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逾难得没反驳他:“走吧。”
胡蝶没辙,只能跟上。
从巷子出去,胡蝶接到蒋曼的电话,放慢步伐走在人后接电话:“回来了,在路上。”
男生走在前,影子落在后面。
胡蝶有一下没一下踩过去:“那你过来吧,我可能过个马路就能看见你了。”
踩在脚下的影子不动了,胡蝶抬起头,男生停在原地,正回头往这里看,她下意识把脚从他的影子上挪开了。
“我先挂了妈妈,等会见面说。”她挂掉电话,匆匆跟了上去:“我妈妈的电话。”
荆逾“嗯”了声:“听出来了,她来接你了吗?”
“嗯。”
荆逾没再说什么,在路口等红灯时,他看向站在身旁的女生,忽地抬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动作有些猝不及防,胡蝶来不及掩饰,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意,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荆逾默默收回手:“有灰。”
“……”胡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是猜测他可能已经知道自己肩膀在刚才被砸伤了。
她正想说什么,马路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月月。”
胡蝶抬头看过去,跟蒋曼招了招手,又看向身旁的三人,解释道:“我妈妈来接我了。”
邵昀“哦”了声,说:“那我们就送到这里了,不然还要再等个红灯。”
红灯已经在倒计时,胡蝶说:“好,我先过去了,今天谢谢你们的招待。”
“客气。”邵昀勾着莫海的肩膀把人带到跟前:“来,跟姐姐说再见。”
莫海:“姐姐再见。”
“再见。”胡蝶走下台阶,人群里,她回头看了眼,他们三人已经转身往回走了。
绿灯时间只有三十秒,胡蝶快步走过去,蒋曼也迎了过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问:“晚上吃的烧烤啊?”
“嗯,不过我只吃了一点扇贝和蘑菇,还喝了两碗荆逾熬的扇贝蘑菇粥。”胡蝶挽着蒋曼的胳膊,动作间牵扯到肩颈间的痛处,忍不住轻嘶了声。
“怎么了?”
“走路不小心被东西砸了一下。”胡蝶不敢乱动:“有点疼。”
“肯定又边走路边玩手机了。”大马路上蒋曼也不好直接去看她砸到了哪里,“走吧,回医院看看。”
“嗯。”
夜风起,母女俩的身影渐行渐远。
街对面,邵昀拉着莫海停在一家水果摊前,荆逾跟着停了下来。
邵昀挑了个西瓜让老板去称重,搭着莫海的肩膀说:“我怎么觉得胡蝶的妈妈有点眼熟。”
他往先前的路口看了眼,那里早就换了一拨人。
老板称好西瓜:“二十六。”
荆逾掏出手机结账,让莫海抱着西瓜,没在意邵昀说的眼熟不眼熟的问题:“回去了。”
邵昀一路上都在回想到底在哪儿见过胡蝶的母亲,但都只能摸到个影子,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在家门口看见荆逾邻居家小孩踩着轮滑飞了过去,他脑袋里电光火石般一闪,抬手猛地拍了下脑袋:“我知道了!蒋曼!蒋曼!”
蒋曼,前国家队花样滑冰队运动员,曾多次获得全国少年女子甲组冠军,后来和其搭档胡远衡(两人于九七年结婚)更是蝉联了四年的全国双人滑冠军。
之后也曾在国际赛场获得众多殊荣,退役后,蒋曼和丈夫胡远衡一直工作在国家队的一线,九八年她曾担任厦市花样滑冰队总教练,夫妻二人对中国花样滑冰贡献良多。
“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邵昀摸出手机百度了蒋曼的名字,页面第一列便是蒋曼的百度百科。
他点开看了眼照片,虽然比刚刚见过的那张脸年轻几岁,但明显可以看出是同一个人。
“真没想到啊,胡蝶竟然是蒋曼老师的女儿。”邵昀跟着往下看了看其他相关新闻,在看到其中一条时,猛地停住了脚步。
荆逾听他念叨了一路,耳朵都快炸了,一脚迈进门内见他还愣在原地,问了句:“怎么了?”
“胡蝶……”邵昀神情有一瞬的惊讶和不忍。
荆逾大约猜到一些内容,人停在原地,似是在进门和继续听下去之间犹豫,但很快他便出声问邵昀:“你看到什么了?”
“你自己看吧。”邵昀把手机丢给他,自个进了屋。
荆逾拿到手机却没急着打开验证自己的猜测,约摸过了两三分钟,他拿着手机坐到了门槛上。
月色倾泻,落了满院的月光,唯独他坐的那片黯淡无光。
邵昀的手机没密码,荆逾一点开就回到了他在之前浏览的页面,是一则新闻报道。
标题起得文绉绉,叫——‘胡蝶’飞不过沧海,天才少女就此陨落。
作者有话要说:
注:才发现小蝴蝶的妈妈和现实里的老师撞了名字,现在全部改为蒋曼了。
第7章 游鱼
胡蝶一回到医院就被蒋曼拉着去拍了片子,倒是没伤到骨头,只是有些淤青,医生开了点活血散瘀的药。
“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走个路还能被撞成这样。”蒋曼倒了药油在手心化开,摁在胡蝶肩膀处的淤青上。
她被疼得瑟缩了下,整张脸皱在一起:“我不是……嘶,妈妈妈妈妈轻点轻点,我就是走路没注意……”
“这两天少给我出去了,在医院好好歇着。”蒋曼说完见她不吭声,问道:“听见了没?”
胡蝶龇着牙,长长的“嗯”了一声。
擦完药,蒋曼进卫生间洗手,胡蝶扯着领子看了眼肩膀上的淤青,被扑面而来的药油味熏得脑袋疼。
她嫌弃的啧了声,下床开了病房里的窗户,房间空调温度本就打得高,被温热的海风一吹,屋里凉气散得一干二净。
蒋曼洗完手出来见她又开着窗不关纱窗,一边念叨着,一边走过去关了纱窗,弄完又顺手开了屋里的电视。
电视上正放着榕城接下来一周的天气预报,都是大好的晴天。
蒋曼戴上眼镜,拿出之前没做完的针线活坐在窗台下。
胡蝶偶然间抬头,看见母亲在灯下的身影,忽然生出一种她并不是住在医院的病房而是在家里的错觉。
她忽然喊道:“妈妈。”
“嗯?”蒋曼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我……”胡蝶想问照顾她是不是很辛苦,可怎么也问不出口。
“怎么了?”
胡蝶笑了下:“我明天想吃扇贝蘑菇粥。”
“你不是今天才在荆逾家里吃过吗?不怕吃腻了啊。”提到荆逾,蒋曼问道:“你今天去人家家里,他父母在吗?”
“不在,他家在B市,父母应该都在那边。”胡蝶说:“他就是暑假过来玩的。”
“这样啊。”
蒋曼又问了些旁的,但胡蝶都答不上来,只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好像是游泳运动员。”
“谁啊,荆逾吗?”
“嗯,听他同学说的。”胡蝶拿过一旁的iPad,点开浏览器在输入栏打下邵昀二字。
百度百科有邵昀的资料,1997年1月6日出生,目前就读于B市体育大学|运动训练专业,是中国游泳队的队员。
胡蝶往下划了划,在和“邵昀游泳”的相关游泳运动员推荐栏看见了荆逾的照片。
是一张他穿着国家队队服,身披五星红旗,冲着镜头大笑的百度快照。
画质有些糊,可也遮掩不住少年人的朝气与蓬勃,和胡蝶见到的荆逾像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胡蝶点进那张照片,首页有荆逾的百度百科。
荆逾,1997年11月7日出生于B市,目前就读于B市体育大学|运动训练专业,前中国游泳队队员。
2011年在全国游泳大赛中荆逾获得400m和200m的冠军,破了当年青少年组200m自由泳的冠军,也是时至今日的记录保持者。
2012年进入国家队训练,同年参加世界游泳锦标赛获得400m自由泳的冠军,这也是他的第一枚世锦赛奖牌。
2013年封闭训练一年,在2014年仁川亚运会上荆逾一举夺下男子自由泳50m和200m的冠军,是当年亚运会赛场上唯一的双冠王。
2015年的G市亚运会,荆逾包揽了中长距离各项自由泳的金牌。
2016年,荆逾因伤退役,游泳生涯落下帷幕。
……
……
短短几行文字,胡蝶看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百度里有很多荆逾过去参加比赛时的短视频。
她随便点开一个。
视频中,男生像是离弦的箭,随着哨声的响起猛地扎进了水里,手臂摆动的频率很快,长腿配合着踢出浪花,身形像游鱼一般直直朝着泳池的另一边飞驰而去。
在水中的荆逾,就如同海中鲸鱼一般,仿佛天生就为水而生,浪花也在为他喝彩。
在他指尖碰到终点边缘的瞬间,场上立即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属于中国的五星红旗位列大屏幕第一位,后面紧跟着荆逾的名字和成绩。
和场上热烈的氛围一样,还在泳池中的荆逾也露出了笑容,他摘下泳帽和泳镜,从水中一跃而上。
少年人挺拔修长的身影完全的露在镜头前。
他浑身湿淋淋的,像是沾了水的美玉,在场馆亮眼的聚光灯下如同发着光一样的存在。
视频的画质高清,胡蝶放大了屏幕,男生右边胳膊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她看了眼比赛的时间,是15年的。那个时候,他风头正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胡蝶看着视频最后对着镜头举起奖牌,笑得肆意轻狂的少年。
她忽然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
荆逾比赛的视频多如牛毛,胡蝶看了一晚上,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第二天做完常规检查,被限制出门的她又躺在床上继续看剩下的视频。
胡远衡送了中午的汤过来,见女儿盯着屏幕看得起劲,凑过了看了眼:“你什么时候对游泳感兴趣了?”
胡蝶是个旱鸭子,成天在冰上跑得欢快,往水里一放就怂了。
“不能吃猪肉还不能让我看看猪跑吗?”胡蝶点了暂停,看着胡远衡从包里往外拿东西,“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你不是想喝扇贝蘑菇粥,给你熬了点,炒了几个小菜。”胡远衡把粥和小碗都摆到桌上:“你妈妈呢?”
“在周医生办公室呢。”胡蝶下床走到桌旁,手也没洗,直接拿了一小块腌制的脆萝卜丢进嘴里,嚼得嘎吱嘎吱直响。
“哎!”胡远衡往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洗了手再吃,我去找你妈妈。”
她懒懒应着:“好……”
胡远衡出了门,胡蝶坐到桌旁,闻着淡淡粥香,却没多少食欲。
每回周医生找完蒋曼和胡远衡之后,胡蝶都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俩的情绪波动,估计这次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了。
她低低叹了声气,刚拿起汤勺就听见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消息提醒。
胡蝶起身走过去拔掉充电线,拿着手机回到桌旁坐下,点开了微信。
荆逾:在医院吗?
“嗯?”胡蝶愣了下,回了一个字过去。
蝴蝶:在
荆逾:你一直住在医院?
蝴蝶:差不多吧,怎么了?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荆逾:没有,是莫海爸妈知道他昨天不小心砸伤了你,托我带莫海过来跟你道歉。
蝴蝶:啊
蝴蝶:不用麻烦啦,我真没事!!
胡蝶发完这条,随即想到什么,往上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看到当初她非要跟荆逾道谢,他拒绝的情形时,忍不住笑了声。
手机又嗡嗡响了两下。
荆逾:嗯。
荆逾:知道了。
胡蝶:“……”
这都不客气一下的吗?
胡蝶长“哎”了声,见荆逾没再说什么,便也没回消息,毕竟她也是真的没想过要让莫海来给她道歉。
她看着视频吃着午饭,吃到一半,胡远衡推门走了进来。
胡蝶往他身后看了眼,问:“妈妈呢?”
“交钱去了。”胡远衡神色看着也不大好,只是在女儿面前强撑着笑容,“好吃吗?”
“还行吧。”胡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抱怨道:“扇贝肉太少了。”
“扇贝怎么说也是海鲜,虽然补,但吃多了也不好。”胡远衡走到窗前,看见摆在窗台旁的椰子壳:“这怎么还留着呢?”
“我留着当花盆,过几天我去买些多肉回来养。”
胡远衡说:“你也不怕这壳腐了。”
胡蝶一噎:“我忘了。”
胡远衡笑了笑:“行了,想养回头我去市场给你买现成的。”
……
吃完午饭,胡蝶照例睡了会午觉,估计是昨晚没睡好,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太阳还没落山,蒋曼坐在床边,什么也没做,只是很温柔的看着她:“睡好了?”
胡蝶“嗯”了声,“几点了?”
“快五点了,你平时睡一两小时就醒,今天怎么睡这么久?”蒋曼替她掖了掖被子:“最近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我没事。”胡蝶看着母亲:“妈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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