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让陈樨发笑的内容也算不上少儿不宜。
昨晚卫嘉进房间后,卷起他床上的物品搬到了上铺,把稍微宽敞一些的下铺让给了陈樨。陈樨还跟他客套:“用不着那么麻烦。”
卫嘉看着陈樨脸上敷着的面膜,说:“你这副样子从上面探出头来,我有些受不了。”
“好吧,你想在上面也行。”陈樨草草铺好卫嘉扔给她的干净床单,惬意地躺下,说不清是因为这熟悉的房间,还是熟悉的味道,她感到浑身的肌肉从脚趾到小腿、膝盖……逐渐往上一寸寸松弛下来。她喃喃道:“你千万不要半夜骚扰我,我今天太困了。”
“困就别说话。”
卫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陈樨忽然又不肯这样睡过去了。
本章完
第10章 上铺的正常人2
“卫乐这些年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有。”
“唉……我发誓我来之前没想过会撞上你和小看护的约会。我不是故意搅和你们的。”
“嗯。”
“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今天我虽然骂你看我笑话……其实我知道你是唯一不会笑话我的人。”
“因为我没有幽默感,你说过了。”
“我的事你听说了?”
“看过新闻。”
“我这次回来还挺忐忑的,怕你不肯放我和小树进门。我也知道我有点过分……”
卫嘉打断了陈樨的话。“行了,你知道你过分,你还是会这么做。你说不是故意打扰我,可是你打扰我根本不需要故意。”
陈樨听到卫嘉这么说,莫名感到了心酸沮丧,用力蹬了一脚被子,说:“可我来都来了,你要我怎么做嘛!”
“你现在只需要闭上嘴睡觉。”
陈樨依言闭嘴,人却翻来覆去,过了一会她又忍不住踢了踢床板。她自幼学跳舞,手长脚长,柔韧性极佳,踢得卫嘉的背都在震动。
“要是今天我没出现,你和小看护会怎样?”
“我没想那么多。”
“我不信。我洗澡的时候看到洗漱架上有一套旅行装的护肤品,是年轻又没有什么钱的女孩子喜欢用的品牌。你别跟我说尤清芬依然那么爱美啊!”
“尤清芬有时情况不太好,欣欣得照顾她,偶尔会留下来过夜。”
“说真的,你们睡过吗?
“……”
“说话呀,睡过就睡过,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睡过怎么样,没睡过又怎么样?”
“嘉嘉,你在回避我的问题哦!”
“你那么在意这个?你可不像这么传统的人。”
陈樨“嘻嘻”一笑。“好了,你用不着回答了,我已经有答案了……晚安。”
“你有个屁答案!”卫嘉闷闷的声音过了一会才传入陈樨耳中。
陈樨卷着被子坐起来,也不管上铺的人看不看得见,一手指着床板说:“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么说话。我发现你对我特别过分,你跟别人对话也这么多‘屎尿屁’?”
“睡你的吧!”卫嘉好像长着一双能穿透床板的眼睛。“因为别人没你那些龌龊的想法。”
“我判断你们肯定没睡过,这也能叫‘龌龊’?”陈樨不满地嘀咕,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良久,卫嘉叫了她一声:“喂,你睡了?”
“是谁说的——睡觉的时候把嘴闭上。”陈樨报复心极强地回了一嘴。
“你能不能把那个探照灯关了。”卫嘉受不了地说。?“安卧在一片红云之上,得道飞升一样的感觉不好吗?”
“你关不关?”
“哎呀,这是美容用的大排灯,红光是可以修护皮肤的。半个小时后自动就关了,别叨叨。”
“既然这样,在关掉那个灯光之前你继续说吧。”
“说什么,我说完了。”
“……”
陈樨不逗他了,按摩着眼角笑道:“你不就想问我怎么能判断出你们没有睡过?一把大年纪了,害什么羞啊!”
“我想听听你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情场上翻滚过几轮你就懂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真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不能有我的生活和需要?”
“你很正常我知道呀,我太了解你了。你这人吧,一般能自己动手解决的事绝不轻易麻烦别人!”
陈樨的上方又陷入了好一阵沉默。陈樨笑得仿佛整张床都在颤。“哈哈哈哈,不好笑吗?你为什么不笑?哎,你真的越来越没有幽默感了!”
卫嘉说:“至少我很独立。”
想到这里,正在吃早餐的陈樨看着手里的卤蛋,托着额头笑个不停。
卫嘉从诊所回来时,陈樨正慢条斯理地撕着馒头。一看到人进门,她就问:“回来得正好,我能用蜂蜜蘸馒头吃吗?”
“随便你。”卫嘉去洗手换衣服,他今早上给两只猫一只狗做了绝育手术,不想被正在吃饭的人埋怨。陈樨冲着他的背影说:“你别忙啊,有时候狗味也挺好闻的。”
卫嘉假装没听见,去推了尤清芬出来吃饭。他在厨房给尤清芬盛粥,发现锅里的粥还像早上出门前那么多,桌上的鸡蛋和馒头也没有肉眼可见的减少。
“你们没吃东西?”他问陈樨。
陈樨晃了晃手中的半个馒头,说:“江海树不喝粥只喜欢鸡蛋和豆浆。我今天的碳水已经足够了。”
“瘦得像鬼一样,也难怪别人误会。”卫嘉拧开那罐桂花蜜,放在餐桌上。
“我这样上镜刚刚好。就算不拍戏,我也不会让别人嘲笑我既落魄又身材走形!”陈樨将桂花蜜倒了一些在碗中,金黄色的细小花蕊点缀在浓稠的蜂蜜中,气味甜腻馥郁。陈樨胃口大开。“你的小看护手艺不错。放心,我会带着她对你的心意好好享用的。”
尤清芬又在用那种阴恻恻的眼神无声打量着陈樨。陈樨知道她现在能说一些话了,可到现在为止她没对陈樨开过嘴。
陈樨一脸善意地问尤清芬:“你看了我这么久,是想要来一点吗?”
“她血糖高。”卫嘉替尤清芬回绝了陈樨。“别告诉我你从早上到现在你只吃了半个馒头。”
“还有一个卤鸡蛋。”陈樨的注意力仍在尤清芬身上,笑着对她说:“是你告诉小看护卫嘉喜欢桂花蜜的?我可记得他一点也不爱吃甜食,你这长辈和媒人做得太差劲了。”
“以前不喜欢。”卫嘉看到尤清芬把抖动得益发明显的左手按在了腿侧,不想再刺激她。“人是会变的。”
“那你尝一口试试。”陈樨把裹满了蜜的馒头往他嘴边送,卫嘉皱眉躲开了。她了然地笑:“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小看护说的。你不是喜欢桂花蜜,而是喜欢……”
“我什么都不喜欢,你能打住了吗?”
卫嘉不喜欢陈樨步步紧逼的样子,她明明什么都不想要,却执意打破,放肆索取。她的骄傲与好胜让她无视他人的窘迫,甚至也不在意她自己的得失。
“以前只听说过‘死者为大’,现在我才知道人废了也是有特权的。你养着她,让她吸你的血,拖你后腿,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可是只许她讨厌我,我不能讨厌她?”陈樨讥诮道。
卫嘉沉默,他上午一刻没休息地赶完手头上的工作回来吃午饭,却没想到他和陈樨重聚后的第一次争执来得那样快。
江海树也被这餐桌上瞬间的风云变幻弄晕了头,大家刚才不是还挺和谐的吗?他能看出来陈樨和那个老婆婆不对付。按说陈樨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可对方毕竟是个失去了大部分自理能力的老人,他也能理解卫嘉的立场。
“我记得我家里也有一罐桂花蜜,在我妈……在陈女士的起居室餐柜里放着。我有一次想尝尝,可她怎么都不让我碰。”江海树打了个圆场。他跟陈樨商量过了,以后就称呼她为“陈女士”。陈樨觉得这称呼透着点老气,像一个做了盘发造型,穿着大码花裙的阿姨。江海树却认为这是庄重和尊敬的体现。
“是吗。”卫嘉看了陈樨一眼,试图笑了笑。
“我说过,因为那是过期的东西!”陈樨的声音冷如寒铁,抓起面前的一杯豆浆,仿佛那是一杯烈酒般要一饮而尽。
卫嘉制止了她。
“我现在做什么都不对是不是?”陈樨气极反笑,盯着自己的手腕问:“要不我给你付钱?”
卫嘉松开手,仿佛屏蔽了来自于她的敌意。他说:“我早上出门时做的豆浆,现在都过了几个小时了。高蛋白在常温下容易变质,当心吃了闹肚子。你等我一会,很快!”
他说着便起身去厨房重新拿出豆浆机,早上浸泡过的黄豆还剩了一些在冰箱里,现在正好用上了。
陈樨的愤怒之焰犹如扑倒了阻燃海绵上,她自言自语:“是外面买不到豆浆,还是诊所生意不好,什么都自己干,天生的劳碌命!”
卫嘉听见了,含笑回头:“谁让我是动手能力很强的人呢?自己能解决的事怎么好麻烦别人。”
陈樨一怔,精致的五官顿时有些扭曲。她本来还想绷着,实在忍不住,捂着脸笑出声来。
本章完
第11章 黑洞原住民1
“你现在可是个大忙人啊!”陈樨擦着碗,斜着眼睛看向刚从楼上回来的卫嘉。
卫嘉中午回来吃这顿饭并不消停。一会是诊所的兽医助理打电话询问给药的细节,一会是熟客为家里的不吃粮的仓鼠电话问诊。他总是周全而礼貌地,对方一个问题颠来倒去地说,他也照样细心解释,尽心安排,没有显露出一丝的不耐烦。刚挂了电话还没吃上两口,楼上寡居的老太太又急哄哄地请他上门去修水龙头。
陈樨问了他才知道,原来他早上天还没亮就出门,也是因为要给晨练的大妈们调试收音机。陈樨听说之后气不打一处来,难怪一大早她就被楼下传来的广场舞神曲吵得脑仁疼。
卫嘉指着陈樨手里的碗说:“碗底的水也要擦干了。”
陈樨不理他,嘴里哼起了歌——“汪汪队,汪汪队,只要遇上麻烦,汪汪队,汪汪队,我们马上就到!”
正在背单词的江海树好心提醒明显对这首歌不熟悉的卫医生:“这是《汪汪队立大功》的主题曲。《汪汪队立大功》是一部美国动画片,在小朋友中间很有名的,里面的狗狗能解决一切问题。我个人最喜欢第六季新出现的塔克和艾拉……”
卫嘉接过陈樨没擦完的碗,劝道:“别唱了。你但凡有一点唱歌天赋,也不至于一上晚会就对口型。”
“勇敢狗狗不怕困难,汪汪队出发救援,我们出发,旺旺……”陈樨不信邪,故意在他耳边吼了两句。
“整天有事没事来找你,饭都不让吃完。你是这栋楼的楼长吗?”
“我是啊。今年我说过我实在当不了这楼长了,诊所的事太多,结果……”
陈樨服气了。“结果这楼长还非你莫属了是吧?”
“都是邻居们一票一票选出来的,我也没办法。金光巷这一带你又不是没来过,一大半住户都是中老年人,年轻的都忙于生计。我住在里这时间不短了,工作的地方也在附近,所以他们有时候会找我帮帮忙,我反正尽力而为。”
“是你确定他们是信得过你,而不是因为你是这栋楼、这条巷子,乃至整个菜市场周边最年轻貌美的壮丁?”
卫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
说话间,卫嘉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陈樨趁他两手都没空,一把掏出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看着来电提示念道:“二单元三楼毛大姐……汪汪队又要出发了?”
“别闹。”卫嘉用指关节点开免提,示意陈樨噤声,结果电话里第一句话就让他头大。
“小卫医生啊,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我那个老同学的女儿你考虑得怎么样……我说你就别犹豫了,去见一面也不耽误事。女孩子条件蛮不错的,虽说离过婚,但是没孩子,人在外企工作,收入高,又漂亮……”
卫嘉弯腰朝被陈樨劫持的手机说着拒绝的客套话。陈樨手都举累了,嫌他温吞,清了清嗓子对另一端喋喋不休的人说:“毛大姐,卫嘉他不喜欢女人的。他只喜欢他自己的右手……”
“你怎么说话不过脑子!”卫嘉一手捂住陈樨的嘴,一手挂断了电话。
“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了当说清楚?呸呸,你的手尽是擦碗布的味道!”陈樨嫌弃道。
“我不是正在拒绝吗?人家也是好心。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不那么说你能马上挂了电话?告诉你吧,那些年纪大的女人给你介绍对象的时候,她的一部分精气神已经附在了她推出来的年轻女人身上,在这个过程中她间接把你视奸了一遍。难道说你很享受这个?”
卫嘉觉得没办法再聊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擦碗布就走。江海树心里暗叹一声,又来了又来了。昨晚才睡在一个房间里的两个人,怎么能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说翻脸就翻脸呢?他给陈樨猛打眼色,示意她穷寇莫追。陈樨哪里听得进去,紧跟着进了房间,气冲冲道:“你就会对我甩脸色!我是你的出气筒吗?你的耐心、佛心不能分一点给我?”
卫嘉回头,盯着她说:“陈樨,你想清楚再说话。我答应你住下来,不是让你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的。我拒绝谁,或是想要跟谁交往下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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