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深看了看他,竟然又回头看了看方舒雁,露出个有点了然的表情。
方舒雁:“……”
方舒雁微笑着看回去:“看什么?别听他的,资助你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贺深冷静地摆了摆手,礼貌地回:“嘉华如果肯签我的话,我到时和公司预支一下就是了。放心,杀青之后我不会没事随便打扰你们的,两个都是。”
方舒雁:“……”
贺深干脆利落地走了,谈致北目送他离去,坐到方舒雁身边,表情悠悠。
“这小子还挺懂事的。”他评价,“虽然性格有点拧巴,但很有眼色,不错。”
哪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方舒雁斜睨他,不客气地问:“过来干什么?赶紧过去帮场工收尾,收工回酒店。”
“寄恶意快件的人调查有眉目了。”谈致北对她的驱赶不以为意,把她的手机递过来。
他说:“最可疑的人你可能已经猜到了。” 方舒雁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无声地扬了下眉。
在那次寄垃圾和死老鼠过后,剧组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地又经历过两次事情。
一次是片场入口半夜被扔了一地带血的刀片,一次是突然有一队查验各种资质的检查组上门,说接到群众举报,据说剧组存在很大问题,需要停工整顿。
片场里有好几处工地置景,其他建筑都是仿建的十年前格局,当时的城建规划现在看来本就有不合理的地方,真要较真去查,按照最严格的书面标准吹毛求疵,未必没有不能找出毛病的地方。
好在锦辰置景时施工正规,和嘉华都家大业大,两家公司的老板还是夫妻,手里的资源和关系凑到一起,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就都有办法。检查组到来之后火速上下疏通,最后接了个警告处分,有惊无险地度过。
敌在暗我在明,简直就像是竖了个靶子任人去打,处处被动不说,千日防贼也不是个办法,极耗精力,对任何一个想要安安静静好好拍戏的剧组来说都很头疼。
这么一个小小的独立电影剧组,也不知道怎么就值得有人下大力气去搅合。方舒雁心里有个猜测的人选,但没有什么确切证据,就也没有提过,只等着公司的调查结果。
现在秦丽娜终于把调查结果发给了她,先是将始作俑者说了一下,然后就是好几屏幕的怒火中烧发泄式辱骂。方舒雁扫了一眼,对上面的名字没有任何意外。
以快递单的初始分区为线索开始查起,一路查到了上京市隔壁区,展风娱乐那边。
展风能对她抱有这么大恶意的人,不作二想,唯有何振。
方舒雁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感到疑惑,忍不住向谈致北发出询问。
“他怎么还敢想着找我麻烦?”她问,语气中多少带着几分困惑不解,“人做错了事,是怎么做到数十年如一日心安理得的?现在甚至还恼羞成怒,心里真的就一点都没有心虚愧疚吗?”
还反过来记恨上她,这么急吼吼地跳出来报复,明摆着是恨毒了她。哪怕这么折腾一通,自己完全是吃力不讨好,没有任何回报,也一定要跳出来恶心她,不愿意看到她好过。
方舒雁深深呼吸,不想被这种人影响心情,克制地闭了下眼。
用一场爆料将何振拉下清清白白的神坛,让他身败名裂,夹起尾巴做人,方舒雁尽管当时觉得这惩罚太轻,但不想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本来已经打算揭过。
但何振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有的人,如果不斩草除根,实在是后患无穷。
谈致北陪她坐在一边,遥遥看着片场众人忙忙碌碌收工的身影,比起她的困惑不解,表情要无波无澜得多。
“人要是没有一个良心的底线,会干出什么恶心人的事都不奇怪。”他轻描淡写地说,“别尝试去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可能老天总要留一些恶棍,填补下辈子投畜生道的名额吧。”
方舒雁被他的说法逗笑,笑完又多少觉得有点无奈:“这辈子无可奈何的人,才只能寄希望于他下辈子受惩罚,这么一琢磨,还是让人多少有点想不开。”
“想出口气吗?”谈致北问她。
方舒雁顿了顿,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在有了幕后黑手可能是何振的想法后,方舒雁也曾认真想过,怎样才能让何振再吃一个大亏,彻底消停下来。可惜道德上的有亏没法作为法律上的量刑依据,不能正当地让他得到应有的处罚,他现在的名声又已经一黑到底,如今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不在乎,当着展风的股东,生活也挺滋润。
谈致北没正面回答她,只轻描淡写地弯了下唇角。
“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他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坏人当然有点好人想不到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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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舒雁没想到,谈致北说的办法,实践得那么快。
回酒店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认真回看今天拍的原片,反复确认明天要拍的分镜,再三斟酌,力求让自己想要的感觉表现得淋漓尽致。正思考得入神,一阵铃声直直地响了起来,锲而不舍,非要把她从工作的沉思中拉回来。
方舒雁回过神,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来:“小双?怎么了吗?”
曹双的声音激动到变调,声音极大:“舒雁姐!看热搜没有,展风出事了!!快看!!什么叫黑料井喷啊?什么叫全线起底啊?快看,快看,他们刚做完亏心事,这边立刻就鬼敲门了!!”
嗯?方舒雁一怔,双击鼠标,打开网页:“我看一下……啊……”
她都没用往下翻,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就看到了最新的新闻推送。点进去发现曹双说得一点都不夸张,这次爆料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件事,一口气捅出来五件展风娱乐的黑料,有图有真相,锤相当实,让想帮展风辩驳的人一时都不知道从哪儿下口。
从高管潜规则,到知名签约艺人惯性出轨,从公司内部管理混乱任人唯亲,到展风几次决策失败的幕后隐情,到展风为了抢资源所攒的混交趴……一桩比一桩劲爆,让每个看到的人要呆上一呆,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业界知名的正规大公司竟然有这么多龌龊事。
方舒雁也看得愣住,问曹双:“展风都没在业内做过公关的吗,这种料也能放任曝出来?”
“根本就没来得及!”曹双兴奋地和她分享刚探听到的第一手八卦,“谁都不知道这料是什么时候放出来的,公关那边晚饭前都没收到过风声,突然就发出来了,你看奇不奇怪!这些爆料的账号丽娜姐也联系了一下,都说是有人重金花钱让曝的,比展风最开始开的公关价都高!”
这种程度的负面新闻,没有八位数根本就不好意思提公关。方舒雁听得一怔:“谁这么恨展风,八位数砸进去听个响,只为让展风摔个大跟头……这些料也不可能让展风就这么倒台,最多也不过就是声势下来一点而已,怎么想都不太划算吧。”
曹双被问得有点茫然,不过她并不想考虑这么多,现在只想好好幸灾乐祸。
“有什么关系嘛!有人替□□道不好吗?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英雄!”曹双开开心心地感谢了那位不知名的斗士,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我都在家坐不住了,我要去公司加班!多好的痛打落水狗的时机啊,我们公关部必将重拳出击!”
方舒雁听得微微含笑,正要说什么,听见那边的敲击键盘声突然猛地一停。
怎么了?方舒雁刚要问她,突然听见曹双怔怔地说:“丽娜姐说,今晚的事……是我们公司弄的?我们公司花的这个钱?不……不是公司出的钱……”
方舒雁一怔。
.
敲开谈致北房间门的时候,谈致北正在打电话。
方舒雁无声地抿着唇,站在门口,抬眼朝他看去。谈致北一手握着门把手,还在继续和电话那边的人说话。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激烈,带着脏字的怒骂音量极大,方舒雁都能隐约听见。谈致北听了一会儿,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打断对方的话。
“这种时候还装什么无辜,说得跟爆料有误,哪点冤枉了你们似的。”他慢条斯理地说,和对面的气急败坏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声音和表情都很平静,说出的话半点不像威胁,仿佛只是在和对方语重心长地讲着道理。
“看到了吗?何振手里有的黑料,我这里也有。那些没放出来的都是更致命的,你们公司高层肯定都明白我的意思。”他说,声音好整以暇。
“不就是因为投鼠忌器,帮着何振欺负人吗?”他慢条斯理地问,“怎么,你们以为对面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放任着欺负一下也没什么关系?还是以为你们那点龌龊事始终捂得严严实实,一个孤女肯定没能力掌握,所以有恃无恐?”
谈致北顿了顿,稍稍抬眸,和方舒雁对视了一眼。
“怎么。”他对着电话说,“当她的前男友是死了吗?”
第52章 Chapter52
谈致北挂断电话,侧了侧身,询问地看她。
“进来坐会儿?”他淡定地问,神情相当自然,仿佛刚才只是和打错电话的不知名销售聊了几句,对自己一手搅起的腥风血雨毫无表示,视线落在她身上,端得是镇定自若,无事发生。
方舒雁没动,就站在门口,看着他问:“怎么做到的?” 这个么。谈致北沉吟了一下,如实描述:“回来打开我的电脑,把准备好的黑料打包发出来,再点进我的银行账户,把钱给对方转过去,最后知会了程阳一声,让公司那边别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跟进一下,捞点好处,算是我冲动行事之后给公司的补偿了。”
嘴上说着冲动,他的这个流程倒是异常流畅清晰,怎么看都完全没有头脑发热的成分,更像是准备已久,终于等到这个机会报仇雪恨,新账旧账一起肃清。
见他不说重点,方舒雁皱了下眉,又问了一遍:“我是问,你怎么拿到展风这些黑料的?这种程度的秘辛,他们公司肯定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恨不得把所有知情人都就地灭口吧。”
谈致北面色不变,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不走心地应和:“谁说不是呢,过程特惊心动魄,等我想好了再好好和你说。”
方舒雁看了他几秒,克制地忍了忍。
最后还是没忍住。她若无其事地迈步进去,将门从里面带上,而后一脚踩在他的鞋面上。
“别废话,快说。”
这一下力道不轻,踩得十分精准,谈致北轻嘶了一声,视线向下,朝两人交叠的脚上看去。
方舒雁回房间后换了双拖鞋,她现在畏寒,夏天手足也总是冰凉的,穿了双毛茸茸的米色拖鞋,看起来很暖和,踩在他黑色的鞋面上,像一只软软的爪子主动覆来。
伤害性不大,可爱性极强。
或许是从初见起就奠定了相处基调,之前两人感情正浓时,方舒雁对他也不怎么客气。她对此理由充分,说客气和礼貌都是留给外人的,对自己人当然怎么放松怎么来。
乐队在外面演出,他但凡被谁多撩两下,多表白几句,方舒雁在外面含笑以对,表情都不带变一下,外人一走就封印解除,横竖不会让他太自在。
可谓完全是个小醋坛子,而且醋起来一点道理都不讲。谈致北本身也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对这种状态其实很受用。只是他本性还要更没安全感一些,碰上这种被异性献殷勤的情况,方舒雁的吃醋都写在脸上,表现出来,他的不快则深藏心里,一点点累积。
是怎么变成后来那样情况的呢,彼此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他闭口不谈,方舒雁再不过问。
谈致北没管她踩在鞋面上的脚,只顺势弯腰,下颌抵上她的肩膀。
方舒雁推了推他,语气不善:“干什么呢?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再不起来我喊非礼了。”
谈致北低低地笑:“真的吗,那我要是不真的非礼一下,岂不是亏大了。”
方舒雁听得深吸口气,因为他而情绪起伏不定的鲜活样子,真是已经暌违太久太久。
谈致北怀念地回忆了一下,在方舒雁真的开始生气之前说:“从我知道何振是你父亲,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多。”
方舒雁怔了一下,渐渐安静下来。
“这三年多你有很多别的事情可做,忙着接收新知识,过你的新生活。而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消磨,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对过去发生的一切进行复盘,去找另一种可能。”
当年何振的抛妻弃女行为被曝光之后,第一时间掀起了轩然大波,舆论影响极其恶劣,名声瞬间跌至谷底。主流歌手没法做了,华音也在权衡之后将他劝退出教师岗位,各方面处理发声得都很及时,成功浇熄了大多数吃瓜群众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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