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程换来的忠心,多半是不牢靠的。但我觉得,殿里有许多活,本也不需宫人真的多么牢靠,洒扫清点的杂事而已。”
柏晓芙伸出两根手指,在李彦和面前晃了晃:
“唯有两处要紧之地,须以心腹牢牢看好。正殿议事厅,和偏殿茶房。守住险要处,让不该进来的东西不能进来,不该传出的消息不能传出。如此,其余地方的宫人,表面忠心,也够了。”
要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先稳住大局,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嘛。
“你这思路,我觉得挺新奇,像是某种兵法,但又从未在书中读到过。”
李彦和细细咀嚼柏晓芙的言语,背后似大有深意。
“因为我是从最低等的粗使宫女一步步过来的啊。你看的书,都是君王之道,是自上而下的俯视。但我自广大普通宫人中来,更容易设身处地想明白他们的需求,从而争取到他们。”
“广大……普通人?”
仿佛被开启了另一扇门,李彦和觉得困扰他许久的一大难题,此时悄然延伸出不一样的解法。
眼前女子,出身微寒,本应大字不识,却不但能做锦绣文章,能对朝局发表清晰见解,更能每每提出独到理论,给他以全新的启迪。
平心而论,柏晓芙算不上天人之姿,然而这一双剪瞳,总是泛着灵气,令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控。
念及此,李彦和满眼的欣赏,逐渐转为促狭的笑意,狡黠地说:
“我觉得,你刚刚说的两处要紧之地,还不够。宣德殿中应当还有一处地方,也很要紧,就是这里。”
“这里?你怕有人看到书桌上的字?”柏晓芙朝中央的黄花梨桌望了望,道:“那也行,以后每天晚上等你睡了,我收走藏起来……唔!”
后半句话被李彦和突然凑近的嘴堵了回去。他一只手托住她后脑,另一只手箍住她上身,让她半点动弹不得,满心满眼,都是他清新温暖的气息。
里里外外一尝芳泽后,李彦和才满意地松开了手。
见柏晓芙面上两坨红晕,双眸如秋水般波光粼粼,他噙着笑开口:
“字嘛,一点也不要紧。要紧的,是把你好好藏起来。”
第18章 秋日麟晖宴
七月十五,中元节,皇家秋祭。
秋祭惯例有三样:奉秋尝,烧楮衣,赏歌舞。
奉秋尝,即以今年新收获的瓜果黍稷,奉至祖庙案头,彰显对先辈的敬意。因大梁自诩天盛正统,是以祭祀时连天盛历朝的帝王也全部都供奉在内。
烧楮衣,以楮叶制纸衣,在堂前焚烧,寓意七月暑尽,为先人准备厚衣防寒。
最后一条,就是入夜之后,在皇宫麟晖殿举办的大型宫宴了。载歌载舞,庆祝丰收,是彰显天家威仪,讴歌百姓生活和乐的盛事。
虽然,此时天家的威仪,只能勉强罩住荆江以北的土地。
虽然,今年沂河两岸的百姓穷困潦倒,跟和乐二字,完全搭不上关系。
但是西京里,歌照唱,舞照跳。达官显贵们默契地捂上耳朵,仿佛一切都与旧年一样。
李彦和端坐麟晖殿正中。在他两侧,左首是太后,右首是皇后,许贵妃在皇后下首的座位。
这就是如今后宫全部的主子了。
殿内宴请了六部高官和神策军众将。披红戴绿的舞女扭着曼妙身姿,随奏乐翩翩起舞。堂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倒也似一番盛世光景。
礼部的崔尚书,在接收到来自殿上孙太后第三次眼色后,找了个歌舞暂停的空档,突然离席走到了大殿正中央。
正要给陛下倒酒的柏晓芙,看着这位个头不高的中年人,有些迷惑。
崔尚书喝高了,要给大家献上一曲?
崔尚书出来之前,确实给自己灌了足足一壶酒壮胆。不过他走出来,显然不是喝高了要表演才艺。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李彦和拈了个葡萄丢进嘴里:
“崔爱卿这秋祭办得极好,此时出来,是向朕讨赏的吧。”
“操办秋祭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讨赏。”崔尚书顿了顿,道:
“微臣要说的是,陛下既已成家,如今后宫空虚,膝下无后,为大梁千秋万代考虑,须得早日替皇家开枝散叶。”
哦,来催生的。
柏晓芙眼观鼻鼻观心,觉得崔尚书当真好胆色,众目睽睽之下敢逼皇上生孩子,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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