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望着走近的侄女,她的眉眼与自己年轻时颇有几分相似。从前,她一直觉得红玉是孩子心性,却不知道自什么时候起,孩子也懂了这许多,还能说得头头是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孙红玉微叹:“过完年,陛下已经十九了。与其等他彻底势大之后强硬逼你退出,不如现在卖个好给他,主动还政于君。对孙家,对你,都更体面一些。”
戴着精美护甲的手将覆于其上的温热一下甩开,中年妇人的语气重新冷淡起来:
“这是你说的,还是许宜臻教你说的?听说你们俩最近关系不错啊!”
皇后娘娘眸中一片沉静,坦然直视着榻上妇人的眼睛,忽而微微一笑:
“谁说的重要吗?你若觉得我说的没道理,大可当刚刚都是在放屁。不过,姑姑其实心里很清楚,我说的,都是客观的分析。”
她由半跪转为双膝跪地,向贵妃榻上的人行了个端正的礼:
“红玉言尽于此,姑姑,您好好想想吧。”
言罢,孙红玉再不多一句废话,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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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春雷动,万物生,是为惊蛰。
天气逐渐回暖,消匿了一冬的蛇虫鼠蚁,纷纷复苏。柏晓芙取出早早备好的艾叶与生石灰,招呼宣德殿众宫人在惊蛰这一天对各房间进行驱虫。
屋脚处皆撒上了生石灰,点燃的艾叶在关了窗的屋子里熏蒸,好将潜藏的虫鼠们统统赶走。
茶房此时大门紧闭,里面烟雾缭绕。屋外院中支起一张矮桌,掌事女官提前将茶叶全部搬了出来。一是怕它们被艾叶熏得串了味道,再是需要将陈茶捡着扔一扔,因为过不了多久,就有新一年的明前茶要送过来了。
“寿眉应该可以留下,君山银针……”柏晓芙一边把众多的茶罐分成扔和不扔的两堆,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咦,我记得君山银针还有一罐完整的啊,怎么找不到了呢?香香……”
香香没来,一只大手倒是突然覆在了她眼睛上。柏晓芙嘴角微翘,故意拖了长长的尾音:
“陛下——”
“你怎么知道是我?”熟悉的温和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是宣德殿掌事,这整个殿除了你就是我官最大,谁敢跟我开这种玩笑?”
李彦和撅了撅嘴,把刚刚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出来,将一个瓷盘放在桌上,然后松开了柏晓芙的眼睛。
“鸭梨?”
一盘雪白清香的梨片占据了小桌最中间的位置,梨片上还贴心地插了几根竹签。
“你今天早上给我穿衣服时咳了两声,是不是前几日气候太燥,嗓子不舒服了?”
融融的暖意自左胸的方寸之地缓缓流出,柏晓芙伸手拿过一个小板凳,摆在自己旁边:
“坐下一起吃吧。”
李彦和对小凳子的位置不甚满意,搬起来又往她跟前挪了挪,直挪到两张凳子快要挨上,这才一甩外袍坐了下来。
柏晓芙拿竹签插起一块雪白的梨肉放进嘴里,一咬下去,清甜的汁水直接在口中炸开,带着初春的凉意一路朝干涩的喉咙奔去。
“好甜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插起一块塞进李彦和嘴里。
“甜吗?我这块好像一般。”
“嗯?”柏晓芙打量了一下瓷盘的大小,问道:“这一盘里有几个梨?”
李彦和支着头,笑嘻嘻地说:“两个,因为我未卜先知,猜到你会邀请我一起吃。”
“那就难怪了……”小女官得意一笑,拿起竹签又往嘴里送了块梨,含糊不清地说:“可能你正好吃到了不甜的那个吧。”
得意的笑容维持了不过一瞬,陛下已欺身而上,叼住了她嘴里雪白的梨片。柏晓芙想往后退,可肩膀被一双大手固定着,动不了,只能任他虎口夺食。
大块的梨肉悉数进了嘴,李彦和松开手,直起身子,满面春风地说:
“你这块确实更甜一些。”
掌事女官鼓着腮帮子,小脸通红,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
“这里是茶房,进进出出这么多人……”
“没有人,一个也没有,刚刚蒙你眼睛之前就都被我赶出去了。”陛下及时打断了她的碎碎念,捏了捏鼓成小仓鼠的脸,抬手将一块梨肉塞进她嘴里:
“赔给你。还是你也要抢我一次?礼尚往来嘛。”
“呸!谁要抢你的!”柏晓芙嚼着梨片,忍住笑意,转身开始继续整理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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