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晴觉得很乐,捏了个勺子放在他碗里,捧着脸坐在那里看他吃饭。
“你不吃?”他问。
陈沐晴摇头:“你睡觉的时候我吃过了。”
秦深慢条斯理吃着饭,她等得无聊,自己去收拾行李箱了,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她刚刚去洗澡,把几件贴身衣物翻出来了,就在衣服下面散着,怕他尴尬。
她把行李箱径直拎上楼,仿佛已经默认两个人可以同吃同睡了。
秦深苦笑一声,吃完饭自己收了餐具,顺便把客厅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上摆着她买的零食,乱七八糟的散着,他把那些收起来放进零食柜,然后猝不及防从里头翻出来两盒套。
应该是刚刚买的。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
他只请了一天假,第二天就去学校了。
陈沐晴在家待的无聊,就去约了个朋友看电影,到了B市她也依旧认识很多人,之后几天白天都不在家,晚上回来陪他吃顿饭。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睡,他生病了,她也没心情调戏他。
她开学那天,秦深陪她去报到,陈沐晴开始住宿舍,她们也要军训,不允许外宿,所以她只能周末才去找他。
有时候周末不是他有事就是她有事,明明相隔不远,倒像是异地恋似的。
陈沐晴明显觉得疲倦,热情急速溃散,有时闲着也不想去找他了。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
在寒假即将到来的时候,她们学校元旦前就放了假,然后她来找他的时候,他却正准备考试,压根儿没时间陪她。
最近蒋叙回B市,朋友圈里更新了坐标,陈沐晴才知道他亲爸因为生意,最近定居这边了,于是回复了句好巧。
蒋叙便问她什么时候放假,她说:“已经放假了,在等秦深一块儿回去。”
蒋叙“哦”了声,聊天中断。
又隔了一天,陈沐晴更新动态,她一个人在商场逛街逗弄萌宠中心的小兔子。
蒋叙便私聊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我正好也在附近。我请你,算报答,赏个脸?”
那天秦深正好考完最后一场,和室友约好吃顿饭各自离校。
学校附近就这么一家商场,商场不错的餐厅就那么几个。
于是两拨人不期而遇。
餐厅环境还算可以,隔断隔出来大大小小的桌子,秦深进去的时候,陈沐晴在里面的位置,背对他,正眉飞色舞跟蒋叙在讲着什么,蒋叙看着她笑,两个人倒是其乐融融。
他在隔壁坐下来,眉眼冷淡得像是掺杂着碎冰。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上次两个人一起吃饭,也是在外面,她有些困,一直打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同他说话,仿佛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致。
室友也看到了,还没察觉到不对,只是说了句:“学霸,那不是你女朋友吗?不打声招呼?”
秦深垂下眉眼:“不用了,让她跟朋友玩。”
那天他离开的时候,陈沐晴正好起身去卫生间,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餐厅门口,他也恰好回过眼,四目相对,他平淡地移开目光,走了。
陈沐晴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他生气了?
然后呢(学会了吗?...)
第十四章
秦深从商场出去,和朋友分别,这边挨着家,没几步就到了。
外面在飘雪花,风里夹杂着浓烈的潮湿气,他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天空透着一点诡谲的暗紫,显得格外的压抑,下午两点钟,仿佛是傍晚。
或许要下暴雪了。
他上楼的时候,给父亲打了电话,说自己考完了,秦鹤卿询问几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想起周纯意,其实对回家并没有很渴望,但想起陈沐晴已经等很久了,于是他说:“这两天。”
秦鹤卿便说:“我让司机去接你。”
他说:“好。”
然后父子两个便没有话说了。
其实从很早就是,他和父母关系说不上不好,秦鹤卿很关心他,陆思越也很关心他,就连周纯意,对他都温柔和善,但他和他们,都说不上几句话。
加起来,都不如陈沐晴一个人在他这儿存在感强。
她很热烈,像太阳一样,喜欢上她是件很容易的事。
挂了电话,电梯都还没走到尽头。
他和母亲也说了同样的话,对方只回复他:知道了。
屋子里暖气热烘烘的,他脱了外套,去换了衣服,下楼看到客厅里丢着的几件衣服,是她换下来的,于是弯腰捡了起来。
胸口压着些什么,说不上来是失望是生气还是遗憾。
或许只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并不觉得陈沐晴和那个男生有什么,但仍旧一瞬间被嫉妒冲撞。
以及夹杂一点,对于失去的恐惧。
他想起这半年的很多事,可仔细去回忆,却没几件要紧的,大多时候都是吃吃喝喝,她喜欢吃,口味也很挑剔,他每周都会物色新餐厅,带她去尝尝。
他这个人没什么爱好,生活大约是寡淡了一些,国庆两个人一起去爬过山,每周去看一部电影,她有时候闹着要连着看,可又受不住累,全程扒在他身上。
她去陪他上过课,因为穿得太显眼被老师叫起来问是哪个系来蹭课的。她会给他室友带小零食,自我介绍的时候永远都是:“我是秦深女朋友。”
他绞尽脑汁想给她一点恋爱的体验感,但大多时候她只想跟他腻在床上,那股直白让他沉醉,也让他不安。
她很好了,很好。
可是不够。
秦深闭上眼,在沙发上躺了会儿,然后起身去做家务,想让自己平静一些。
他不去想陈沐晴,也不想去联系她,甚至都不想去问。
他知道这不对,但一瞬间的情绪难以自控,他想,怪谁呢?怪他自己失去不起。
*
陈沐晴推开门的时候,秦深正在挽着袖子在拖地,他其实很少做家务,觉得浪费时间,宁愿隔天叫个钟点工。
所以她更觉得他生气了。
她身上还裹着凉气,雪花濡湿了她的头顶和衣服,她脱了外套,换了鞋子,然后蹑手蹑脚走过去,他肯定听到了,但是一直不回头,好像不想看见她似的。
陈沐晴从背后抱住他,秦深的动作蓦地一顿。
她把耳朵贴在他的背上,小声问了句:“你生气了?”
秦深抿着唇,如实回答:“没有。”
但那不悦,依旧没来由地梗在胸口,不是因为她和男生一块儿去吃饭,不是因为她疑似的厌倦……只是单纯的、不悦。
但因为她的靠近,又逐渐被熨帖了。
陈沐晴没有解释,好像那不过是一件寻常的事,她只是绕到前面,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她亲他的嘴巴,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秦深偏过头,手格挡开她,然后上了楼:“我没事,考试有点累,你收拾一下,我爸说司机来接,估计明天就到了。”
他步伐缓慢,在等她追上来,但她只是浑不在意地“哦”了声,去厨房烧水去了。
他自嘲笑了声,进了卧室,拉开衣柜去看需要带走的衣服。
然后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平静,情绪在翻涌,理智在失控。
里面乱七八糟夹着她的衣物,其实算起来她住在这里的次数并不多,但不知怎么,就好像已经完全侵入他的领地了。
大概她本身就有这种能力,又或者他对她始终没有防备心。
陈沐晴终于上来了,她靠在门口,安安静静看他十几秒:“还说没有生气。”
秦深终于撩着眼皮看她一眼,唇角抿着,挤成一个尖细的角,显得锋利冷峻。
他冲她招了招手,陈沐晴便走了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把抱起来让她坐在衣柜的隔板上,然后骤然拉下她的脖子接吻。
有点凶,像是克制了很久,终于克制不住了。
她怕掉下去,手脚都攀在他身上,于是他觉得不舒服,干脆把她抱离衣柜,去了床上。
秦深声音含混地问她:“陈沐晴,我让你觉得无趣了是吗?”
不然为什么和别人在一起就那么开心。
窗帘拉着,没有人开灯,外面晦暗如夜,两个人陷在暗昧里互相看彼此,听不到各自的心声,只嗅得到蓬勃溢出的欲望。
陈沐晴没有回答,她在专注解他衣服扣子。
秦深哂笑一声,想要攥住她手腕,却被她一膝盖压在床边,她兴致勃勃爬上去,鼻尖蹭着他的下巴,缱绻叫他的名字:“秦深……”
秦深忘记是自己怎么把她拉在胸前的,她渴望他,他又何尝不是。
衣物胡乱丢在地上,被子滑下去,又被拽上来,枕头四处腾挪,最后落在她腰下,他把自己深埋在她身体里,他们交换着唾液,他们纠缠不休,他们在浪尖拥抱,在退潮的沙滩上交颈,热汗濡湿皮肤,眼泪打湿睫毛。
他们互相拥有,在短暂的时间里抵达永恒。
他们在永恒荒芜的时间海里漂浮,呼吸像是音符在神经上跳跃,然后潮浪再次被唤醒。
秦深偏头看她,只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永不分离。
*
蒋叙没有回家,对他来说时间并不是均等的,他的时间总是时快时慢。
人生的前十几年是飞速的,仿佛被恶犬追在身后,他不停地往前跑,不知不觉就长大了,所以他的童年是没有什么记忆的,没有快乐,但也鲜少痛苦。
被亲生父亲接走之后,他的时间是缓慢的,他记得自己待在偌大的房子里,家里很多人,他却像是活在透明世界,周围悄无声息,没有人注视他。
其实也没有人亏待他,只是时间变得冗长难熬,所以他不喜欢回家。
他喜欢过一个人,在旧梦里,她很好,明媚皓齿,洁白如玉。
她去网吧找过他,她坐在闷热昏沉的机子前拿纸张叠成的扇子扇风,那天他没有顾及老板说空调能不开就不要开的话,把空调开到了最低。
后来没有交集那几年,他都会时不时梦到她。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车顶灯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他的轮廓,他眼底一片晦暗,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她拉过去后视镜凑上前看自己的脸,唇边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悖德的事,但心情却难以克制地兴奋雀跃。
他闭上眼,在脑海里描摹她的身形。
外面雪越下越大的时候,手机响了。
女孩子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嘶哑,像是哭过:“你在哪儿?”
*
陈沐晴趴在窗台上看雪,B市的雪下得凶猛而凛冽,窗外狂风呜咽,纸片似的雪花被风卷着在半空飘荡,屋里温度太高,窗户上弥漫了一层水雾。
陈沐晴拿手擦出一块儿,头抵在那里看。
她刚刚洗完澡,天已经黑了,外面霓虹渐起。
手机叮咚叮咚一直响着,身后秦深开着投影仪在看一部纪录片,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把声音越调越高了。
但是依旧盖不住手机的响声。
手机离她只有一米的距离,但她困倦到没有一点力气,并不想去拿。
过了大约五分钟,秦深从床上走下来,他也没有管手机,只是从身后将她裹在怀里,收勒着手臂去咬吮她的唇瓣,带着几分恨意说:“能不能让他们远点儿。”
陈沐晴愣怔片刻,突然把头埋在他颈窝里笑起来,最后抬起头逼视他:“所以你是不是生气了。”
秦深垂眸:“是。”
陈沐晴:“那你为什么不说?你应该质问我,斥责我,然后跟我大吵大闹。”
秦深觑她:“然后呢?”
陈沐晴嘴巴抵在他耳边:“然后我反驳你、回骂你,踢你咬你,把你按在床上狠狠欺负你。”
她看她他紧皱起来的眉头,笑得浑身发颤,她轻轻一推,把他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学会了吗?”
秦深凝望她,“嗯”了声:“学会了。”
陈沐晴又被戳中笑点,整个人趴在他胸口,轻哼着撒娇:“你从来都不说爱我,你还要管我。”
秦深躺在那里,大约听到了自己宿命里的臣服,有些自嘲地笑了声,轻声呢喃:“我爱你。”
陈沐晴陡然支棱起耳朵,双目奕奕地盯着他:“没听见,你大点儿声。”
秦深偏过头,抿着唇又不吭声了。
陈沐晴盘腿坐着,撇嘴道:“果然事后的话都是哄人的。”
秦深蹙眉,狠狠把她拽下来,两个人脸贴着脸,身子挨着身子,他近乎隐忍地说了句:“陈沐晴,谁哄谁呢?”
陈沐晴认真看他:“反正我没哄你,我的身体和灵魂,都爱你。”
他终于还是沉不住气:“那你为什么和别人出去吃饭,一直发消息的又是谁?”
不回去(欲望无罪,爱恨自由。...)
第十五章
暴雪封了路,司机困在服务站过不来。
陈沐晴早上出了一趟门,回来看到秦深坐在客厅里,他拧着眉心,大约是没睡够。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跑过去跳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鼻尖蹭蹭他:“你不睡觉干嘛呢!”
身上沉甸甸的,连带着那颗空荡的心也被塞满了,早上醒来发现她不见了,一瞬间像是冬夜里被抛弃的小动物,浑身上下被雪水浸泡过那样冷。
下楼的时候发现她留了纸条,说回学校一趟。
他自我嘲笑自己的患得患失,然后就坐在这里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第一次发觉,等待是件格外煎熬的事。
起初只是有一点不快,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丧失耐心,猜测、怀疑、犹豫、焦躁,情绪来回拉扯,思绪被切割成无数的碎片,没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在暴雪后的清晨,在抵死缠绵之后,在安静无声的空间里,他依旧不觉得自己拥有了她。
像是短暂得到了风暴的眷恋,只觉得她迟早是会离开的。
昨天她去干嘛了,她到最后也没说,她只是趴在那里笑着调侃他吃醋怎么可爱,然后逼问他爱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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