几天都在铺子里帮忙,考试放学早,不能和他一起回家了。
她还担心之前那几个混混少年会继续找余虓烈麻烦,末了还叮嘱他,嘴上说着与第一次见面时同样的话。
“放学结伴回家。”
但是这个“伴”,却是让他找其他同学了。
而余虓烈表面上乖乖答应,却根本没有认识其他人的打算,连着两日都是形单影只,考完试只能乖乖回家给爷爷浇菜。
周一开始,七班同学要提早半个小时去操场跑步,这个时候的清晨,太阳还笼在薄雾里,朝手心里轻轻哈一口,都会有白气。
大家被家长们从被窝里拽起来的起床气一直憋到了学校,而余虓烈怀里揣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慢悠悠地晃到许冰葵面前。
他们两个站在榕树下,余虓烈贱兮兮地挑眉,让许冰葵凑近一点,再凑近点。许冰葵的小脑袋都要撞上他了,他才拉开自己的校服拉链,一股混杂着栗子和红薯的甜腻香味就散发开来。
余虓烈把热气腾腾的红薯捧到她眼前,背过身挡住其他人,看着女孩瞬间惊喜而睁大的眼睛,柔声说道:“你先尝一口热乎的,等会儿到教室凉了就没这么好吃了。”
马志远上周说第一次跑操会过来排好队形,余虓烈看了一圈没发现他的身影,低头看着正犹豫的许冰葵,说道:“吃吧,马老师还没来呢。”
许冰葵看着金灿灿的红薯,抿着嘴,在余虓烈的再三催促下,仰起头笑弯了眉眼,随即接过了他递来的小勺子。
余虓烈刚帮她撕开一小块皮,旁边冲过来一个圆滚滚的身影。
马老师没来,可有人来了啊!
这个点儿,大部分同学都没吃早餐,早就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了。
这么大的诱惑,其他同学看了眼那边鬼鬼祟祟的两人,一个冷酷萌妹,一个古怪书呆子,都压抑住了自己,只是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可朱星吉没有……
“吃着呢?”
朱星吉猛地冲上来,把许冰葵吓得手一缩,勺子掉到了地上。
许冰葵把勺子捡起来,起身时余光瞥见马志远一身运动服朝这边慢跑过来,连忙攥紧了勺子放进口袋里,低头小声说道:“我……我不吃了。”说完就跑开了。
余虓烈捏紧了拳头,想往朱星吉脸上揍,可看着朱星吉贱兮兮凑过来的笑脸,只好把红薯从怀里拿出来,压低声音无奈道:“吃吧,勺子掉了,你将就着吃。”
他又把栗子拿出来,封紧口子放进口袋里继续焐着。
“哎!谢谢烈哥!”朱星吉有了个大红薯,也不惦记余虓烈手里的栗子了,赶紧狼吞虎咽了几口。
余虓烈没再管他,站在队伍后头,等着马志远和正低头脸红的体育委员安排。
许冰葵今天没再穿小裙子,披着个红色的小斗篷,应该是春田奶奶新做的,那个红还是新的艳的,在太阳还只是蒙蒙亮的时候,火红火红地映着余虓烈的眸子。
终于排好队形,朱星吉擦擦嘴在班主任的呼唤下归队,将剩下的半个红薯藏入怀里。
许冰葵站在最前面领队。
雾渐渐散了,有星星点点的水汽落在大家的头顶、眉头和睫毛上,余虓烈刚抹了一把自来卷头发,便看见前头的许冰葵拉着自己的斗篷帽子戴上了。
尖尖的帽子上坠着一颗小小的雪白毛线球,随着许冰葵的跑动也慢慢地晃荡着,像是心理医生手中催眠病人的利器,余虓烈的目光和心也跟着一起晃,他只顾盯住那颗小球了,没发现自己的步伐加快许多,离那颗小球越来越近,慢慢地一伸手就能触到。
他很想揪一揪,鬼使神差地伸手,刚抓住那颗球,身后便传来马志远的戏谑声和同学们的哄笑声。
“哎!余同学你从队尾跑到前头,怎么就去揪小姑娘的帽子了?”
余虓烈一怔,像是从催眠中醒过来,而许冰葵的帽尖已经在他手中,他手一颤,轻轻地拽了下来。
许冰葵也应声回头,还没看清形势,就撞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上。
许冰葵被结实一撞,小身板往后一仰,差点跌了一跤,幸好余虓烈拉了她一把。
马志远还在场,同学们不敢太起哄,只是嬉笑着追了上来,绕过两人又往前跑,频频回头。
许冰葵似乎听见对方怦怦作响的心跳声,而自己连激动都是慢一拍,意识到他心跳加速后,自己胸腔里那颗心才活跃起来,渐渐地跟他同步。
余虓烈收回手,低头跟她讲话,声音低沉:“体育委员,你抬头看一看,咱们的队伍都跑远了。”
话音刚落,许冰葵便推开了他,低着头又戴起帽子,像是掩盖什么一样,一言不发地追上队伍。面对众人探寻揶揄的目光,她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漠、不可亲近的模样,只有隐藏在帽子和发丝间的两只耳朵红得厉害。
余虓烈也追上去,这次与小葵花并排,乖乖地直视前方,不再拽人家的帽子了。
最后收队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朱星吉脚步一滑,被一块小石子给滑倒了,怀里先滚出来半个红薯,接着才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了红薯上……
他站起来摸了下裤子,手上沾着香甜的黄色物体,正想怀疑地闻一闻时,旁边的同学已经哄笑成一团,饶是他脸皮厚,也迅速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围在腰间,涨红着脸跑向厕所,只留下一句——
“你们没良心!都不来扶我一把,笑什么笑!”
往后的日子里,每个清晨披雾而来的学生都能看见操场上跑操的那个班级,带头的是全班最矮的女生,偶尔还能听见她软糯的声音带着大家喊“一二一”,而队尾最高个儿的男生不知是好胜心强还是什么原因,每每还没跑半圈便按捺不住,非要赶上第一,和她并排而行。
联考成绩下来,七班第一个看到成绩的是余虓烈。他抱着作文本去马志远办公室,成绩单就放在桌上,他低头瞄了一眼。
说是一眼就是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看,一旁的数学老师喊他帮忙扛桶装水了。可就一眼,他便看到许冰葵的名字正挂在第一的位置,便扭头出去了。
因此他在同学们都有点骚动的语文课上,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急不躁,显得稳重成熟。
朱星吉趁马志远还没来,凑过来拍了他后背一巴掌,在他转头递来死亡凝视之前,嬉笑着问:“烈哥,你是不是已经见着成绩单啦?你是不是考得特好啊?”
一说起这个,余虓烈的唇边便挂上抹笑意,眼神也柔和了,不像是因为自己成绩好而窃喜的样子,倒像是看见自家孩子考上第一的“别人家的爹妈”。
“啧!”朱星吉近来越发胆大包天,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别光着笑啊,你看到我的成绩了吗?”
余虓烈把书卷成圆筒状,把朱星吉的大脑袋给按了回去,扶了扶大黑框眼镜:“看到体育委员的了,考第一。”
“咝——”朱星吉又抬起半个身子,看向那边的许冰葵,女孩靠着窗正在安静做题,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来遮住了他的视线,再落下时便露出她精致的脸,倒像是入画了。
换作别人可能会心跳漏跳一拍,可朱星吉不懂美,只对着她的成绩啧啧称奇,竖起大拇指:“我想过她会很强,没想到这么强!”
“那你自己呢?”朱星吉追问,看余虓烈摇头后,眉飞色舞地给他分析,“那你肯定是排名靠后了,不然从高到低看下来怎么还没看到自己的排名。”
余虓烈没理会朱星吉,朱星吉还想说点什么,马志远便红光满面地走进了教室,第一件事果然是公布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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