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秋分看了一眼在灯光下白得刺眼的车牌号,转回脸看着柏杨说:
“你知道她是谁吗?风雨不能侵的裴家小公主,裴若琳。”
柏杨不解……
董秋分解释说:“裴若琳三岁的时候,出去玩忽然碰上大雨,司机和俩保姆都没带伞,小公主被护着还是淋湿了几根头发,哇哇大哭,惹得裴家老太爷大发雷霆,一应人等全部换掉,打那以后,小公主所到之处头顶都有伞,晴天遮阳,雪天挡雪,风雨不能侵。”
柏杨「哦」了一声,是这么个风雨不能侵,拧眉反问:“你不也一样?”
“我跟她可没法比……”董秋分说:“在她们眼里,我就是暴发户的后代。”
柏杨还真不知道,这些骄里娇气的小公主之间还有鄙视链。
他上下扫了董秋分一眼,问:“她的裙子贵还是你的贵?”
董秋分眨了眨眼,坦率道:“我的……”
“那不就得了。”柏杨哼笑一声。
反正养起来都很费钱。根本没差别。
董秋分对包包首饰和名车没有太多追求,用来傍身的这些大都是为了故意花她爸的钱解恨,她真正舍得投资的是高定礼服。
“裙子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都在这碰见她三次了,姑娘对你有意思,"董秋分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像长辈一样语重心长的说:"好好把握机会哦。”
柏杨垂眼看着被她拍过的地方,皱眉问:“找我次数多就说明对我有意思?”
“不然呢,你当警局是网红打卡地,闲着没事来刷存在感?”董秋分没好气地说。
听她说网红打卡地,柏杨轻声笑了下。
他熄了火,脸上浮起一丝坏笑,细细拆解她刚才的话:
“光你就碰见三回,这说明什么?你来找我的次数大于等于三。那我到底该把握谁?”
董秋分被反将一军,推门下车,扔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气鼓鼓上了自己的车子。
——
柏杨熄了火,没打算理会那个库里南,从后座里拎出那瓶被嫌弃的冰露,灌了一口,拔腿往办公室里走。
果然走出去没几步,库里南的司机小跑步追上来,请柏杨到车前叙话。
裴若琳推门下车,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穿了一身素色套裙,这裙子看上去确实没董秋分那个贵。
“柏警官,我是来询问周正义案子进展的。”
裴若琳一说话,柏杨才想起来,他见过这个姑娘。
那天去现场取证的时候,她也是穿着一身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只是光线太暗,没看清长相,声音是记得的。
“哦,你是常天负责人是吧。”
柏杨站正,将矿泉水的瓶盖拧紧,看着她回答说:
“周正义的案子证据详实,没什么悬念,已经提交检察院了,以后不用来这问。”
裴若琳顿了一下,只听柏杨回身补充一句:“对了,我们刑警大队开了一个官微,有针对你们公司这件事做的专题。可以关注一下,顺便转发,以儆效尤。”
“那个柏警官……”
司机也跟着推门下车,主动搭话说:“不然您和我们大小姐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不去了,还有一大堆结案陈词要写,今晚得通宵。”
柏杨眉心皱了下,跟司机说:“以后你这豪车不要总往警局大院里停,影响不好,赶紧开走。”
说完便大步流星往办公大楼里走,没给继续对话的机会。
柏杨声音低沉,说话本就带着压迫感,再加上穿着一身警服,司机被他的气场唬住。
人都消失在视线里,半天才憋出一句:“不识抬举。”
裴若琳冷眼瞪了回去,司机才忿忿不平道:“裴小姐,我刚才可看的清楚,他刚才车上下来一个人,就是董家那个小网红。那小网红车开远了,那警官还回头看呢。”
“小网红怎么了,起码比我自由。”
裴若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车门坐进去,仰靠在椅背上。
“问问那个相亲对象还在餐厅等吗?”裴若琳闭上眼睛,气势弱了下来。
司机明白了裴若琳的意思,这是对现实妥协了。
“唉!裴小姐,您总算想明白了!这位可是裴老先生钦点的,无论品貌还是家世……”
“闭嘴……”
裴若琳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梧桐树。
第192章 What You Are
顶层花园餐厅。
靠近海景这一面的客人已经上座,驻唱歌手也开始登台。
这里跟酒吧的氛围不同,女歌手唱的歌曲比较文艺小资。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刻,能听到这样一首舒缓柔美,娓娓道来的歌曲,真的很抚慰心灵。
裴若琳便是踏着这样的音乐节奏走进这家情侣餐厅的。
她报了桌号,服务员将她引领到靠海的一个圆桌上。
桌对面的男士站起来,瘦瘦高高,面容和善,带着笑意,丝毫没为她迟到这事表露出半分怨怼。
裴若琳微微颔首,伸出手来跟人致歉:“抱歉,我来晚了。”
“时间刚好。”
男士微微一笑,彬彬有礼的伸出手来与她轻轻一握,即刻礼貌分开。
等裴若琳落座后,他才坐下,伸手把菜单递给裴若琳。
裴若琳点了几样东西,递还给他的时候,男士双手接过,规矩沿着桌角放齐,抬眼对服务员说:
“一样……”
这么礼貌又绅士的人,如果她今晚任性爽约了,感觉他也会一直坐到打烊。
对方拿起水杯帮她倒了一杯柠檬水,轻轻推到她右手边。
裴若琳有些不好意思,抿唇道:“为表歉意,这顿饭我们六四分,我六你四。”
那位男士顿了下,笑意还是没有退,对她说:“裴小姐不要对自己这么苛刻,只是晚到几分钟而已,没有什么值得抱歉的。加上这场饭局是我邀请的,让女士买单我觉得很惭愧。研究所的待遇虽然不高,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裴若琳本来打算当一个商务饭局随便应付了事,没想到她的敷衍被全盘接住,还轻轻打碎揉散。
这人有两下子。
裴若琳抿唇一笑,低下头去,捏着手机发微信问司机:
“这男的什么来头?”
很快,司机回复:“裴老先生战友的孙子,空军少校,保密单位,研发枪支和武器的。”
裴若琳挑了下眉,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温柔,说话声音也斯文的男人,怎么都和武器那种有杀伤力的东西联系不到一起去。
对方给她斟了一杯柠檬水,裴若琳道谢,借势问:
“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江,江琅。”
“裴若琳……”
江琅点头,腰背板正挺拔,笑着答:“我知道,裴小姐连续三年上榜本省最具影响力商界女性,今年入选「商界木兰——年度最具影响力女性」榜单,还做了很多公益活动。”
这些信息都是在网上的百科里能搜到的,虽然有些夸大,到底是认真做了功课的。
相比较起来,她就太敷衍了。
沉沉的海雾弥漫过来,面前的人也镶了一条银线。
这才看出对面的人眼神锐利,明亮,不苟言笑的时候有种硬朗的书生气。
“您怎么能找到这家餐厅的?”裴若琳喝着柠檬茶问。
“朋友推荐的,希望没有失礼。”
“不会,我很喜欢。”裴若琳浅笑着说。
江琅目不斜视地看着她,恍惚间让人觉得,偌大的天台上只有他们这一桌两人。
这种唯你独尊的感觉,很击中女孩的虚荣心。
——
给江琅推荐餐厅的人,正好也在这间餐厅的另一头,隔着一个灯柱。
肖丽丽这件事解开了心结,童念吃了一个大大的晚餐,又上了冰激凌和甜品。
“嗡嗡……”
廖云丞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对方问:
【女同志要跟我AA,这是相亲的传统?】
廖云丞眉心跳了下,回复:“这是要拒绝的传统。”
江琅:【已驳回】;
童念注意到他,抬眼问:“你着急回去吗,我想听会儿歌再走。”
“那就听……”
廖云丞起身揉了下她的头顶,信步走到台前,低声跟刚演唱完的女歌手交流了几句。
很快,女歌手比了个OK的手势,握着话筒说:“接下来是廖先生送给他未婚妻的歌,来自Jewel 的《What You Are》……”
“在国外听过这首歌,很想送给你听。难得有女歌手的英文发音这么准。”廖云丞说。
童念抿唇盯着他靠近,抻着脖子往他身后看了看,打趣说:
“你带未婚妻来了?在哪呢,介绍我认识一下?”
廖云丞掏出手机往桌上一放,腆着厚脸皮说:“藏在前置摄像头里面。”
音乐声响起,女歌手抱着吉他坐在高凳上,轻拢慢捻,低声吟唱。
童念托着腮帮子,看海雾漫到舞台中间,女歌手用清透的嗓音浅唱。
“念念,你还记得上次问过我天赋重不重要的事吗?”廖云丞忽然说。
“嗯……”
“其实我只说了一半……”
廖云丞看着她说:“比没有天赋更令人惋惜的事,是浪费天赋。比如你现在。”
童念一怔,从舞台中心悠扬的歌声中收回视线。
“你想知道陈渊的事吗?”廖云丞认真看着她。
背景音乐里还是女歌手在低声吟唱,可是她的神经崩到极致,随时要拉断的感觉。
童念直直望着他,轻声问:“陈渊他……是不是……”
廖云丞点了点头。
「吧嗒」一声,她听到什么断裂的声音。
“其实我能猜到。”
从刚才廖云丞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就已经知道了。
童念低了低头,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强撑着问:“是怎么回事?”
“在一次野外速度攀岩中,下降器脱落。”
童念恨恨地咬了咬牙。
她叮嘱过陈渊要停止那些无保护措施的极限运动,这个小孩就是不听话。
“死因有争议,现场勘验说是意外,保险公司不同意。陈渊在在离家出走前写了32页自白书,记录了他生活中有交集的每一个人。
他父母认为这只是陈渊对生活的回忆和记录,保险公司认定这是遗书,他的死亡是有意图的自杀行为,争论了很久。”
廖云丞找出手机里的一张图片,递到她面前说:“有一段是关于你的。”
童念接过手机,只见上面是陈渊工整的笔迹,陈述了跟童念咨询那段时间的一些细节的事。
最后的一句话,写的是:
她让我对这个世界重新有了好奇。
这是一个重新对世界有了好奇心的小孩,带着热忱去探索世界发生的意外而已。
看到这里,童念莫名有些欣慰,笑了下,带着点苦涩:
“不是自杀,是意外。”
“他们可以说这个小孩子不听话,粗心大意,但这真的是个意外。”
第193章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
回家路上,路过一家高端百货商场,橱窗里的灯光璀璨耀眼,一男一女两个塑料模特穿着昂贵又得体的服装。
童念失神望着窗外,脑海里忽然被搬空了,不断回旋着刚才歌手吟唱的歌曲。
You don''t have to tell a flower how to bloom;
你不需要告诉一朵花怎样盛开;
Or light how to fill up a room;
或者告诉光怎样把整个屋子点亮;
You already are what you are;
因为你,已经是你自己了;
And what you are is beautiful;
你自己,是美丽的;
……
廖云丞忽然放慢了车速,滑到路边停下,指了指橱窗说:
“童念念,要不要去看看婚纱?”
童念从放空状态中回过神来,有些不明就里:“现在?”
廖云丞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说:“我心情特别差的时候,就喜欢换换思路,做点离经叛道的事,不让自己沉在坏情绪里面越陷越深。”
他望着橱窗里的模特,丝质缎面下摆折射出温暖的光,像一个伸手可及的美好愿望。
“看婚纱很解压的,或者如果你去看看钻戒也可以。”
童念笑了,拉着他的手,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说:
“我没有不开心,就是忽然心里空荡荡的。”
就好像愚公已经做好了用一辈子去移山的打算,山忽然被搬走了,望着前面的坦途,葱郁的山和海,心里就五味杂陈。
“陈渊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肖丽丽的事。”她忽然问。
“今年回来刚见面那天,你说完我就请私家侦探去查了。陈渊的信息反馈回来是三个月前,肖丽丽是最近你说她和孟洲海的关系,我才联系起来的。”
廖云丞坦白说。
童念双手攥住他的手,小声说:“你有心了。”
如果不是他,这两座山现在还会压在她的心头,虽然她现在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山被移走了,她心里还是闷的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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