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儿收拾了碗筷,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看见他抬着手,揉捏左侧的肩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问怎么了,他已经转身往玄关去了。
把人送到警所大门对面,谭谌以说:“我这两天可能没那么早回家。”
钟令儿应了一声,“知道了。”
今天下了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一整天都是微雨濛濛。
阴雨天出警有些麻烦,尤其偏偏赶上午饭时间,钟令儿午饭吃了一半就接到指挥中心发来的警情。
那边说有两名司机在马路上起了争执,发生了肢体碰撞。
发生冲突的位置就在一条南北走向的主干道上的某个关口,这里平时早晚高峰容易造成交通拥堵,这会儿雨天,那段路又堵得水泄不通。
钟令儿带着王之珩还有另外两名同事抵达现场时,双方的冲突已经演变得有些严重,现场更是混乱嘈杂,钟令儿看见雨幕中,一个女人抱着昏迷流血的孩子,面色苍白神情无助。
是许久不见的何太太。
而另一个当事人是一名男性,他一脸惊惶,正在拨打急救电话。
王之珩去找男人了解情况,另外两名警员也向周围的人询问实发经过。
钟令儿走到女人跟前蹲下,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披在对方身上,然后说道:“何太太,是我。”
女人抬起头看过去,两只眼睛红肿,面容枯瘦,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救护车很快抵达现场。
医护人员把何太太怀里的孩子抱上担架,何太太赶紧跟了上去。
钟令儿让其中一名警员陪着去了医院,方便一会儿找何太太做个笔录。
另外一名警员过来正打算跟钟令儿交代事发经过,看见她淋着雨,准备脱下雨衣给他。
钟令儿阻止了,说:“我没事,反正已经湿了,什么情况?”
警员说:“另一名当事人姓尤,我们根据尤先生的口述,再结合周围目击者的口供,得知事件的起因,是何太太追尾了尤先生的车。”
尤先生下了车以后,发现车后面的保险杠脱落,要求走保险赔偿。
何太太否认保险杠是自己撞坏的,因为她刹车及时,只是轻轻蹭了一下,不可能撞坏保险杠,所以她怀疑尤先生在碰瓷讹钱。
两人在路中间争执不下,何太太的儿子跑下车来,冲尤先生跑了过去。
当时尤先生觉得对方肇事以后耍无赖,所以情绪比较激动,无意之间推了何太太的儿子一把,没注意分寸,小孩摔在地上,后脑勺先着地,当即昏了过去。
钟令儿听完经过,吩咐警员联系交警过来处理现场,再把尤先生带回警所,做个详细的笔录。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往警车所在的位置走时,在混乱拥挤的车辆空隙里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一下子驻足,留神望了一眼。
果然是赵兮词。
刚才赵兮词从后备箱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正准备回后车座,开门的一瞬间,她也注意到了钟令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往这边走了过来。
赵兮词撑着伞过来的。
她把伞往钟令儿那边移过去,“听说刚才前面发生冲突了?”
钟令儿抹了一下脸颊的雨水,说:“是啊,正准备把人带回去做笔录。”
赵兮词从包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有些操心地说:“你注意别感冒了,别仗着家里有个医生就乱来。”
钟令儿拿着纸巾胡乱擦干净雨水,一边说:“我这身体素质,哪有那么容易感冒,你才是,当初你可是一个月感冒一次,自己注意一点才是。”
两人没聊什么话,赵兮词把伞留给她,自己冒着雨丝上了车。
后车座的门打开的时候,钟令儿远远瞧见车内似乎还坐着个人,由于角度比较刁钻,她只能看见那人的下半身,深色的笔直西裤,一条修长的腿曲着。
钟令儿不由得好奇多想,猜测那人大概是赵兮词的老板,或者客户。
怎么想都不大可能是男朋友,前天晚上和她吃饭,她还说谈情说爱妨碍她赚钱,而且如果赵兮词有了男朋友,没理由不告诉自己。
她想得投入,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王之珩忽然拍了她一下,“令姐!刚才那谁啊?”
这一拍来得实在突然,冷不丁就把钟令儿吓了一跳,她回手就是一拳,瞪着两眼,“疯了你!大白天吓唬谁!”
王之珩讪笑不敢回嘴,等她气消了又问:“姐,刚才那个……”
钟令儿看他一眼,说:“我朋友啊,还能是谁。”
“那姐姐挺漂亮的……”
钟令儿闻言,心里又冒出个念头来,“你喜欢么?”
王之珩没料到她这么直接,年轻人脸皮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敢承认:“刚才看了一眼,第一感觉不错。”
钟令儿微笑着直言道:“其实之前我是打算把你介绍给她的,但是她不喜欢小弟弟,觉得麻烦,年纪小不懂事,不过万事没有绝对,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表现。”
王之珩白皙的脸皮微微泛红,比了个“OK”的手势。
钟令儿拍他肩膀,“走了。”
这场冲突事件由交通追尾引起,所以案件最后还得移交给交警来处理,当时报警人稀里糊涂没把情况交代清楚,只说有人打架斗殴,所以警情才交到了这边。
至于停在路边的那两辆车,现在路段拥挤,车也开不出去,已经打电话让交警过来处理了。
回了警所,钟令儿当即让人调取了现场那个路段的监控,查明尤先生那辆车的保险杠,确实不是何太太的责任,然后就把案件交给交警去处理了。
至于尤先生伤人一事,医院那边还没有消息,何太太的意思是,等孩子醒过来了再做打算。
是要起诉还是私了,这都是后话。
傍晚钟令儿下班时,接到了钟检察长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回去吃顿饭。
她想着反正谭谌以今天不知道几点才能下班,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无聊,正好回去看看许久没见的老父亲。
结果她回到家,钟章看见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倒是先关心起谭谌以。
钟令儿脱了鞋,往沙发一坐,说:“他没空,不知道几点下班呢。”
钟章也就没再说什么。
赵峮原本在厨房里忙着做菜,出来看见沙发上的钟令儿,立马堆起一脸笑来,“令儿回来了?别急啊,饭快做好了。”
说完又进厨房去了。
以往赵峮看见钟令儿就觉得堵心,天天盼着她出嫁,现在好了,人终于嫁出去了,两人许久没见,也没了往日那些计较和冲突,赵峮整个人都鲜亮了。
这会儿她看见钟令儿,态度都亲和了不少。
钟令儿也觉得赵峮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果然,有些关系确实只能远距离才能产生和谐美,哪怕近一寸都不行。
晚上是三个人一起吃的饭,钟昭昭不知道上哪疯去了。
吃完饭,钟章让她留下来歇一晚,钟令儿无可无不可,她以前的房间里还留着一些衣服,饭后回屋待了一会儿,拿衣服去洗澡了。
谭谌以是晚上9点多钟回的家,进了家门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还以为钟令儿今天睡得早,于是往卧室走去,一推门,里面也漆黑一片。
平时钟令儿会在他睡觉的那一侧给他留一盏床头灯,今晚居然连灯都不给他。
谭谌以只当她还因为昨晚他出去喝酒的事闹脾气。
可能还包括那晚两人因为生孩子的事,至今无法达成统一意见而不高兴。
钟令儿近日脾气大,他不敢打扰,于是抹黑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仍是轻手轻脚上床,不过等他掀开被子时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往边上一摸,空空荡荡……
谭谌以伸手开了床头灯,终于发现自己老婆压根就没在床上,他随即下床,去客卧看了一眼,也没有见到人。
完了,他把老婆气跑了。
谭谌以坐在客厅沙发上,给钟令儿拨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他咬着手指,一时不知道该联系谁。
钟令儿的朋友不多,赵兮词的联系方式他没有,对方毕竟是个女性,他对无相关的异性从来都是自觉避嫌,至于钟令儿的同事,他没有来往过,所以也没有她同事的联系方式。
最后只剩下谭母和他岳父了。
谭谌以思前想后,一般夫妻之间吵架,女方生气了应该都是回娘家的。
所以他给钟章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起来,他直接就问:“爸,令儿在不在你那里?”
钟章对小两口的生活并不知情,当即就说:“她是在这儿,怎么,她没跟你说?”
谭谌以松了口气,“可能是忘了吧,我……我现在过去。”
钟章瞧了眼时间,“这么晚就别过来了,她明天就回去了。”
老婆都被他气回娘家了,他哪里坐得住?
谭谌以说:“没事,我现在过去,爸,你先别跟她说。”
省得她知道了到时候不愿见他。
钟章不理解,但是年轻人的事,他也不好意思多问,所以就配合应下了。
谭谌以换了衣服出门,开车直奔老岳父家。
找老婆去了。
等他抵达岳父家,夜又深了几分,他身上沾了点冷冷的雨气,发尾湿润。
钟章过来给他开的门,说:“令儿在自己房间里,你吃了没有?我让你赵姨给你做个宵夜?”
谭谌以换了居家鞋,“不用了爸,我先去看看她。”
钟章听他这样的声气,终于回过味来了,问道:“怎么了?你和令儿吵架了?”
谭谌以抿着薄唇,不晓得该如何解释,于是摇了下头。
眼下这样的情况不适合追根究底,钟章只好不再追问,指了一下里面,说:“进去吧。”
屋内暖和,谭谌以往里面走时,顺手脱下大衣,走到钟令儿的房门前,敲了两下,一时也不着急出声。
钟令儿正在屋子里翻以前的同学录,看得正投入时听见敲门声,于是起来开门,她还没回过神来呢,外面的人就从门缝里挤进来了。
谭谌以把大衣丢向一旁的椅子,倚着门垂眼看她,问道:“你说说,什么意思?”
钟令儿一脸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他默一下,再开口语调越发的清淡,“有什么事咱们不能好好沟通,你非得这么折磨我?”
“……”
钟令儿一头雾水,随即才猛地想起来,她忘记告诉谭谌以自己回娘家的事了!今天乌糟糟发生了一堆事,搞得她都有些丢三落四。
谭谌以问:“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钟令儿挠挠脖子,跑回床上找出手机,果然有两个未接电话。
她瞄了一眼来电的时间,回想起来她那会儿赶巧在洗澡,洗完澡出来以后也没看手机,站在书桌前翻看以前那些东西,看着看着就有些忘我了。
钟令儿回头看他,发现他像是淋了雨,短发冷冷的湿润。
然后就听见他口吻恨恨地说:“你知道洗个澡出来发现自己老婆失踪了有多惊悚么?”
钟令儿知道不合时宜,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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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应该大部分是夫妻俩的戏
还有,老婆终于吃醋了,可惜谭医生断片了
第二十九章 [VIP]
谭谌以看她笑了,自己的表情也柔和了些。
钟令儿指了一下椅子,“你先坐一下。”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吹风筒,转身发现他还立在门边不动弹,她说:“让你坐,还站着干嘛?”
他倚着门仍是不动,似乎不打算听她的,“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件事钟令儿自觉做得不对,所以没有和他赌气,老老实实解释:“没有不接你的电话,是我没听见手机响。”
他不置可否,又问:“那你一声不响跑了是什么意思?”
她反问:“我这么久没见我爸,回来看看他,什么叫跑了?”
安静片刻,谭谌以的语气缓和下来,“你好歹告诉我一声,我以为你……”
钟令儿说:“以为我什么?你总是不讲道理,凡事都要气我一下,有一天我真的跑了请你不要觉得奇怪,都是你的问题。”
两个隔着小段距离,沉默对视了良久,谭谌以率先忍不住,抬步朝她走了过去。
钟令儿把手里的东西往书桌一放,不想和他说话,转身就走。可惜谭谌以动作快,两步过去就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桌上,直接跻身她腿间。
“我不讲道理,那你讲道理么?”他把人搂到身前来,“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回来,我大晚上回到家看不见你,你知道多吓人么?”
“有多吓人?你现在不是已经找过来了么?”她嘴硬道:“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被吓一吓怎么了?”
小女警伶牙俐齿嘴巴叼,谭谌以被噎得无话可说,估计要吻一吻才能老实,他握住她的腰摁过来就要亲,被她挣扎着推开。
“不准碰我……”
谭谌以没敢对她用力,折腾半天他一把将人搂住,轻声说:“我头发湿了,你帮我把头发吹干。”
她说:“我累了,不想动。”
他埋下脑袋,声音从她的颈窝里闷闷传出来,“我今天两台大手术,现在手已经没劲了。”
“你刚才欺负我挺有劲的。”
“那是最后一点力气。”
见她半天不理人,谭谌以带着不满晃一晃她,“好不好?”
默了半晌,钟令儿不情不愿说:“你不放我下来,我怎么帮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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