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乖巧点点头。
电话只响了俩声就被挂断,那边很快发过来一串信息,“抱歉,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模板化的信息,看来是已经见到女神了。
“那个,小妹妹,我这朋友他正在忙,也不接电话,你看能不能让我拍一个钥匙照片,再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是他的话我打电话给你,然后我们过来取怎么样?”陈顺提出一个最折中的方法。
不料,却走不通,女孩答道:“我没有联系方式。”
这是不想泄露个人信息?这……陈顺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堂鹤应该有备用钥匙吧?换把锁可以吗?
“我在这等着吧!你联系到了给我说一声我再走。”女孩提出了解决办法。
峰回路转。
“都下午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陈顺看了看日落西山的天空。
“谢谢,不用了,我不饿”,女孩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想也没想直接拒绝到。
那微笑比哭还难看,但出现在那张发黄憔悴的脸上,倒也不怎么违和。
“那你先坐,我继续给他打电话。”陈顺指了指操场旁边的台阶,这次女孩没说什么,走过去铺了几张白纸坐了下来。
陈顺则继续拨着电话,心里快骂人了,这个死堂鹤,就知道惹麻烦。
那头嘟嘟几声还是被挂断,陈顺脾气这么好的人都快要发火了。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落座的姑娘,她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陈顺想了想,还是决定转过身,去校门口买了俩瓶水来。
再次回去的时候,女孩还是低着头,姿势似乎一点都没变,再走近些,才发现她是在哭,那泪珠子一串串的往下掉,她也不去擦,任由那眼泪浸湿一大片的裤腿。
不知道怎么就抽动了心底最心软的那根神经。他想也没想,就走过去,“我是医生,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能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
第41章
“我是医生,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能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
女孩慌乱中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却很快就被陈顺拦住了,他递过去俩张纸巾,“用这个。”女孩愣了一下,还是接过纸巾,慢慢擦拭起来。
陈顺也不着急,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中间隔着约一米的距离。又过了一会,他终于听见旁边传来试探的声音,“这位大叔,你真的是医生?”
陈顺很不合时宜的噗嗤一声笑了,“刚不是还叫哥哥吗?怎么忽然就变大叔了?”
女孩就像被戳中了心事一样,说话结巴起来,“对……不起,大叔,刚开始没看清,凭感觉乱叫的。”
好吧!他不跟小屁孩计较,陈顺咬咬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陈顺再次问道。
女孩把脸皱成一团,脸上到处都是擦鼻涕眼泪时留下的红印子,她沉默了很久,就在陈顺以为她不会跟他聊这件事的时候,女孩却忽然开口了。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果然是这种桥段,年轻的男孩女孩,为情所累时大多都是这种模样。
“他真的很好,”女孩继续说着,“他待人友善,见着谁需要帮助他都会帮一把,我们学校东门口有个小树林,里面生活着一条流浪狗,他总是在做完早操后出去买几根火腿去喂狗,也不知道被别人嘲讽了多少次,他还是始终如一。”
“他待人也一样,前段时间有个女同学要给刚出生的小外甥送礼物,花了自己攒的所有钱去金银店买了一对银镯子。镯子拿回老家,那同学才知道份量不够,可她家离这座城市太远,镯子也不是很贵,她的家人就劝她吃一堑,长一智,算了。可那同学过不了自己这关,回到学校后整日状态低沉,还偷偷抹了几次眼泪。
他知道后,自己专门去那家金银店买了个更大更贵的镯子出来,果然,还是缺斤少两,他当机立断报警,因为数额已经达到了最低立案标准,那家店主很快就被抓进去了,店也倒闭了,他这个举动不知道拯救了多少人免受欺骗。
陈顺点点头,那这个男孩子确实是不错的。“所以你跟他表白了?他拒绝你了?”
女孩摇摇头,嘴角浮起似哭似冷笑的一点弧度,“如果表白了倒好了,被拒绝我也认了,可我写的信还没到他手上呢!”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岔子?”
“和他玩得好的一个同学先看到了那封信,把我叫出去,对我说,你胖的跟头猪似的,怎么配得上我们徐大善人,让我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脏了徐大善人的眼睛。”说来也奇怪,之前女孩那么悲伤,那么痛苦,还能给人一种很鲜活的感觉,可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平平淡淡的叙述,明明说着自己的事,却似乎忽然莫不关己起来,有点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思。
陈顺吃了一惊,扭过头去看她。女孩视线一直停留在正前方的篮球杆上,再往前就是即将落山的太阳,那太阳将半边天都染的极致绚烂,光彩耀眼。与另半边天的黯淡苍白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女孩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既然他们嫌我胖,我一想也许把这身肉减下去就好了,于是我天天想着怎么减肥,一直也不怎么吃东西,身体垮了,学习也落下了,我妈妈着急不已,就花了很多钱给我请了一个健康管理师,想让我通过健康饮食的方式减下去,可是太慢了,我等不及啦!”
“为什么等不及?” 陈顺忽然也难受起来,为这一颗卑微却执着的心。
“他就要转学了,因为太过优秀被全省最好的中学挖走了。”
“就非他不可吗?”陈顺忍不住问到。
女孩瞪大眼睛看过来,似乎是惊讶陈顺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又似是因为陈顺不理解她而忽然激动起来,“喜欢一个人,那种无与伦比的心动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吗?难道因为得不到就不去喜欢吗?或者因为不能在一起都不允许说一句喜欢吗?如果连这种喜欢都可以随意换人的话,那么这份喜欢就太廉价了,那个人,也太廉价了。”
陈顺内心剧震,他贸然从一个比他小很多岁的女孩口中听到这样近乎哲理般的爱情观,脑海里霎时涌起惊涛骇浪。
可经历短暂的天人交战后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一腔热血迅速冷却下来,转瞬直冻的他遍体生寒,他其实也有如此喜欢的一个人的,可是,他们面前的是一道隔着死亡的鸿沟天堑。
他过不去,那人过不来,俩人站在悬崖边摇首相望,哪怕向前一步,都是粉身碎骨。
“喂!你怎么了?喂!大叔,大叔!”
“啊?”陈顺惊了一声。扭过头,就见女孩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大叔,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嘴上说着没事,可他忽然光芒泯灭的眼神任谁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
“大叔,我们老师总教育我们人应当礼尚往来,我既然给你讲了我的事,你是不是也应该讲讲你的事呢?”
陈顺几乎是转瞬破功,那悲伤的情绪一秒便被打散了,这小兔崽子,这种事也能礼尚往来吗?
可是当他看见女孩黯淡的眸子,女孩似乎还沉浸在刚刚悲痛的情绪中,明明是在说着话调侃他,可眼里的悲伤不减反增,不能再让她想下去了。
而且,他也是个人,他也有需要倾诉的时候。
“我也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有些话不用思考,脱口就能出。
“啊?”女孩一声惊呼,“像你这么帅,身材好,性格好,看起来也不缺钱的人有哪个女人这么不长眼居然看不上你!”
总算是短暂的转移了女孩的注意力,他偷偷舒了一口气,可听见这话他也真的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女孩的头,“你个小兔崽子,别胡说。”
“我说的不对吗?哪一条没说中。”女孩瞅着陈顺上上下下打量,大约是觉得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对眼前这个人忽然多了几分亲近。
陈顺叹了口气,也没再辩驳什么,而是出乎意料的又直接继续说了起来。
“也许我很好,但是她比我可好多了,她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孩子,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掉在多深的低谷里,总能一个人慢慢的,像一只蜗牛一样,即使用再长的时间,都一步一个脚印的爬上去。”
“她不怕被嘲笑,更不怕被欺辱,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即使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也要全力奔赴过去。”陈顺说着,语气里满是欣赏和骄傲。
女孩一直默默听着,听到这里才出了声,“你说起她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光,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努力去追呢?又为什么会爱而不得呢?”
陈顺咧起嘴,笑意却并未达到心里,“你知道吗?刚开始我是站在救世主的角度去帮助她的,总觉得她需要帮助,总觉得只要帮一帮她,她就能好起来,我以为我是在救人……真可笑,我居然以为我在救她!”他声音里发出“嗬嗬”的怪声,眉眼里承载着化不开的悲伤和懊恼。
“虽然……虽然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可是你去帮助她难道不对吗?”女孩有点被吓到了,试探着问道。
“你可知,她那时候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女孩攥着拳头,“变成哪样?”
“无人庇护,无人关爱,吃着残羹冷饭长大,在欺辱嘲笑声中前行,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一度都要放弃自己的生命!”陈顺每说一个字,就像有一滴心头血落下来。
“啊!”女孩惊呼,“那她的父母呢?”
陈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最后一点夕阳落幕,整片天空骤然呈现出羸弱的苍白,“父亲早逝,母亲有却相当于无……”
“那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女孩未经思考的开口,说到一半却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磕磕绊绊,就好像有一把铁锤忽然砸到了胸口上,“该不会……你……你……” 她说了半天也连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是的,她的家变成这个样子,她变成这个样子,都和我家有莫大的关系,也可以说,就是我的父母一手造成的。”他深深隐藏在心底的这件事已经成了一个毒瘤,早已发脓、破溃,折磨的他痛苦不堪,他从未打算把这事拿出来示人,所以此刻还有些懵,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在那毒瘤上切了一刀,顷刻之间,地动山摇,晃的人头晕。
……
女孩被吓傻了,她不敢问那个关系是什么,只是喏喏的说:“所以,所以你才会说,爱……而不得吗?”
“是的,我与她之间,中间隔着的———是死亡”。最后三个字像叹息一样的呓语,带着久远深沉的悲痛与不安。
心无归处,是谓不安。
久久的沉默,时间就像被冻结在这一刻。
是女孩打破了这安静的壁垒 “那个,大叔,我觉得她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心意的,那些事都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了,为什么要被这些事捆住手脚,况且,也许那婶婶根本就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你的,你是不是可以试着告诉她真相,然后你们一起想办法面对呢?”
陈顺摇摇头,“她现在过的很好,我不想让她的生活再起波澜了。”
“你……你简直就是个木头,要是那婶婶也偷偷喜欢你,看见你这副躲着她的样子,她该有多伤心啊!”
“那也总比让她知道真相要好太多。”
女孩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想说什么却终是没出声。
“你是我心中的阳光,温暖我的世界,把勇气照亮……”一阵铃声忽然响起,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陈顺拿出手机一看,堂鹤这小子终于回电话了,他向右拉动接听键,声音里夹了几分不已察觉的清冷,开口说道:“约会完了?”
堂鹤是谁,在俩人都是纯真可爱的小朋友的时候就在一起,陈顺那点小情绪他不用猜都知道,应对办法早已攒了一箩筐,他把那一点清冷全当成了陈顺对他的爱,当下迅速回道:“阿顺,对不起啦,你也不想看到你兄弟我一辈子做一条单身狗吧!不过要是你愿意接手呢?我倒是勉为其难将就一下跟了你倒也能行,你……”
离得近的女孩听得清楚,瞬间抬头看了看陈顺,眼里闪着某种奇异的光彩,那是只属于某一类群体才能懂的暗号似的眼神,她在想,刚刚一直听到的“他”与“她”的故事,该不会其实是“他”与“他”的故事吧……
见多识广的陈顺立刻就懂了,他气急败坏的迅速打断堂鹤,“你闭嘴,快找一下你丫钥匙还在不在。”
“我靠,又丢了?”那头传来窸窸窣窣一阵翻找的声音,几秒钟后,又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啊……母上大人这次一定会杀了我的,好小顺,好阿顺,你是不是捡到了?”
这头陈顺和女孩对视笑了一下,陈顺继续说道:“你丫快点来,我们还在操场。”
“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大约是急着赶路,堂鹤都没听到这个“我们”。
挂掉电话,陈顺长舒了一口气,他继续看着女孩,眼神一定,“好了,如果实在不方便透露你的联系方式,那就等等吧!他说他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你这边应该没问题吧!”
女孩笑笑,“那么长时间都等了,再等会也没什么,还有不是我不愿透露,只是我的手机大多数时候都被我妈锁着,你知道号码了也不管用。”
“看来你妈妈对你挺严格的。”
这话不知触痛了女孩的哪根神经,她忽然低头,神情说不出的难过,“嗯,我妈妈很爱我,除了平时严厉一点,她总是力所能及的给我她能做到最好的一切,可是我却,我却太不孝了。”
陈顺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大叔,你知道吗?她知道我想减肥,为了我的身体健康,自己穿地摊上的衣服鞋子,却花那么多钱给我请了健康管理师,可是我……”女孩哽咽几声,又露出了熟悉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可是我却毫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为了快速减下去,就去网上买减肥药,是最烈性,最快速那种。呵呵,呵呵呵呵,还真是管用呢!我一周时间瘦下去八斤。”
陈顺看着那苍白的脸上浮起极度失落的冷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孩子。
“所以,你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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