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长得很可爱,就是有点黏人,秦鹤卿凶了它好几次。
秦鹤卿不是个情绪容易失控的人,看得出来,他情绪很差。
经历两次失败的婚姻,对于他来说,打击是有点大的。
但秦深没有说什么,吃了饭上楼的时候,把狗领去了楼上。
卧室是家政收拾的,一切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就连他丢在桌面上的废弃盒子,都没敢扔。
周纯意在的时候,她会来打理,会为了体现用心,在很多细节上下功夫。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又带点心机,不讨人厌,但也很难让人真情实意地喜欢。
秦鹤卿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面对周纯意的时候,更多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容,对于他来说,周纯意不是势均力敌的伴侣,他需要迁就一下才能和她站在同样的高度。
周纯意又太想证明自己和他匹配,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里里外外都能打点好的女主人,一个毫不费力,一个用尽全力,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是不对等的。
所以走到现在,好像也并不是很难理解。
陈沐晴的视频电话是晚上打过来的,她累了一天,有些困,靠在床头半阖着眼和他说话:“秦伯伯没事吧?”
“还好。”
她瘦了些,屏幕里看着有些单薄,人也显得恹恹的,一直在哈欠。
她点点头:“那你好好陪陪他吧!我很快也回去了。”
秦深颔首:“嗯。”
说着话,一只狗头突然冒出来。
白白的一团,一下子堵在镜头前,秦深拨开它:“去一边儿玩。”
陈沐晴瞪大了眼:“你在房间里藏了什么。”
秦深开了后摄像头给她看:“一只没人要的小狗,在楼下被我爸当出气包了,我把它带上来了。”
大概家里有个痴迷狗狗的弟弟,陈沐晴对小狗也挺喜欢,冲着它打了招呼,小狗头一歪,大概不知道谁在说话,困惑的表情显得特别傻。
陈沐晴在那头笑,笑完又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秦深刚想回答没有名字,转念又回了句:“浅浅。”
陈沐晴:“嗯?”
秦深笑一声:“秦浅。”
陈沐晴气哼哼的:“你占我便宜。”
秦深挑眉:是啊!
陈沐晴还在公寓,她躺在两个人睡过的床上,翻滚了好几下,把他的枕头拿了放在自己脑袋下,撑起上半身,说:“等你回来,你去睡沙发吧!不然我会半夜偷偷揍你的。”
秦深“嗯”一声:“哪种揍?”
很正常的语气,陈沐晴却听出了别的意味:“你好过分啊!”秦深胸腔里发出几声低笑。
挂了电话,情绪却重新低落下去。
他跟母亲发了短信,说自己回来了。
母亲问他:你爸和她离婚手续办完了?
秦深:应该还没有,律师在拟协议了。
两个人结婚的时候,做过财产公证,离婚其实周纯意得不到什么。
秦鹤卿答应过户给她一套房,她说不要。
但没多久又反悔了,大概是觉得赌气不值当。
周家的父母一向对秦鹤卿礼貌客气,却因为女儿也难免生出怨气,几次来找,秦鹤卿没见,不想变得不体面。
最后找到了公司,秦鹤卿便生气了,打了周纯意的电话,让她和父母做好沟通,闹下去,没有丝毫意义,她想得到的也得不到。
周纯意第一次跟他大吵,大意是她刚嫁过去也曾满心欢喜,什么事都努力做到最好,但她从他那里得不到丝毫的安全感。
秦鹤卿就像一个居高临下的长辈,一个领导,一直在俯瞰她,让她既没有尊严,也喘不过气。
她并不是非要一个孩子,也并不是非要秦深和她们家的人有联姻,她就是希望自己和他有更深的纽带连接,但她发现真的太累了,所以她放弃了。
但似乎又觉得不甘心,就离婚条件这件事,一直在拉扯。
陆思越并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说:“不想在家里待着,就来妈这里住两天。”
秦深沉默片刻:“不用了。”
*
陈沐晴最近认识了一个男生,是油画系的,叫齐燃,188,中长发,长得有点奶,却是一身肌肉,可以单手把一个女生拎起来。
男生大概是个高手,行动力惊人,陈沐晴一直都没有察觉。
他先是套了她联系方式,之后又混到工作室里,后来时不时一起出去团建聚餐,他总是恰好在陈沐晴最近的距离内,他知道她有男朋友,时不时也会问她,男朋友最近怎么没来,她就说,男朋友回家过年了。
工作室的活儿干完的这天,加了班,忙到深夜,齐燃主动送三个女生回家,陈沐晴离得次近,也就是说她会是中间下车的,但他拐错路口了,于是她就成了最后一个,大概只有五分钟的独处路程,他也只是问了几句怎么回家,回家有什么安排之类的话题。
陈沐晴没有隐瞒,一一回答了。
他有些惊讶地问:“你也是南临的啊?”
陈沐晴反问:“你也是?”
齐燃笑了笑:“算是吧!我爸妈离婚,我妈改嫁到了南临,我有时候会去。”
陈沐晴不太关心,但还是说了句:“好巧。”
下车的时候,陈沐晴和他说再见,他却突然叫住她:“能帮我去后备箱拿一下东西吗?”
陈沐晴不疑有他:“拿什么?”
齐燃笑了下:“一个盒子,你打开就能看见。”
陈沐晴打开就看见后面都是花束和花瓣,大概时间有点久了,花瓣已经开始卷边了,中间的盒子是打开的,里面只是躺了一只玩偶小布娃娃小女孩。
玩偶上缝了字,是晴。
齐燃从车上下来,靠在那里看她,笑着:“新年礼物,姐姐。”
陈沐晴面色严肃下来:“我有男朋友。”
齐燃摊手:“姐姐别误会,我只是很喜欢你。我也有女朋友的。”
陈沐晴沉默片刻,终于才笑了下:“那你最好还是不要干这事了,省得回家跪搓衣板。”
齐燃也笑:“好,记住了。”
陈沐晴把礼物拿走了,这种绣了名字的,留在他那里岂不是更奇怪。
陈沐晴没多想,第二天就回去了。
*
秦深前几天加了个好友,是美院的,没有其他备注,但大约和陈沐晴有关,他就随手同意了。
应该是个男生,偶尔会发几□□身的照片,身材练得不错。
很少自拍,角度也都很刁钻,但还是能看出来,五官也不错。
昨晚上他发了一个照片,说是给女朋友准备的礼物。
一个玩偶小女孩,扎着两条辫子,胸口的徽章上绣着晴,因为那个晴,他才去翻了他的主页。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第二天就在陈沐晴的行李箱里看到了。
陈沐晴抓起娃娃搁在架子上:“同事送的新年礼物,绣了我名字,不收也不合适。”
秦深吞咽了口唾沫,巨大的恐慌笼罩他的时候,他突然抓了下她的手。
陈沐晴正在收拾东西,有些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秦深长久沉默地看她,想问些什么,发现不知道从何问起,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在想,如果她不说,就装作不知道就好。
十指交握,他轻轻扯了她一下,低头吻她。
唇齿厮磨,他眼底一片阴霾。
他咬了她。
陈沐晴吃痛,眼泪几乎要涌出来,瞪着他:干嘛!
秦深舌尖舔了下咬过的位置:“我马上二十二了。”
陈沐晴:“嗯?”
秦深:“法定婚龄。”
陈沐晴“啊”了声,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忍不住问了句:“这会不会……太早了。”
心脏空荡荡的,仿佛填不满似的,欲望和渴求诞生空虚。
他在混乱和空茫中找不到理智,只是拉着她,一根一根数她的手指,最后将她抱到桌子上坐着,俯身一遍一遍亲她。
好像这样就能占有似的。
“陈沐晴,今晚去我家吧!家里没有人。”
没怎么(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第二十三章
秦鹤卿出差了,家政请辞了,司机有需要才会过来。
秦深一个人在家,他不再是那个会被孤独感吞噬的小孩了,也不需要人陪,他只是很想确认陈沐晴是否还属于他。
但陈沐晴听到的,是强烈的不安。
她以为他难过,最近一年秦伯伯的事都让他心神不宁,于是明觉得是个糟糕的主意,还是点了头:“好。”
秦深回家后,陈沐晴如坐针毡半个小时,琢磨怎么自然不做作地溜过去,不被父母怀疑。
虽然她脸皮厚,也没厚到面不改色去邻居家过夜的程度。
而且,真的太近了,有种眼皮子底下干坏事的感觉。
她给笑笑打了电话,问她在干嘛。
笑笑说:“还能干嘛,在家感受精神污染。”
爸妈的婚姻她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互相折磨。
但又互相谁也离不开谁。
谈潇说她是夹在中间的倒霉蛋。
陈沐晴想起秦伯伯,忍不住也叹了口气,好像大家的婚姻都很多磨难。
笑笑以前经常来陈沐晴家里住,但陈沐晴从来没被邀请过去她家,谈潇曾经很窘迫地解释过,不想被朋友看到家里的乌烟瘴气。
陈沐晴沉默了会儿,把让谈潇给她圆谎的话吞了回去,顺便聊了几句近况。
谈潇也没跟前男友复合,也没跟蒋叙在一起,她一直单身,但蒋叙偶尔还是会约她,她有时候会去,有时候不去。她现在真的做到了在大学变得外放,交了很多朋友,上台不再紧张,会和有好感的男生一块儿吃饭。
这些改变不需要她说,从言语里陈沐晴就能感觉得到。
“流连花丛果然快乐。”笑笑说。
陈沐晴还是有点好奇:“真想见见你前男友是何方神圣。”
笑笑常常强调自己过得很快乐,反倒让她有些怀疑,总觉得是受了前男友影响。
谈潇哼笑了声:“我都快忘记他了。”
陈沐晴怀疑地问了句:“是吗?”
“嗯。”
挂了电话,陈沐晴继续如坐针毡,最后打给白冰冰,问她今晚在干嘛。
白冰冰真够长情的,人还在巴黎之约,并再次热情邀请她去玩。
陈沐晴拒绝了,但是跟她串了个口供:“我今晚有点事,跟我妈说去你那儿玩了,万一打电话给你,你就说同学聚会……”
白冰冰打断她:“好好好,不用说那么多,这事我干的多了,包在我身上,你放二百个心。”
说完贱兮兮地问了句:“哪个狗男人?”
陈沐晴嘚瑟一声:“送你们那儿估计能当个头牌吧。”
白冰冰:“嚯。”
*
秦深手插在口袋里,接到她的要他开门的短信,人就站在了门廊下等她,他身上只穿了条卫裤和毛衣,显得有些单薄。
夜色昏沉,周围安静无声,等待是件磨人的事。
说不上在想什么,脑子混沌着、乱着,理不清头绪。
他刚刚在客厅坐着发呆,想到很多事,远到还年幼的时候,上幼儿园那会儿,陈沐晴喜欢坐在他旁边,她仿佛有多动症似的,不安分。她在他睡觉的时候给他扎过辫子,气得他隔天就去剪了个寸发。
从小她心思就很活跃,脑子也灵活,想法很多,几分钟能转好几个弯。前一秒还在生气他不给她抄作业,下一秒就会贴着他的胳膊,问他能不能帮她做什么。凶起来像个恶霸,撒娇的时候又很可爱。
她很容易就能俘获别人的喜爱,好像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他也不能幸免。
有次她在他家里,好多长辈一起吃饭,她突然抱住他的肩膀亲他的脸,吓得蒋洁阿姨说话都哆嗦了:“哎哎哎你干干嘛呢陈沐晴!”
其他长辈则在笑,他已经忘记了当时自己是什么感受。
大概是有些懵,甚至有些无奈。
但情绪是会变化的,后来长大一些,再回忆起来就只觉得好笑。
而现在回忆,则多了几分心悸。
人心是件很复杂的东西,爱恨是流动的,所以难辨别,所以反复确认。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比比皆是。
他好像从来就不会处理这种事情,他很少动心动情,无论爱情友情或者亲情,他可以把自己摘出来,放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轻松自在,可一陷进去,他就学不会如何体面抽身。
人一旦动心,就会变得脆弱,就会害怕失去,就会患得患失。
他一辈子想得到的东西很少,少的一只手都可以数出来。
但都没有好的结果。
他曾经希望父母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陪着他,但他们还是分开了。
他希望他们彼此分开后能够幸福,他依旧能有完整的父爱和母爱,但好像也没有多幸福,他在父亲和母亲那里,都找不到归属感。
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失去。
他并不想失去。
可也知道人都有选择的权力,都有追求幸福的资格,如果陈沐晴选择另外的人,他好像也不能阻止什么。
但若让他祝福,他好像也做不到,他还不能想象她有一天会喜欢上别人。
陈沐晴做贼心虚,短短几步路,用了她毕生的演技和侦查技巧,她心脏砰砰跳着,确认好几遍院子里的监控关着,几乎是猫着腰钻进他家,然后来不及说什么,扯着他往里走。
到了客厅,也不让他开灯,轻悄悄进卧室,然后先拿了遥控器关窗帘。
然后等一切都做好了,又跑去锁上门,仍旧觉得不安心,背抵着门背,小声问:“家里真的没人?不会突然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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