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干这干那,大哥,你难道心里没数、看不到吗?
十三岁的我,也懂长得好看、穿得漂亮被人夸奖,也知道吃饱穿暖,东游西逛。
可是,那样的话,你这大学就算考得上,我们不帮家里拾柴打草养羊的,只靠爸爸一个人挣工分,一年不歇工才三千六百分,还要养爷爷奶奶,一年要划给爷爷六百分。拿什么给你上大学?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从六七岁我就开始拾柴捡煤放羊,苦是苦了点,苦教会了我怎么战胜困难,更早早的教会我识别善恶,怎么面对艰难困苦的生活。
寒假的时候,大哥从北京回来了。
爸爸骑自行车去车站接大哥回家。
我和二哥还有两个小妹妹都高兴的等着大哥。想像着大哥这半年没见变样了吗?两个小妹妹觉得大哥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会捎什么好东西呢?
天黑了,爸爸和大哥才回来。
妈妈赶紧拉着大哥进里屋,一面帮大哥脱了军大衣,一面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大哥。“瘦了,你们大哥瘦了。快,脱鞋坐炕头里,暖乎。”
“丫丫,快去煮饺子,让你爸和大哥先吃着,天太冷了。”
我答应着,水已经烧开了。煮了白菜猪肉馅的,给爸爸和大哥吃,我们都吃素白菜馅的。
吃过饭,大哥说给我们分礼物。我们几个一听都呼啦啦围过来,先给两个小妹妹一人一顶粉红色的、带着兔子耳朵的毛线帽子,两个妹妹白白的脸,大大的眼睛,小帽子一戴,真洋气!
妈妈和爸爸每人一件毛衣,颜色、大小正合身,妈妈高兴地说,你大哥有眼光,真会买东西。"
“二弟,大哥把二哥叫到跟前,这条围巾送给你,在北京,学生戴围巾可时兴了。另外,这是一套复习资料,不行的话,能考中专就别上高中考大学了,太费劲了。咱家又没多好的条件,中专国家又管分配,多好。”
憨厚的二哥点点头,说全听大哥的。
“姐姐的礼物呢?”小妹忽然问大哥。大哥急忙翻他装礼物的包,"坏了,给丫丫买了的围巾,可能忘捎来了。
看着大哥装模作样的神情,我转身收拾碗快去了。
“这个是!”小妹忽然从大哥的包里拿出两条一模一样的粉红色帽子式的套脖。
这种用毛线织成的筒子式、直接可以套脖子上,像围脖暖和又好看,就像高领子毛衣,在当时很时尚。还能当毛线帽子用。
“放下!乱翻什么。”大哥一吼,吓得两个小妹妹赶紧爬到炕上不吭声了。
这是给小米儿和玫玫的,人家两个孩子都给我买了礼物,我得回给人家。"
“还有这盒稻香村的糕点,是给爷爷和奶奶的。”
我的泪当时就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还好,没人注意我,我借着洗刷碗筷,赶紧擦去这不争气的眼泪。
年来了,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里。
除夕,鞭炮声声,礼花在夜空中绽放。中午爸爸哥哥和族门里的男丁都去给祖宗上坟。
我和妈从早上就开始蒸、煮、炸、炖。到下午四点多,年夜饭就开始吃了,一家人围在一起,陆陆续续上菜,一直吃到七、八点结束。收拾完毕再做馅和面,我和妈妈包饺子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除夕夜半,零点的乡村最热闹。从十一点开始,家家急着煮饺子接财神,鞭炮在黑夜里炸响,礼花在除夕的夜空绽放,五彩缤纷的造型真漂亮。礼花和鞭炮一直持续到夜里一点左右,夜,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初一拜年,大人、小孩儿都穿着新衣服走街串巷去给族人、亲人、友人拜年。
一家人先去爷爷奶奶那拜年,除夕忙了一天我好累,又不愿意理奶奶那一家子人,我不去。
爸爸说,怎么着也是爷爷、奶奶,一年了,去拜个年、问声好,你是大姑娘了,懂点事,别让外人笑话了。
“越大越不懂事儿,你看看人家小米儿、玫玫,再看看你,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怨爷爷、奶奶看不上呢!”
大哥一席话像点燃了我的火药筒,一触即发!
"我没长进?对,我没长进你可有长进!你知道谁轻谁重吗?你上大学上二学,买这买那的,钱从哪来?
你是个大哥我从小敬重你,我可拿你当大哥,你拿我当个嘛?
爹妈给了我这副面孔,我能怎么办?我天天像个不吃草的小驴,干了多少活?你们眼没毛病、心里没数!
你给这个捎礼物给那个捎礼物,没我的就没我的,还说你忘了带回来?
大睁着白眼说瞎话。怎么小米儿和玫玫的礼物你没忘呢!没给我买就没给我买,用不着糊弄我!你傻就认为别人也傻!
“你、你发什么神经?”
“我发什么神经你最清楚!”
第10章 倩茹青涩
“你这个丑小丫,不可理喻的神经病!”大哥恼羞成怒的怒斥我。
“是,我是丑小丫,我虽貌丑心灵美!不像有的人,长得像个君子,吃里扒外,长别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亏你喝了那么多墨水,你不配做大哥!”
“我真想抽你!行,你就这样长吧,我不搭理你。”理屈词穷的大哥,一边说着、一边穿上军大衣出了门。
妈妈生气地对我说:“你就不能少说一句?这大过年的,你大哥走了半年才回来,回来你就和他吵,你总是那么多事儿。”
“我怎么就事多了?合着是我错了?连外人都有礼物,我这个亲妹妹反倒没有?可是,我也没要、也没说什么,没有就没有吧,无所谓!”
“别说他从来没拿我当个妹妹,你们谁又拿我当回事儿呢?没有我的礼物你们谁又在乎了?你们都不如我的小妹妹!她们这么小都懂得问问我的礼物。”
“你们不就是觉得,以后你儿子上大学,有好工作吃皇粮,你们沾光有面子嘛!”
我想,我是气疯了,一股脑的倾泻出来,心里痛快了,谁爱咋地就咋地!
妈妈气得瞪着我不说话,爸爸坐在凳子上抽烟,也是一言不发的只是听着、看着。
我余怒未消的拿了半导体收音机,回了我的小套间。电影录音剪辑(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听得我忘记了烦恼。
女特务肖特出卖同志,陷害游击队员皮特的行为,让我非常气愤!
最后,真瓦尔特为了除掉假瓦尔特,让这个女判徒肖特,与假瓦尔特接头假装送情报,这个可恨的女判徒,竟然告诉假瓦尔特快跑,这是个圈套。
然而,这个女判徒,最终却被假瓦尔特开枪打死。因为,怕这女判徒拖累他逃不掉,这是判徒的下场!
吃里扒外、不知远近、不分亲疏的东西!我一下子又想起了可恨的大哥,以前他怎么对我,也不恨,是因为年龄小?
爸爸和妈妈他们,不知何时带着两个小妹妹出去拜年了。二哥可能早就找他的同学去了。
难得,一个人在家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相声,嗑着瓜子,嚼着嘣豆,吃着花生,好惬意!
一连几天我也没理大哥,当然,他也没理我。
初六,爸爸要去工地上班了,他把我叫到大屋,屋里没有别人,爸爸说:“丫丫,爸爸知道你因为没收到大哥的礼物而生气。不管怎么样,他是你大哥,做事谁都有对错,都有周到或不周到的地方,你就不要记恨大哥,你原谅他好吧?
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大哥那么争气考上大学,你看咱村胡老庆家,三个儿子,两个都去公社办学习班,只因为这个大的偷了二的一只鸡,哥俩就大打出手。结果,差点出人命,为一点小事,千万别计较,不值当的。”
“我懂了爸爸,您放心去上班吧。我这人您还不了解,我没心没肺,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会计较的。”
“我的丫丫长大了,识文断字的懂事着呢。过两天大哥回学校,你和他打个招呼?”
“好好好,您上班去吧,我知道了。”
正月初八,大哥早上吃了饭就准备回学校。爸爸没空,二哥送他去车站。
妈妈千叮咛、万嘱咐,抹抹眼泪,又从包着的手帕里面拿出一沓十元大团结塞给了大哥。
我收拾屋子,只是用眼瞄瞄妈和大哥,终究,我们谁也没搭理谁。
大哥回学校了,我们也都陆续开学了。
那天的西北风好大呀,我戴着妈妈用的枣红色毛线围巾去上学。
同学们也都是戴着五颜六色的围巾来遮挡这寒冷的西北风。
上课间操的时候,所有的班级按顺序排队做操。“嘻嘻,看你跑,我抓住你。”哈哈,你抓不到。
听着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我刚要扭头看看是谁,只见来人直接撞了过来,我急忙躲闪,还是被她撞了一下。
撞我的是另一个班级的大力王,一百几十斤的大胖子,撞完我她跑掉了,追大力王的是小米儿。
小米儿戴着我大哥给她买的套脖儿,往上拉,脸和耳朵还有脖子都盖住了,肯定暖和,再加上这粉红色,真得很漂亮。
"丫丫,"‘我叫王倩茹,从今往后不许叫我丫丫,我有大名儿!“哟,王倩茹,你看,我这套脖儿怎么样,好看吗?这是大哥从北京捎来的,给玫玫也捎来一个,你地呢?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没带?还带这种围巾,老土。”
小米儿说完,赶紧跑到她们班排队去了。
望着小米儿紧挨着玫玫排队,那两个粉红色的套脖儿特显眼。
我不生气是瞎话,气得要命也没办法。
课间操做完,小米儿和玫玫又嘻嘻哈哈的跑到我的面前,一唱一和的说:“哎,有叔叔真好,给买漂亮的围脖。”
“嗯,就是,我这脖套是我堂哥给我买的,这人呀,有时候也不论是不是亲的。得说话让人爱听,做事让人爱看。”
就是,亲的也没用,就让她干看着。还不如咱这"旧“的那。嘻嘻,哈哈。”
她们阴阳怪气的说完,马上快速闪开。这分明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也是故意恶心我,好,给我等着,逮着机会,我让你俩好看!"
虽然我已上了中学,放学之后的我,依然背筐拾柴、捡煤、打草。
即使大哥去上大学,二哥备考中专天天放学复习,我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哥哥们的参与,我拾的柴捡的煤,再加上生产队分得的玉米桔杆,足够家里做饭取暖用了。
五一到了,大哥有事回家来了。
爸爸这天也从工地回家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听别人说好像上面有个任务,让每一家出一个人头无偿献血。
“咱们家这几口人,你大哥在外面上学,学校动员号召大学生无偿献血,你大哥是国家的人,在学校献血了。现在,是咱村的任务,咱家谁献血合适呢?”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妈妈说:“你大哥不算数,你二哥就快中考了,不能影响身体,俩妹妹太小,人家也不让。”
"你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们的妈妈我,妈妈停了停接着说:“妈妈我也是身体不好,生养你们这么一帮,天天辛苦你们也看得见。所以、所以。”
“别所以了,说了半天就我合适,那就非我莫属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我来完成吧!”
“唉!我的闺女就是懂事儿,快、快快,这个鸡蛋你吃,咱提前补补。”
面对妈妈突然递过来的鸡蛋,我有一种被。
“让爸爸吃吧,我不用补。”
后来,这献血的事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才知道是愚蠢的人们传的谣言。
第11章 懵懂少年
献血的乌龙风波过后,二哥迎来了人生中的大考。
喜讯终于传来,二哥考上了师范学校。将来,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教师。
整个暑假,除了学习,看看课外书,我仍然拾柴、打草。
小米儿和玫玫,一人骑一辆二八斜粱女士坤车(八十年代最流行的一款女士自行车),相当于今天人们开的奔驰、宝马一样。
她们俩今天是连衣裙,明天是喇叭裤,围着我们这个城郊结合部的大村子来回转。
她们上面都有哥哥、姐姐,在城镇的工厂上班,月月开工资。
而在生产队里上班,只有年终分红,工分多,生产队搞的好,粮和菜卖给国家卖得多,工分才值钱,年终分红才分得钱多。
如果生产队搞不好,粮菜卖给国家的少。那么,工分不值钱,年终分红自然分得就少。
比方说,同样是一天十分工,一个村分十个生产小队,搞的好粮菜多卖的好,一个工分就是一角八分钱,十个工分一块八毛钱。
而我们家生产队,搞得不好,一个工分才五分钱,十个工分,一天才赚五毛钱。
一年,一个劳力赚三百六十分,一个工分给五分钱,十个工分五毛钱,还要划给爷爷六百分,一年下来,年终分红能分几个钱?
所以,吃闲饭的孩子多、劳动力少的人家,再一个工分五分钱,也就自然会想办法补贴家用,这钱打哪来?
只能是养猪、养羊,养鸡、养鸭。鸡鸭生蛋随时换钱,猪和羊要养一年,或者一年半到两年才能卖掉换钱。
每家的半大孩子,赚不了工分,也不能吃闲饭,就拾柴、捡煤,打草晒干卖钱。
爸爸在外上班,听人家有文化的人说,想要改变生活,改变命运,就得当工人、当老师,当国家干部,吃国家饭。
那就支持孩子们学习,考大学。将来才能有个好的工作和生活。这就是爸爸为什么再苦再穷也要让我们上学、识字的的原因。
即便是同在一个村,一家人要是有门路、有文化的会进社办工厂上班。
虽然不是正式工人铁饭‘碗,但是旱涝保丰收,每月不论工资多少,准往家拿钱。
家里没门路又没人在工厂上班的,只能在规定的生产队干活,按工分年终分红,遇到好的生产队,还能分红分到钱,大多数生产队都是几分钱一个工分,一天只赚几毛钱。
因为我们是蔬菜主产区,种粮的土地少,吃粮有一半是花钱买,年终,要减去一家人半年的口粮钱,孩子多不够吃,跟生产队借粮吃,这钱都在年终分红里扣掉了。所以,年终,我家工分少,总是欠着生产队的。
这也是为什么小米儿和玫玫生活条件比我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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