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走上前来将信与捷报收好,宽慰道:
“孙大人有这样的志向,总归是好事。奴婢听闻,这次收复的镇子皆是兵家必争之地,两军对垒,胶着许多日子才拿下,费了不少力呢。”
“但愿他真的能像信上自己说的这么出息吧。”
孙太后呼出胸间一口浊气,不免又想起那日孙红玉的话。
“或许……红玉说得对。我与皇帝再怎么斗,总是大梁内部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扫清南边那些隐患,彻底收回失地。他日史书工笔,我孙英娇可不愿仅被称为区区北梁太后。我要做的,是大梁开国皇帝的原配发妻,这中原独一无二的太后。”
“那我们还给族长发信,让他送年轻女孩进京吗?”
“缓缓吧。堂敬此时热情正高,别跟他拧着干。反正皇帝还年轻,也不必着急。倒是多提点族中,着重培养些得用的年轻人,送入官场。孙家要延续千秋富贵,只靠武将是不行的。”
太后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莞尔一笑:
“待这些年轻人成长为大梁朝堂里新的中流砥柱,堂敬再收回南方失地,我孙氏,将成为西京里,长盛不衰的高门显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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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细雨,梨花暖风,绿柳垂枝,正是清明时节。
梁帝李彦和登基第七年春,垂帘听政数载的太后孙氏提出,时近清明,先帝多次夜间托梦于她,称陛下贤德宽厚,勤政爱民,乃大梁社稷之福。
她以先帝发妻,幼帝嫡母,忝居辰元殿御座之上多年,虽夙兴夜寐,焚膏继晷,然资质鲁钝,不敢再继续误国,自请还政于君,退居后宫。
众臣跪地,高呼太后英明。
这一年清明日,皇帝再不必站在太后身侧,而是独行甬道正中,拜祭天地祖先。
城郊圜丘,庄严肃穆,古朴的青石阶层层叠起。李彦和身着天子服饰中最为隆重的大裘冕,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绶裳委地,龙佩轻曳,绣着日月山河的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飘扬。
柏晓芙跪于圜丘之下,目睹他渐行渐远,一股泪意汹涌奔至眼眶。
险被暗杀,屡次受辱,卧薪尝胆,蛰伏六年。
自今日起,那个作为傀儡皇帝,不得不躲在外戚与宦官权力角逐下朝不保夕的时代,彻底结束了。李彦和,将会在这乱世中,开启新的帝王霸业。
只可惜,他君临天下那一幕,她大约是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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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人裴泊朵又有名言:时间是个叛逆的孩子,越想快点它越慢,越想慢点它越快。
柏晓芙数着剩下不到四百天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宝贝地过,可时间偏偏跟她作对,李彦和完全亲政之后,变得越来越忙,有时一整日也说不上几句话。
她不能打扰官员们在殿内议事,往往只能守在门口,有人进出时趁机望一望里面那个明黄的身影。
啊,挺拔、温柔、俊美,他当得起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是真正的谪仙呢!
就这样一晃,春去夏来,端午佳节悄然而至。
羽林卫经过陈行简近三个月的训练,如今已经很像样。他们有自己独特的银白卫甲,与神策军原本那种灰扑扑的衣裳不同。配上兵器和头盔,令行禁止,瞧起来分外精神。
养兵千日,找机会当然要拉出来溜溜。端午这天,皇家于城南洛河中,举办了赛龙舟的盛事。
三十六条大红描金的龙舟,在宽阔水面一字排开。每一条都架着锣鼓,给自己船上的桨手打出节奏。前方一声令下,龙舟们争先恐后地出发,向着终点鲜艳夺目的彩旗而去。
两岸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鞋子掉了一地。这赛龙舟又热闹又刺激,男女老少都拔着脖子使劲喝彩。
顺着龙舟前进的方向看去,终点之后是一条巨大的龙头船,装饰气派,阳光下简直熠熠生辉。甲板上站着黄衣玄袍的天子,身侧两列银白侍卫,披甲执枪,好不威风!
戴着五色绳坐在爹爹肩头的小男孩激动地说:“爹,快看!那些兵好漂亮啊!”
“那是陛下亲兵,叫羽林卫,是大官呢!俸禄都比普通士兵多!”
“哇!我以后也要做羽林卫!”
“那你今天回去可要多吃点饭,这样才能长得又高又壮。人家羽林卫都是精兵,豆芽菜肯定进不去的!”
说话间,最先到达终点的龙舟桨手已将插在河中央的彩旗拔了下来,欢呼叫好声立刻响成一片。
大船上放下一条小舟,陛下身边的首领太监江喜站在船上,缓缓驶来,示意身后两个小太监将彩头送给夺冠的队伍。
李彦和静立于大船甲板,微笑着将目光扫过兴高采烈的人群。可惜女眷不能跟来,不然,她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看到这场面一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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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了一整日,赛龙舟终于结束。值此佳节,夜晚宫中惯例在麟晖殿设宴,款待文武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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