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这样,以后呢?陛下不会永远做一个乖巧傀儡的,若是以后,他动到了孙家的利益……”
“那么,你就要帮他守好殿门才是。”最后一圈纱布缠好,许宜臻将药瓶收起:“唉,只是可惜,我的知音被陛下抢走了。想来柏掌事杂务繁忙,记不得我们这些不得宠的妃子,一个人在含华殿有多寂寞啦。”
柏晓芙见许宜臻越说越哀怨起来,一脸讶然:
“我的好娘娘,您是大梁一品贵妃,这样跟我说话,怕不是折煞奴婢呦!”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轻轻抱住满脸委屈的女子:“我以后天天都来看你,直到你厌了我为止。”
许宜臻在柏晓芙耳边,依依不舍地嘱咐:
“君王身边多风雨,万事当心。”
第17章 明谋弈诛心
寿庆殿里燃着幽幽熏香,上好的沉水木,是安神舒缓的气息。
太后半靠在榻上,捧着一卷厚厚的册子,细细翻看。皇上坐于下首的红木椅,端起吴嬷嬷上的茶,小口抿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室内一时静谧无声。
半晌,太后终于从厚厚的册子中抬起头,打量一下坐得气定神闲的皇上,清了清嗓,开口道:
“哀家觉得,陛下对陈行简的封赏,似乎有些不合规矩。以文官晋武将,从未有此先例啊。”
喝够茶的皇上,淡定地放下杯子,言语中竟带上了一丝羞愧:
“母后教训得极是,儿臣亦是这样同沈相说的。然而沈相解释说,一来陈行简父亲本就是晋西节度使,将门虎子,完全担得起神策军中尉一职;二来陈行简救驾有功乃是众人亲眼所见,若不给予封赏,无法服众。”
“给予封赏,亦可将其在文官中进行提拔,未必非要调至神策军吧?”
“侍郎已是四品京官,若要再提拔,便只有六部尚书。如今尚书位皆有任职,无年事已高者,无犯错贬黜者。且文官提拔须有吏部考核,陈行简缺乏相应政绩。既是以武将之功得赏,晋封为武将,倒也并无不妥。”
太后捏着册子的手微微用力,但语气依然平和:
“然神策军统领从来是宦官为之,此番忽然将地方节度使势力调入,是否会引起众将猜忌呢?”
“母后说笑了,神策军统领,自然是张恩公公。中尉一职乃是我们上旬刚刚拟定的新称,低于统领而高于众将,说来亦无旧例可循。儿臣以为,此番便是给众位神策军将领一个念想,告诉他们中尉这位置,非宦官也做得。如此变革之法,众人岂非更有干劲?”
“陛下思虑得当,倒是哀家墨守成规了。”
太后面上挤出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但她并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扬了扬手中的厚册子:
“后日便是中元节了,皇家秋祭是彰显天威的大事,礼部已将一切安排妥当,陛下可有过目?”
“礼部崔尚书一向做事稳妥细致,儿臣看过,觉得甚好。”
“那让他们照着办即可。哀家也乏了,你去忙吧。”
目送明黄的身影离开,太后脸上再无一点笑意,手中厚书卷被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屏风之后走出一位衣着低调的宦官,正是张恩。
“你都听见了,他跟沈相准备好了一套一套的说辞,堵得我全无办法,陈行简这个中尉,看来是当定了。”
张恩见太后面色不虞,主动蹲下来为她揉捏榻上的小腿,边揉边说:
“奴才受点委屈,那都不算什么。可近日奴才细细想来,陛下明摆着要拿我做筏子,送他自己的人进神策军。娘娘,陛下若是在神策军有了势力,咱们可就被动了啊。”
“你都明白的道理,我不明白吗?”太后凤眼一挑,瞥了张恩一眼:“如今他占着理,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才进神策军没几日,还未站稳脚跟,也拉不起人反对。”
说到这里,她恨恨地捶了一下身侧柔软的垫子:
“刘述这个蠢货!慌什么!一点风吹草动,也值得他鱼死网破。自己送了人头不说,白白把我们这么好的机会给断了,倒是让这贱种捡了便宜!没根的东西,眼皮子浅,就是成不了大器!”
这话骂得难听,完全没顾忌眼下还有另一个没根的东西,在给她殷勤地捏着腿。张恩听了却并不生气,依旧真诚地担忧道:
“那依娘娘高见,奴才如今该做些什么呢?”
孙太后闭上眼沉思片刻,嘴角一哂:
“你能这么容易进入神策军,固然是有剑南的支持,但更关键在于,保持中立沉默的那些人。”
她睁开眼,饶有兴趣地发问:
“那你说,刘述不可一世近十年,为什么一夕之间就落得人人喊打呢?”
张恩捏腿的手逐渐慢了下来,忖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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