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树急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陈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慌什么,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只有系统给你推送这条比较正常。不过我建议你换个人选,大家那么熟了,还是有点尴尬是不是?”
江海树只有忙不迭点头的份。他搜索陈樨那些旧事纯粹是好奇。赵欣欣都知道的事他竟然都不知道,太不像话了。活该她们聊了那么久,他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据他刚才搜索的结果,陈樨和“地下情人”车震的事还真不是“川菜”和媒体造谣。那是五年多前的事了,兴许善后工作做得还算到位,现存的文字描述不少,无一不是热辣香艳,看得人面红耳热,但照片他只找到相当模糊的两张。一张勉强能看出开车的人是陈樨,另一张在光线昏暗,只能看到车内两个搂作一团的人影。配图文字说的“干柴烈火”倒也不算夸张,然而对方的样貌特征完全看不出来,只能凭身形判断是个比陈樨高的成年男性。
结合后面搜索的内容和江海树了解的事实来判断,那时陈樨正处在与孙见川恋情的尾声,有不合的消息传出,但还没有官宣分手。甚至孙见川为挽回陈樨,当众求婚遭拒。随即“车震”事件爆出,两人反目成仇。关于劈腿偷吃一事,无论是陈樨还是那个“奸夫”都没有半句发声,也基本坐实了在这段感情中她是过错方无疑。
陈樨那时事业如日当空,两部热播电视剧女一号实绩在手,又凭借一部小众文艺片刚捧了奖,商业片票房上佳,算得上颜值与实力并存的一线女星。她和偶像歌手孙见川的恋情虽然在孙的粉丝心中不被看好,但业内人士普遍还是认为她的发展前景和资质条件要胜于孙见川,她跟孙见川在一起是低就了。这件事后,陈樨和孙见川分手,路人缘一路下滑,幸亏有作品撑腰才在圈内站住脚跟,却始终是以私生活混乱的魔女形象出现在大众心目中了。
而孙见川则因情伤一蹶不振,传闻他一度颓废抑郁需要看心理医生,暴瘦到近乎脱相,服用药物后又被拍到体型臃肿不堪,索性推掉了一切台前工作,半退居幕后从事音乐创作。近一两年来形象状态恢复如初,方才在忠粉的强烈呼声下有了复出的迹象,开始筹备新的演唱会。
可以说,陈樨的放浪形骸同时重创了她和孙见川两人的事业,可谓害人害己。孙见川的粉丝恨毒了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江海树好奇的点在于陈樨的奸夫究竟何方神圣?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人绝不是他亲爹,这些年来陈樨也从未提起过这桩风流旧事。她当时到底图什么?
陈樨见江海树低着头,以为他还在为系统罔顾人伦的推送而自惭,拍着他的肩膀说:“多大点事。外面太阳多好啊,你别像我一样困在屋子里。不要忘了,你是个快满18岁的富二代,尽管暂时落魄了,但还是应该躁起来。多认识点朋友,出去浪,去流点汗,叛逆点也没关系。放心,陈女士用不上你那点压岁钱,凡事我还能给你兜底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浪,做什么事才能流汗?我又不会打篮球,也没什么朋友。”江海树实诚地说。
陈樨揉着眼角,叹了一声:“你爸也是,活着的时候光顾着事业不管孩子,现在事业没了,儿子啥都不懂。你们男孩子喜欢什么自己摸索去,情趣健康,不要违法就行……哎呀,别用这种求知的眼神看我,我会也不能手把手教你啊。等卫嘉回来你找他去!”
“找我什么事?”
说曹操曹操到。刚被点名的卫嘉拎着大袋小袋从外面进来。
面对卫嘉询问的眼神,江海树完全张不开嘴。陈樨不落痕迹地转身,背对卫嘉凉凉道:“能有什么事,找你教教他怎么变成一个更独立的人呗。”
“这事还翻不了篇了?”卫嘉笑着用手去推她的头,被她嫌弃地躲开。他怔了一下,说不清是因为她的闪躲,还是因为自己的突如其来的举动。
“要我做点什么吗?你说过你没有义务给我做饭,我可以给你打打下手。饭钱我也会跟你平摊的。”陈樨半举着双手,像一个即将要上手术台的外科医生。那双手跟它的主人截然不同,它是细白绵软的,十指柔长还有点肉嘟嘟,偏偏涂着黑色的指甲油。
卫嘉欣然接受,他指着案上黑色的塑料袋说:“你帮我处理一下那个。”
陈樨打开袋口的瞬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动也不动。江海树凑过去看,袋子里是一滩莫可名状的内脏组织。
“我替陈女士来处理吧。”江海树声音颤抖。
“一边去,我自己能行。”
陈樨脸都白了却还在逞强,卫嘉头也没抬。“算了,你还是把油麦菜给我择了吧。我急着用。”
陈樨很想掰过他的脸看看他是不是在偷笑,又怕他再度改变主意,只得默默择菜。
“你手怎么了。”两人并肩立在两个水槽前,卫嘉余光瞥见她手背上新鲜的血痕。
陈樨说:“别跟我说话。我可能有狂犬病,当心我咬你。”
本章完
第14章 陈女士的地下情人2
“卫金桂越来越不像话。”卫嘉把陈樨推出厨房,“茶几下有碘伏,自己去擦擦……去啊,别在这发病了。”
陈樨的气性一直延续到饭菜上桌。卫嘉给“病人”盛了碗饭,说:“多吃点不容易感染疾病。”
“你的猫挠了我,你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合适吗?”陈樨冷冰冰地质问。
卫嘉和声道:“你不是它外婆?外孙女挠了你,你应当亲自教育,不要一味地埋怨你的女婿。”
江海树埋头对着饭碗偷笑。陈樨指着卫嘉鼻子说:“我要告诉所有金光巷的阿姨,你其实是个背地里十分阴险的人。”
“吃饭吧,等会我把你拉进社区群,你想怎么告发我都行。”卫嘉说完,发现陈樨依旧没动筷子。
“卫医生,是这样的,陈女士她不吃内脏。”江海树代为解释道。
卫嘉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你说你身为一个兽医,大小也算学医的,怎么能尽做这些高脂肪、高胆固醇的东西。”陈樨环视那四菜一汤,气不打一出来。“哦,请小看护吃饭是糖醋排骨、清蒸桂鱼、白灼虾、蓝莓山药、炖鸡汤。换了我就是铁板猪大肠、卤耳朵、菜市场买的熟菜鸡爪子、猪尾巴汤。我是李逵还是鲁智深呀?吃完这一顿我是不是要上山打老虎?”
“你记性真好。”卫嘉忍不住笑了。“这些东西大多是市场里卖猪肉的吴师傅送的。我昨晚不是去给他家的狗接生了吗,没收他的诊费。再说了,这些不都是你以前喜欢的……”
“谁说我喜欢?我要吃减脂餐。”
“好,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接受了卫嘉歉意的陈樨心满意足地吃了两碗米饭。
饭后,江海树目送他们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卫嘉洗碗,手不能沾水的陈樨倚在水槽旁。。
“大半天了,还是很生气?”
“你总是这样,先喂一口屎,再来点蜜,还要问我为什么不喝?”
“……刚吃过饭呢!现在你知道我的‘屎尿屁’都是跟谁学的了。你可是公众人物。”
“那又怎么样,人生在世难免一‘屎’。”
“好吧。”
“你看着我干什么?”
“那你究竟喝不喝?”
“卫嘉,你太恶心了!?“我忘了你早上喝过蜜了……别闹,碗要摔了。”
……
江海树本想抢着洗碗以证明一下自己不是吃闲饭的,却总也挪不开脚步。那厨房太小了,现在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隙。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两人明明都是边界感很强的动物,当他们靠近,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错,却形成了一处新的领地,别人再难融入其中。
“一个作,一个贱……好了伤疤忘了疼!”
江海树听到沙哑迟缓的话语声,愕然回头。尤清芬浑浊的眼神仿佛已洞悉一切。
卫嘉的一天总是被各种大事小情填充得满满当当。诊所从早上九点营业至晚上九点,节假日不休息。尽管还有兽医助理和美容师,但他与合作伙伴作为仅有的两个执业医生,白天必须在场,还得有一个要值晚班。遇上突发状况,加班到后半夜也是常有的事,偶尔还需要出诊、去见供应商。早上出门前他会给尤清芬准备好一天的食物,回家后配合医生的复健要求,监督她吃药,每个月带她去复诊。没有晚班的日子,他就在家看免费课和专业书、听视频讲座,不断地更新专业知识。就是这样,他还觉得自己比在养殖场做技术员和后来轮转在连锁品牌宠物医院工作的时候要轻松许多。
他尽可能地自己买菜做饭,手艺尚可,把住着一个单身男人和一个病人的老房子打理得整洁有序,猫养得油光水滑。陈樨和江海树住进来不到一周,也不自知地圆润了。据陈樨不完全统计,卫嘉有不下于五个的社区群,包括但不限于业主群、团购群、买菜群、夜跑群……还有“花样年华广场舞群”他也作为唯一的年轻男性存在着。他说这些群都是别人拉他进去的,他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不怎么发言,但适应得挺好。
让江海树更为佩服的则是卫嘉的动手能力,仿佛世界上没有他不会做的事。给动物看病、做饭这些就不说了,他能修水电、修家电、修电脑、修手机、修家具、修漏水的房子坏掉的马桶、修邻居家老人的医疗器械、修陈樨大部分臭毛病和诡异念头……修周遭肉眼能看到的一切。江海树亲眼看到过卫嘉替陈樨调整项链的卡扣,给过分低胸的裹身裙加了颗安全扣,这些都是陈樨平时不太在意的部分,她也心安理得地让卫嘉去做。江海树从家里带来的switch游戏机出了故障,卫嘉没碰过这玩意,上网找到教程和说明书,摸索了一个多时给他回复了正常,顺便还帮他通过卡了许久的《塞尔达传说》神庙任务,给他拿到了游戏里的摩托车。
至此江海树对卫嘉的崇拜值急剧攀升,乖乖地在陈樨催促下跟着卫嘉一大早出去打太极。在所有的户外运动中,江海树认为太极最适合自己。他偷偷问过卫嘉:“学会了这套功夫去跟高手打架会怎么样?”
卫嘉一边教他标准的太极手势,一边说:“会死。”
卫嘉没有私人时间,他似乎也不需这些。他在完成这所有的事情时甚至没有给人忙忙碌碌的感觉,总是有条不紊,不疾不徐。任何时候你叫他一声,他都会微笑地停下来看着你。拜托他的事,只要他点头了,就一定能办得妥帖无比。他若是拒绝,你也会确信他有不得已的情由。
江海树常想,他要是卫嘉的邻居、同事、朋友,也会不自觉的信赖这样一个人,难怪金光巷里里外外、老老少少都喜欢卫嘉。可是卫嘉喜欢什么呢?仿佛没有半点痕迹可循。卫嘉不想说的事,任你千方百计打听,他也有说有笑地回应,一番愉快的交流下来,不知道的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江海树对富二代躁动的世界不感兴趣,他更喜欢观察人。卫嘉就是继陈樨之后他遇到最有趣的人。与卫嘉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江海树自认比外面的人亲近了一层,数日相处下来,他却慢慢懂得了陈樨说卫嘉“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意思。
热心助人是邻居们有求在先,日复一日地照顾病人是因为养老院拒绝接收尤清芬而她再无别的亲人,卫金桂是陈樨丢给他的,照应江海树也是陈樨的授意。卫嘉只是在接受,在底线上被动给予,像遵循某种被依靠的习惯。他看似很好接近,其实跟谁都挺疏远,没有要求过任何东西,也不曾将自己交付出去。
江海树私底下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与陈樨探讨。如果还有人能看穿卫嘉心里在想什么,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陈樨。陈樨以一己之力构建了卫嘉所有的私生活。
可陈樨嘲笑江海树想得太多。卫嘉心里什么都没想,他什么也不喜欢。他只是个按既定程序完成人世间操作的智能仿真机器人。对于卫嘉来说,她与旁人的不一样也只是“脸皮更厚”罢了。
其实她原话里还有一句——“长得也比别人更美”。追求真理的少年选择性地将它忽略了。
本章完
第15章 玻璃纸之夜1
卫嘉夜跑回来,江海树正在尤清芬房里看电视剧并解说剧情。这是江海树最近找到的新目标,他觉得自己可以通过对话、聊天帮助尤清芬打开“心扉”,不再整日像个阎罗似地枯坐在房里。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尤清芬的冷眼坚持下来的。
“嘉哥。”从房间探出半个身子的江海树打了声招呼,伸手指了指阳台的方向又缩回去了。
打从刚进门卫嘉就已经闻到了阳台飘进来的烟味。但他还是按原计划先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陈樨依然不在屋子里,他这才推开了阳台门的纱门。
“回来了,嘉哥。”趴在栏杆上抽烟的陈樨回过头,学着江海树的语气调笑。
江海树是昨天才改的口。老是“卫医生”“卫医生”地叫太生分。可是叫“卫叔叔”大家都有点儿别扭——好像一个拖油瓶在呼唤他的继父。他想,卫嘉都能做卫金桂的爸,他是卫金桂的舅舅,以同辈相称不算太过分。
卫嘉拎着刚买回来的一组啤酒坐在阳台椅子上。这对藤椅也是陈樨住进来后新添的。这些日子陈樨几乎没有出过门,唯一一次大半夜让卫嘉陪着她去吃烧烤,听到摊主说她长得很面熟,像电视里的某个明星。她顿时也没了吃下去的欲望,假笑着敷衍几句就打包走人,后来也再不提出门的事。卫嘉提议一起去人少的社区公园跑步她也没答应。
江海树说陈樨在北京也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有时没完没了地出去疯,有时待在家十天半个月不出门。但卫嘉知道她无论哪个“家”都绝对不是几十平的小房子。不知从哪弄来两张半旧藤椅之后,他还自己做了把简单的水磨石小茶几摆放在了阳台,改变了一下晾衣服的位置,至少腾出了一个除了吃喝拉撒以外的空间。
“我怎么记得你比我还大14天?”他笑着回应陈樨。
陈樨果然不服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说:“我妈生我的时候早产了一个月,所以从受精卵着床的时间来看,我诞生得比你晚。”
卫嘉趁机把她手中夹着的烟给缴了:“要知道你抽这么狠,我不该带酒回来的。想喝酒就不要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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